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无双懊恼得想撞墙。她盼了多少日子,盼得自己长大,盼杜昕言看到自己的美丽,盼着,可以告诉他,她喜欢他。为何一开口竟说些无关的话。黑石滩沈笑菲坐在他身边的情景又浮现出来,无双多希望沈笑菲没有来,可以让她在沙洲上多看他一会儿。
无双沉静中略带羞涩的模样很可爱,和平时跟在沈笑菲身边的冷艳美人太不一样了。杜昕言起了逗弄之心,眨眨眼道:“杜大哥不是蠢嘛,沈小姐服过解药,我却真的喝下了毒酒!”
无双的手情不自禁握得紧了,十指纠结在一起。她低下头,顺势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剑,掩饰住眼中的窘意。“杜大哥取笑我!当时……当时是觉得你很蠢!”
杜昕言放声大笑:“我就是想上沈笑菲的当。我不上她的当,她在黑石滩怎么会放心大胆的取走我的令牌!再说,既然认出了你,我怎么还会怕她下手杀我?”
无双的眼睛便睁得更大,她不太明白杜昕言话里的意思。
“既然沈笑菲令你扮成撑船哑女易容来迷晕我,我当然想看看她又想玩什么花样。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大,敢盗用用我的令牌去杀水寇,还一个不留!无双,你发现什么没有?”说到这里杜昕言的声音就像外面的晚风,带着阵阵寒意。他终于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三殿下叫我来杀你。”沈笑菲并没有告诉她与嫣然,她拿走了杜昕言江南司监察御史的令牌,还私下调动监察院江南司暗使杀尽了水寇。无双默默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她想起今晚的目的,时间不多,她不能停留太久。
杜昕言负手在室内踱得几步,陷入了沉思。让无双潜入三皇子府且让高睿知道她与子浩的关系是一步险棋。一个来历神秘的女剑手会让高睿起疑。而把无双与卫子洗的关系放在明处,高睿才会放心救下无双是真正的意外。
所以在无双被高睿救下之后,卫子浩就登门感谢,同时提出要带走无双。然而无双已经对高睿立下血誓效忠,他理所当然不能坏了昙月派的门规。兄妹情深,卫子浩隔上两月便会去看望无双。每一次见面都没有离开过高睿的耳目。
杜昕言暗忖,高睿明知自己与子浩交好,断不可能伤害无双,为什么要让无双来做一次无用的刺杀?无双从没单独来过杜府,更没单独来找过他。他为什么还不能消除对无双的疑心?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听嫣然说,沈笑菲好象喜欢上了你。”无双轻咬着唇说出这句话来,眼睛却紧张的看着杜昕言。
“呵呵,这也相信?”杜昕言轻松一笑,心头却是剧震。与沈笑菲数度交手的情景飞快掠过心海。那个狠毒的女人喜欢他?喜欢到可以用尽手段来害他?如果没有江南之行,如果她没有放走耶律从飞……也许,他还会相信她也是京城中对他迷恋的普通闺秀中的一个,只是骄纵单纯的想报复下他。“沈笑菲与高睿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笑容让无双松了口气。她想了想道:“三殿下好象对沈小姐极是疼爱,令我以命相护,她掉了根头发都要罚我。沈小姐不信似的,回回拿无双去试他,让他罚。”
她语气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从小在昙月派的训练让她学得沉默寡言,性情坚韧。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冷若冰霜,然而这层壳在见到杜昕言后就应声而脆了。
杜昕言听到这话眉禁不住皱了皱。是因为嫉妒?不,绝不会因为这个。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他释然的笑了。沈笑菲几次利用无双从子浩哪儿取得消息,而自己屡屡上当让他生了疑。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高睿绝不会相信自己这么轻易的让卫子浩泄露行踪。
每一次都是他吃亏栽在沈笑菲手中,沈笑菲不了解他,高睿不同。他在高睿眼中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受骗上当的人。这么大的漏洞,难怪无双立了血誓,高睿依然不相信她。
“无双,你入三皇子府为间一定要当自己真的对他忠心。高睿的疑心不是这么容易消除的。不到紧要关头,不要轻易和我们联系。为间者首先是要保护好自己,明白么?”杜昕言温言说道。他有些担心无双。虽然她的情绪流露已控制得很好,然而,那只是表面,无双并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无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皱眉的模样也这么好看,他是在担心她吗?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明朗温暖,让她想起大哥带他来的时候,青衫飘飘,笑若春风。心里有个声音小声的说道:“为你,怎样都没关系。”
“无双,答应我,一旦有危险,先护着自己。誓言说过就散了,作不得数。这三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一直与子浩说让你离开……”
无双心里便快活起来,她羞涩一笑截断了杜昕言的话:“留在沈笑菲身边似比在三殿下身边得到的消息更多,无双不能走。”
他眼前的无双,浑身洋溢着一层光辉,美丽得令他不敢逼视。杜昕言心中有些愧意,听到墙外更鼓声响,知道无双不能久留。他想起若是大皇子失败,高睿心狠手辣,杜氏一族,大皇子,德妃怕是都活不了,心又渐渐的硬了。“回去告诉他,我看在子浩面上不伤你。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无双不舍。目光从他书桌上扫过,那只斑竹箫上还坠着她打的络子,心中一甜,轻盈得像尾燕子掠走。
杜昕言缓步出了书房,星月下,脸上的温柔笑意渐渐消失。他冷冷说道:“无双有危险了,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打算?”
