《六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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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翼天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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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想要‘成就’一个爱情,要我和他都相爱,有一样的分量、一样的浓度,一样的主动……”
  他疑惑地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根薯条。
  “大阳,我……发现自己爱着别人。”
  大阳沉默的时候,脸上还是有很多纹路,细细的,看似笑纹。




《二十一岁》第三章11



  六月份的时候,Serein在酷暑之中,完成了几副作品。他说这是他最满意的。
  ——Mili,真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天使,戴着你的面具。
  ——我可以去看。我会去的。
  ——你要来北京吗?
  ——是的!我十月份的时候去。我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他们终于同意了。
  事实上,是因为小姨九月份将去北京。我缠着爸爸妈妈,说我和小姨怎么怎么投缘,说在上海待一辈子多么多么无趣,说我历来缺少磨炼,我要去北京。小姨还打来电话,让妈妈放心,她说她会照顾我的。我迫切地等待毕业典礼,迫切地等待小姨去北京安定下来。
  ——我等着你。
  ——*^_^*
  我收拾了三个大箱子。装满了四季的衣物。休闲的、庄重的、职业的、牛仔的、活泼的,甚至还有紧身而性感的……我忙乱地收拾着,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出现在Serein面前,才是最合适的。整整四年,我能够娴熟展现的不同形象,都被我悄悄打包。而那些过客般的人,都被我彻底抛弃在这里。




*第四章二十三岁


  如果说,小姨徐晓桐是我生命中关于爱情、女人的指引,甚至一个榜样,那么Serein就是我的梦想,一个赌注。我抛弃一切妄想,脚踏实地,等待爱情正面撞击,所有推三阻四、阴差阳错、痴心相思都统统地被我抛弃,就像那对软绵绵的镜片,戴着它们的时候,会觉得世界清晰极了,可是事实上,却在无形忘记了自己的薄弱症状。


《二十三岁》第四章1



  成长和自由有时就是一夜之间发生“质变”的。在我的生命中,去往北京的那个夜晚,就是那个临界点。我完全没有想到,兴奋过后,首先打败我的不是“失望”,而是“茫然”,以及随之而来的压抑。
  在北京,我抛弃了我的隐形眼镜。它们躲在干燥的眼眶里,在任何一种风沙的刺激下,让我疼痛。似乎这薄薄而神奇的眼镜,是延续刺激的媒介,从城市的身体延续到了我的身体。我的眼睛开始不停地眨,可是一眨眼,就刺痛得不行。眼睛开始无端地流泪。于是我在到达北京一个星期后,就抛弃了名叫“抛弃型眼镜”的东西。我为自己挑了一副细黑框的扁方形眼睛,镜子里面,出现一个闷闷不乐的形象。
  小姨的住处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每天,我都必须忍耐那散发着臭气的公用厕所,它在走廊的另外一头。筒子楼的楼道又黑又窄,旁边搁放着家家户户的小型灶台、碗橱,有一家人家,居然还在门口放了一个玻璃书架,可能是因为房间太狭小,这书橱显得多余,可是又不打算扔掉。它就那么站立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每次走向厕所,我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那落了灰的玻璃板在影影绰绰地反光,可是反出来的也是晦暗。
  厕所是相当简陋的,蹲式的,每一个小门都是陈旧潮湿的木板,没有一个是有插销的,每一个小门口放着一个竹编的废物筐。水泥地板上经常是有水塘的,高高的窗户也是常年不关的,冷风从每一个缝隙吹进来,看得见水塘的表面有浅浅的波纹。这就是我抛弃了上海而专程到达的属于理想状态的一部分。
  关于北京的记忆,我得说,每次都是这个公用厕所首先出现在脑海里。




《二十三岁》第四章2(1)



