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姐儿能得齐四公子这般雅致人物儿的倾心爱慕,自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姻缘二字,想来莫测难定,来日方长,在另择他日商议吧。”
老太太屋内众位下人都不约而同的瞧向了齐四公子那条跛腿,心里对雅致人物四个字又有了新的认识。
齐二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便领着儿子告辞。齐四公子临行前,又说了许多辞藻华丽的话来表达自己对姚倾的爱慕。听的顾氏直皱眉头,又见他一瘸一拐的跟着齐二太太离去,更是觉得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暴虐心情犹如月信来临。
姚五小姐姚碧芸在齐府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并和齐八小姐已惊人的速度结成了闺蜜。便时不时的要在姚倾面前说一些齐四公子的好话,用来游说。
姚倾听的心烦,便道,“既是这般好的人物,相貌品性和五姐倒是有几分相配的。横竖五姐已经及笄了,你又同齐八小姐交好,去做了她的四嫂子,岂不是比我去更叫她高兴?”
姚五小姐的脸色一变。心里暗骂姚倾嘴上缺德,迅速收敛了厌恶神色笑道,“可齐四公子心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去做那叫人不上心的摆设妻子。”
“五姐既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何一味的游说我呢?我原就是对齐四公子无意的,你这般替他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他什么好处呢。”姚倾笑的很随和,丝毫不像是在挖苦人。
姚五小姐被她气的脸色惨白,一旁端着窑青花矾红树石栏杆纹杯碟的三小姐姚碧萝脸色一沉。“好啦,自家姊妹喋喋不休的吵什么。婚姻大事自是有父母做主,哪里有的我们胡乱参与的?碧芸,你不是跟孙家的小姐比试画工,还有三日可就要交画稿了。你还不回去好好准备,倘若输了岂不叫人笑话?”
姚碧芸哎呦一声,这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偷偷瞪了姚倾一眼,便领着自己的丫头往外去了。
对于姚碧萝的次次维护,姚倾现下的感受已经同从前不同了。那一罐子的药丸成了她心底里永远的刺,慢慢的叫生出了防备。姚碧萝再不是那个可以信赖的姐姐。
可姚倾还是很甜的笑着,去挽住姚碧萝的手腕。“今日多亏三姐姐了,若不然又叫她欺负了去。”
姚碧萝宠溺的揉了揉姚倾的头发,“傻妹妹,你如今做的比从前好多了。”她已经开始能够平静而淡定的反唇相讥,如今的姚倾和从前不大一样。姚碧萝看着姚倾的目光闪了闪。最后笑道,“你听祖母说了没有?宫里程贵妃出了事情,皇后娘娘不回来省亲了。”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56章 互相试探(上)
感谢andekr的打赏。=怎么会不来省亲了?重生之后的事情为什么大多数都与前世不同了?
可皇后娘娘不来省亲,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姚倾舒了一口气,眉宇间一片祥和。“只怕祖母心里会有些不痛快,更可惜了父亲特意建的新园子。”
永宁侯府为了皇后省亲花了重金建了新的园子,上一世的时候,皇后省亲回来,见如此豪华阔气的宅子很是很开心。又见侄子,侄女们各个如金似玉般的精致聪慧,便当即赏了孩子们好些东西。出手之阔绰,直令人咋舌。而后皇后娘娘回宫,又体恤兄长破费,便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私下贴补了永宁侯府多少东西。
虽对于填补外强中干的永宁侯府是杯水车薪,可到底能叫外人觉得永宁侯府荣极一时。
可如今皇后娘娘不来了,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永宁侯为此生生累出的黑眼圈,怕是白搭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又摔碎一整套前朝汝窑珍品茶具。
姚倾仿佛看见了一套稀世珍品在自己面前销毁,暗自叹息家中珍品越来越少。
姚碧萝不知姚倾心中所想,见她脸上似乎带了几分惋惜。自然是以为她为不能见到太子而感到惋惜,于是又道,“听说,太子会替皇后娘娘来亲自给祖母拜寿。”
姚倾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心头狂跳。语气却还是淡淡的,“能见到太子外孙,好歹也叫祖母心中有些慰藉。倘若皇后娘娘也能回来就好了。我听说,自打皇后娘娘进宫以来,祖母每年也只有元旦入宫朝贺时远远的看上一眼。倘若皇后娘娘不忙,方才能召见进坤宁宫里见一面。可觐见的命妇很多,皇后娘娘也不能跟祖母说什么贴己话。”说着又面带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不知我们姊妹里日后谁将要进宫,横竖我是舍不得我娘,不敢想象不能见到亲人的那种感觉,该是多么无助呀。”
当年姚倾深在宫中,孤立无援,身边两个陪滕姐姐却比旁人更加凶残的日日算计她,叫她防不胜防。倘若没有贺?的百般呵护,只怕她在嫁给他第一年时便会香消玉殒,哪里还容得十年后贺?举兵谋反!想到那些可怕的日子,姚倾的身子就不禁一阵轻颤。
姚碧萝听到这里却是一愣,乌黑眸子在姚倾身上飞快的转了一圈。见她垂下眼眸端了茶碗来抿茶,面容平静,却不似说谎。心里便越发的迷茫起来。难道当日她给姚碧芳使绊子,却不是为了进宫?那是为了什么?