卫子浩从阴暗中走出来,望定无双离开的方向喃喃说道:“小杜,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当我不痛惜?她是间者,是昙月派的冷血护卫,她就应该知道该如何面对。”
“子浩,你应该尽快安排无双离开。高睿对她的疑心并没消除反而越来越重。无双并不安全。”
“她不能离开,三年来,我们遣进三皇子府的间者只剩下她一人。她,绝不能离开!我与你联手,是因为大皇子答应还我一个公道。”
“谢流月贵为皇贵妃,但她不见得参与当年之事。”杜昕言提醒到。
江南谢氏,柳氏都是大家族。两府垄断了江南的丝绸生意,十年前明帝寿辰,柳氏绣制的皇袍上飞龙竟少了一爪。柳氏一夜之间被抄家灭族,只逃了他兄妹二人。卫子浩改名换姓,将无双送进昙月派学艺,查访十年,所有的疑点都直指江南谢氏。而这个谢氏,正是三皇子高睿的母亲,当今皇贵妃谢流月的娘家,。
深重的恨意在卫子浩眸底结成了一层寒冰。“三皇子若是得了江山,我柳氏一族永远无法平冤昭雪。”
杜昕言轻叹一声,负手走回书房。
卫子浩突然忍不住问道:“小杜,你这么关心无双,你,你对她……”
青暗的光华闪过,杜昕言没有说话,亮出他的青水剑挽出朵朵剑花直刺卫子浩。
卫子浩眼睛一亮,拔剑回击。几听脆响之后,卫子浩手中只剩剑柄。他喘了口气道:“居然是柄宝剑!”
“你非要看,就给你看了。你和无双瞒了我让我被沈笑菲网住损失了一万两银子。三千两给无双做嫁妆,日后为她寻门好亲事别浪费了我多年的积蓄。”杜昕言慢吞吞收了剑。
卫子浩气得不轻,杜昕言腰缠断金切玉的青水宝剑,沈笑菲真能网住他?他明明另有所图!子浩凝视着杜昕言有些悻悻然,没好气的说:“小杜风流之名满京城皆知,你对无双没意思,我还怕她受你欺负。你心机深沉,胸怀天下,怕没有女子能入你的眼。”
“谁说没有?我正打算请德妃娘娘向皇上求恳,让皇上赐婚我和浅荷。”
卫子浩张大了嘴,想起那个娇俏可爱单纯活泼的女子,突然就怒了:“你怎么能娶丁浅荷?!她,她……你把她当妹妹看的!”
杜昕言回头,面容如明月破开乌云皎皎般清朗:“子浩,谁说我没有意中人?谁说我把浅荷当妹妹看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只钟情于她!”
眼风清清淡淡这么一扫,眸底竟真似噙着柔情万千。寒气嘶嘶冲上卫子浩心头。他情不自禁地问道:“她与你青梅竹马……你究竟有心还是无心?有情还是无情?”
“你说呢?”杜昕言无可无不可的回了他一句,悠悠然走回了房中。
卫子浩嘴里不由有些发苦。他发现几年相处他还是看不透杜昕言。
无双回到三皇子府平整了思绪,小心敛去眼中的激动,平静的述说刺杀失败一事。
她单膝跪在地上,看到高睿银白色的袍子移到了身前,绣着行云龙的下幅无风自动,那条龙竟像活了似的,显出几分狞狰。无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第一次了,一定要镇定。才见过杜昕言,无双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果然,他又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那双眼睛幽深似海,定定的锁住了她的眼睛。高睿有种张扬的俊美,无双面对他,每一次都觉得有很强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他的眼睛有种妖异的魔力,像能看穿她用冷漠结成的外壳。她才垂下眼眸,下巴又是一紧,他不满意她退缩的眼神。无双只能再次用平静的眼神回望过去。
“无双,江湖人人皆知昙月派的护卫一旦发了血誓就不会悖离。几百年来从没一起例外。可是,我就是不信你。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高睿轻声说着。
无双的心一下下跳起来,她强自克制着心情,努力让声音让表情都一如从前般冷漠。“杜昕言武功甚高,无双不是他的对手。他看在大哥份上肯定不会杀我。殿下用这个来试无双很无聊。”
高睿忍不住笑了,他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双:“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不怪你。不过,菲儿说,有你在身边,她还能喜欢上小杜。照我的脾气应该把你剐了才正常。还有,在洛阳,她对自己用苦肉计,你为何不拦?你护不得她的心,护不住她的人,你可失职?”