  那个冬天的正午阳光,烘烤着我,我走出喧闹的北京站,觉得自己正在变得酥软,像块逐渐膨胀的蛋糕。只是回想起来,不知道膨胀的是满足感,还是哪怕再多兴奋都遮掩不住的茫然。
  小姨把我从火车站接下来,找了一个红帽子拉上我所有的三个大箱子。她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呀?我说,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小姨围着一条蓝色的手织围巾,她走得很快,出了汗。她问我,北京冷吗?我摇摇头,说,我没空去想天气的好坏。我行走在人流穿梭的北京站,没有感到自己是一个异乡人,没有感到不安,只有数不清的兴奋,转动眼睛,粗略地看着人、看着天、看着对面的建筑。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被Serein描述过的,这些场景,让我体会着和他近在咫尺的错觉。
  小姨还是那么瘦瘦的,高高的颧骨之下,有一片自然的阴影,在北京中午的阳光下,给她带去一种坚毅的愁容。她的寡言少笑加上高挑的个子,使她在人群中显得有点突出,似乎她周围,始终有种冷冷的空气在围绕着她。我和她,阔别了四年半,丝毫没有陌生感,仿佛昨天还在一起。她一点儿没有改变,我想象不出,岁月在她身上做了些什么。
  就是这样简单,我收拾行李,上了火车,没有去想很多关于工作、金钱等等物质问题,而是等来了小姨,她接收了我的一切,将我带到那栋又深又暗的宿舍楼。楼门旁边,刚好有几只被人丢弃的旧沙发,在冬天的风里积攒了足够多的灰尘,它们灰蒙蒙的在阳光下,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感到这种阳光下的灰色稀释了我的兴奋。可是下一个瞬间,随着车门砰地被关上,我就跟着小姨,一步迈进了黑暗阴沉的筒子楼。
  在那个温暖得让人困乏的正午,筒子楼里的沉默、黑暗就像一种与世隔绝的洞穴。我瞬间感到了阴冷。小姨在我的前面拖着一个箱子走。走廊非常长,似乎在我的印象中,没有走过那么漫长的走廊,一个一个门被走过了。我憋住自己的恐慌,它来得毫无理由,我有小姨的陪伴了,我不该如此慌张,觉得前途未卜。小姨开始说,快到了,到了最里面的倒数第二间,就到了。
  记忆中,小姨和我气喘吁吁地走过长长的走廊,打开门,看到阳光一下子洒在眼前。
  我们迅速地扯掉围巾、手套,脱下大衣扔在床上。屋子里升腾着热气,北方供应的暖气原来是这么干燥这么烤人的!
  我和小姨终于互相仔细打量起来。我说:“晓桐你一点儿都没变!”
  她将我从头看到脚,满意地笑着,她说,“你的五年和我的五年可大不一样啊!我没有轻易地让自己变老,可是你却不由自主地长大了。”
  我们微笑着拥抱了一下,和五年前的拥抱相比,我觉得这是两个女人的拥抱。
  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我以为我能和她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居所,完备、齐整、私密。可是整理完了箱子之后,我就发现,洗漱和上厕所都得走完这个走廊,而水是冷水,冰凉刺骨,厕所则是四处漏风,终年不见阳光。
  每次看到晓桐瘦削的颧骨投下的阴影,薄薄的嘴唇,她在房间里披着一块大大的苏格兰格子披肩,每次我都觉得她是流浪在高原阴森的古堡、冰凉海边的吉普赛女人。
  令人受到安慰的,无非就是这个狭小空间里的丰富。小屋子不到十平方米,窗口高高在上,阳光很充足,暖气片也在下面。一开始这是我最喜欢的角落,因为那里充满了热量,像一个制造温馨的美梦的角落。我想到G岛上她的小屋子夜晚的烛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就是我们梦乡的原址。放两个枕头都显得拥挤,所以我们共用一只枕头。小姨说,枕头的一大半通常是被她霸占的,因为她习惯了多年的独自睡眠。可是我不一样,我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喜欢贴着枕头的边缘,有时甚至在过热的夜晚将一只胳臂拿出来。所以,一张小床就足够了。我喜欢和小姨一起睡觉的感觉,两个细长的身躯保持着相同的蜷曲程度,像彼此的影子一样,一个起来了,可是另一半还在原地做梦。
  在床头,有一个电话机,台灯,以及一些零碎的东西。大都是我的。眼镜、手机、书本、水杯,还有烟缸、香烟和火柴。墙壁的另一侧,就是小姨的电脑台。那是她租用的电脑,没有所有权,但是从性价比的角度说,租得非常值得,因为我们几乎24小时都会开着它,用来处理她的资料,还有轮流上网。电脑旁边是小姨的画架,画架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台板,摊足了她的半成品照片。小姨在北京没有做那些面具。她说,面具时代已经过了。而我却想到阿贵和那个山顶的小屋,那极其艰苦而又极其浪漫的日子,依靠着她出售面具和画作维持生活。在靠近门口的小空间里,叠放着我们一共三只大箱子,在箱子外隔了一块布帘子。镜子都是嵌在门背后的。没有更多的椅子,只有电脑前的那把木头椅子,连靠背都没有。生活被逼迫到一个非常小的角落,一个小三角架子上是所有的生活用品。
  早上或者中午,我们两个起床,走过走廊,去水房洗漱。每一户人家分用一个水龙头。在我们旁边的水龙头处,经常看到隔壁的胡老师。胡老师是一个大学老师的妻子,我们不知道她干什么,所以也跟着叫她“老师”。她喜欢我们这样称呼她。第一天我去,她大大咧咧地上下打量我,亮开北京人特有的嗓门说:“你是晓桐的妹妹吧!姐妹俩眉眼像、动作也差不多呢!来北京好啊!”