姚碧萝心思飞快的转着,又好似无心试探道,“咱们不比皇后娘娘,当年入宫只身一人。如今选了一个做太子妃,另有两个姊妹做陪滕的。身边总有亲人陪伴。妹妹多大人了,如何还这般小孩子心性的离不开娘?况且,咱们生为女儿身,从来的是身不由己。”
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姚倾将手里的汝窑粉青色荷叶图茶杯放在雕花炕几上,扭过头去很认真的看着姚碧萝。“三姐,你说咱们姊妹入宫为了什么?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
姚碧萝摇头,之所以要再选姚氏女入宫做太子妃无非是想巩固姚氏两代后族的地位。能叫永宁侯府长久荣盛不衰,世代簪缨永享富禄。
入宫的女孩子,如履薄冰,不是享受荣华,而是为了保住并延续姚氏的荣华富贵而付出青春,耐心以及纯真。镇日里与人勾心斗角,战战兢兢不得一日安宁。
这是一趟苦差事,聪明通透的人都不会愿意去做。如今的姚倾和从前不同,她彻悟了。
姚倾变得越来越陌生,叫姚碧萝面对她时时常会乱了阵脚。
姚碧萝眼神一阵飘忽,又听姚倾柔柔好听的声音继续道,“我是个俗人,比不得什么深明大义的女夫子,只求自己踏踏实实过好日子,其余旁的概不多想。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懂得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道理,眼前种种于我看来已经受用了。况且姊妹中属我最愚笨,一不比三姐你沉稳知礼,二不比五姐圆滑聪颖。我只求能守在我娘身边,日后嫁个殷实人家哪怕做个小门院儿的奶奶也知足。”
姚倾是在表明自己不想入宫的态度,这叫姚碧萝十分诧异。嘴唇动了动,又抿唇半天,方才道,“妹妹说的是这般道理没错。可却也有激流勇进,不进则退的说法。现下我们永宁侯府一时风光无两,可待皇后娘娘百年之后后当如何呢?岂不像那齐国公府和肃亲王府一样的,处处仰人鼻息?”
齐国公府落寞,无奈之下,却只能同更加落寞的肃亲王府结亲。使得堂堂国公府,郡主娘娘所出的嫡子为了求娶姚倾,不惜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方才能成事。私下里,不知心中多少的委屈和不平。
倘若永宁侯府有朝一日也成那般,姚氏的后世子孙便就要那般没有尊严的活着吗?
姚倾眯了眼睛,如今的姚碧萝却同从前不同的。从前她是真的性子淡漠如水,视功名利禄如浮云。可今日种种谈吐看来,她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的。
也对,姚倾之所以能看透这富贵背后,不过是因为经历过一番生死。姚碧萝如今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又自小在锦绣堆里面长大没受过一星半点的挫折,哪里会有那般的大彻大悟呢?心中揣测她是重生的想法,淡了一层。
她希望姚家的富贵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成为自己日后在婆家立足的依靠。可她自己不想以身涉险,便要游说旁人。
姚倾突然觉得有些心凉。
很多时候,倘若你客观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来审视身边的人,会发现许多你不曾发现的东西。
比如,姚碧萝的自私和少许贪婪,姚倾从前从不曾看透过。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姚倾兴致缺缺,却是一针见血,问道,“三姐,你想入宫吗?”