“无双的错,殿下责罚。”她毫不犹豫吐出这句话来。
“罚?两年中,罚你还少了么?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已成了家常便饭。你跪的时候大概都当自己在练功是吧?”高睿说着,脸色一沉,唤了两名侍卫进来,将无双绑了双手穿过房梁吊了起来。
她没有挣扎反抗,这样的场面两年中她不是第一次经历。无双想起第一次高睿罚她,是她以只守护血誓之主为由不愿去沈笑菲身边。高睿就这样将她吊了起来,着人抽了她二十鞭。
三皇子府掌刑人手艺很好,只感觉到痛,身上连半点鞭痕都没留下。那天高睿很奇怪的看着她,拭去她额上的汗问她:“若不是这些汗,我以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昙月派真是个奇怪的门派,出来的人个个像冰山。”
无双不过是把心思放飞到了别的地方罢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连哼都没哼一声,嘴唇里面早痛得咬破了,喉间不动声色地吞下一口又一口的血腥。“无双,你又是这样的表情。好象不是被我吊在梁上,而是站在春风中看风景。”高睿站在无双面前缓缓说道。“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肯相信你吗?因为,你没有心。”
他的手从无双胸前拂过,高睿定定的说:“你没有心,你压根儿不在意任何处罚。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心,没有情绪?我只想得出一个答案,忍辱负重!”
无双依然冷漠的回答:“昙月护卫发了血誓,殿下要无双死,无双也绝不会犹豫。三殿下和沈小姐相互拭探,拿无双试刀,殿下处罚无双的时候还少了吗?殿下想我怎样?大哭大闹连声告饶?”
她的声音像沙漠,干涩空洞。她的目光又变得茫然。每一次罚她的时候,她就会用这样的方式包裹住自己,仿佛她的灵魂已不在这个美丽的身体中。这是昙月派保护自己的招术吗?不管她是否会痛会难受,她从来没有别的表情。
他很早就发现了,鞭子抽下去就像抽在麻袋上一样,空洞洞的没有反应。这让高睿觉得极其无趣。
“你以为,我又抽你一顿鞭子了事?”高睿目中露出邪恶。他的手从无双脸上划过,柔嫩的肌肤,明亮的双眼,还有嫣红的唇。“无双,我很想知道昙月派血誓效忠……可以到什么地步!”
他随手拿起无双的剑顺着她的衣领往下一挑。绊扣腰带裂开,无双的衣襟瞬间分开,露出一抹淡青色肚兜。上面绣着一丛幽兰,枝叶飘逸,极为传神。雪白的肌肤在薄薄的绸缎下微微起伏,高睿发现自己的眼睛被粘在她美丽的身上。
无双眼中露出讥讽:“原来殿下是想要无双侍候。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当年殿下救了我,知道我来自昙月派,殿下好奇昙月派的护卫血誓,要我以此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可是殿下莫要忘了。无双是以处子之身立的血誓。殿下只要享用过我的身体,誓言一破,我就可以不用留下了。”
冰冷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的事情。可是高睿分明听出她话里的欣喜。一种可以破了誓言摆脱他,回报了他救命之恩的惊喜。他死死盯着无双,从她高悬的手到她的脸她的身体。
他突然将手放在了无双胸口。温软的触觉盈满掌心,他感觉到她的心在他掌心飞快的跳动着。高睿哈哈大笑:“无双,你差点就瞒过我了。你很怕我要了你吗?”
无双心中长叹,双腕用力扯动绳子,人倒勾而起越过横梁落下。她正想崩断腕中绳索,脑后暗流涌动风声乍起。无双低头避开,狠命踢出一脚。
霎时她的背已经撞进了高睿怀中。他紧紧箍着她,紧的像骨头都嵌进了他怀里。他的另一只手已扼住她的咽喉,无双颈间呼吸立时被夺。她双手一分,腕间绳索没有崩断。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杜昕言黑暗中闪动的眼眸和关切的话语。
他叫她不必理会誓言。他叫她有危险先护着自己。她进三皇子府为间已经三年,忍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