《二十三岁》第四章2(2)



  我们还是保持着当年的称呼。小云和晓桐。




《二十三岁》第四章2(1)



  如果Serein不是在北京,那么我还会义无反顾地去吗?——这是我当时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我到达的当天就上网,可是他不在线。又过了两天,他的灯亮起来了。
  我没有告诉他我到达的确切时间。
  ——北京的夜晚有点荒凉。
  ——是的。有一次我沿着三环走,没有钱打车,公交车收线了。走了三个小时,仿佛整个城市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敢走出去。如果没有人陪。
  ——在上海?
  ——不。在北京。
  ——你在北京?
  ——是的。
  ——出来吗?
  ——现在不。
  我的手指开始颤动,我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黄色的路灯下,尘埃正在不停地晃动,似乎有支勤奋的画笔激动地涂。小姨正在床上看一本画册。
  ——为什么不?
  ——不知道。没有准备好。
  ——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回去?来干什么?现在住在哪里?
  他一共问了四个问题。看起来非常妥帖。我当时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用这四个问题开始。一个事件、一个状态无非就是这么四个问题框定的一个区域。
  ——来了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可能永远不走。现在在和小姨住。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有亲戚在北京。
  ——她也是刚刚才来。我们可能,都是流动的、暂住的。
  ——人人都是。
  ——你会见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为什么这么回答?
  ——我会的。我爱你的。
  ——我也会的。
  我原本打上的字是:我会的,我也爱你!可是我用回车键把它们消除了。我不想有一个激动的表情,假装不泄露自己的焦急,仅此而已。
  我们的谈话到了半夜就结束了。Serein说他最近忙一些事情。我问是不是忙着画天使?他说不是。于是我们就各自下网了。下网之前,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手机是爸爸送我的,他说,在北京要一直开着手机,他要随时查岗。
  我满脸通红。下了网。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激动地回头看到床上的小姨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一瞬间,我清醒起来,那是座机,而非我的手机。
  小姨懒散地说:“是我。”
  我的兴奋一下子低落下去。我拿了烟,打算下楼吹吹冷风。其实平时我并不抽烟。我从床上拉出一件大毛衣,披上。小姨突然对着话筒说,“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事情不要打电话!我们在上网的……你打不进来的。”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出门去了。但是我没有下楼,毛衣搭在我的手臂上,点了烟,就站在门口偷听。
  小姨说:“……半价也是贵的。现在又这么晚,你回家吧。……再过一会儿就没有船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挺好的。……你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是的,希望在北京……可以,你租出去吧。”
  就在这时,隔壁的胡老师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水要去倒掉。看到我了,还是那个大嗓门:“呦!你还抽烟啊?没看出来!你倒进去抽啊,站这儿多冷啊?”我勉强一笑,恨不得把她踹回房间里,再也不许她出来。
  小姨显然是听到了。我也索性掐了烟,披上毛衣走了进去。再慢吞吞地脱了,扔在床上。
  小姨看着我。“阿贵,就这样吧,你别等我了,有人要租你就租出去吧。就这样吧,我挂了。”说得非常快,硬是把电话挂了。
  她继续拿起了画册,好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
  我悄悄地把手机拿过来,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假装惊讶地说:“是阿贵的电话啊!”
  “是。他问我那个房子可以不可以租给别人了。”
  “你怎么说?”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
  “小云,你这次来北京是长期打算吗?我们一直都没有谈过这个。”
  “可能的。我会去找一个工作。”
  “嗯。再租个好一点的房子。”
  “我没有嫌这里不好!”
  “我知道你是不习惯的。我们都不适合北京的。我只是对阿贵那么说,我也没有打算久住的。”
  “那然后呢?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啊。”
  “那为什么不回去?阿贵对你一直这么好,这么多年了。”
  “我不想回G岛了。我也不会因为他对我好就回去的。”
  “那也不用那么凶巴巴地对他说话啊!人家站在半夜的摆渡口,连回去的船都不管了,只是为了给你打一个电话而已。”
  “既然不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为什么现在要让他认为自己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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