姚碧萝显然没想到姚倾会问的这么直接,当场便愣住了。姚倾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也是姚碧萝这几日来一直扪心自问的问题。她到底想不想入宫!为了那个人这样入宫,到底值不值得。
第一卷 花落时节又逢君 057章 相互试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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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妹妹的想法是一样的。”姚碧萝端起茶盏来,轻轻压了一口,顿时清香沁肺,缓解了几分心中的忐忑与压抑。
完美的回答。
倘若姚倾想入宫,听了姚碧萝的话自然要将她当成对手一样防范;倘若姚倾不想进宫,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过一笑置之,不做计较。
姚倾也端起了茶盏,将杯盖轻轻拨弄,看着茶叶在杯中臣服。忽而觉得这浅褐色的东西会十分苦涩。
原来,猜忌一个曾经最好的朋友,竟叫人心里这般难过。
人和人的交往很微妙。倘若你诚心相待,对方虽不会尽了十二分的真心,也还是能够以诚相待的。可倘若你心存猜忌和顾虑,那对方回馈与你的自然是更多的猜忌和虚伪。
如果从不曾被伤害,且尚有勇气再坦诚待人,哪怕受伤后彻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偏姚倾因对错的人太过坦诚,而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再叫她天真的轻易相信别人,很难。
“我们姊妹从来都是一条心的,这府上多少人都羡慕咱们的情谊。”姚倾说的很自然,谎话说的多了,便越听越像真的。
姚碧萝笑着点了头,指了指窗边放着的姚子瑜送来的那两条锦鲤。“老三屋里的鱼儿宝贝的紧,偏就舍得送给你。你别瞧他素日里冷言冷语的,心里却是疼你的。”
“三哥那人就是别扭,”提起姚子瑜,姚倾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昨儿我在院子里领着人折海棠花儿,原不过是想趁着新鲜戴在头上图个好看的。你猜他跑来说什么?”
“说什么?”姚碧萝也是一脸的兴味,仿佛方才两人并没有暗自猜忌过一般。
姚倾撇嘴道,“他一本正经道,‘倘若真心爱护这花儿,便该叫她在枝上绽放,而不是在她最美的时候折下来结束她的生命,叫她凋零。喜欢可不一定偏要得到,能看着她好好绽放不好吗?’”姚倾学姚子瑜说话的神情很像。
一旁添茶的流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见姚倾瞪她,方才缩了脖子连连作揖认错,躲在一边。
姚碧萝却是神情有些愣怔。姚倾只当没有看见,又道,“你猜,我说什么?我告诉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三哥听了我的话,便是姐姐这般的愣怔神色。呆头呆脑的,好不可笑。”
姚倾掩唇笑倒在榻上,碧萝这才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气的扑到她身上拧她,两人一阵打闹。
姊妹两个笑闹了一阵,又一同吃了晚饭,便各自到自己的房间里歇晌午觉。
姚倾是虚寒体质,因叫顾缙来替她调理。是以日日都要吃些滋补的药膳。午饭后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流萤便端了药来。
姚倾皱眉接了,一股脑的喝了进去。又在描花剔红磁碟里捏了一颗蜜枣放入口中。呲牙咧嘴,那苦味叫她很是难以忍受。
流萤又忙递上了一口茶,“小姐,喝口甜茶压一压。”
姚倾忙接了一口气喝了下去,问道,“三小姐可又问了我用什么方子,是否又叫拿了丸药去包糖衣?”
“嗯。”流萤点头。心里却有些愤恨不平的,七小姐素日里待三小姐最好的。如今她却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七小姐。
倘若七小姐戒心不强,岂不着了道?越想,心中便越对姚碧萝失望。
姚倾抿了唇,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断不可叫别人知道了。只素日里注意些,除了太太送来的东西外,断不可轻易送到我这里。或是趁人不备时扔了,或是干脆就不要接,免得欠人家情分。这世上,金银债好还,人情债却难偿。”
流萤点头,连声道是。
此时恰巧打发了管事婆子的回话,又睡不下午觉的顾氏来了姚倾的屋子,此时正在门外将姚倾主仆两个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由得心头一紧,哪里还有心思进去跟姚倾说话?只带着甄妈妈走了,并祝福姚倾屋子里的人不要说她来过。
甄妈妈一直紧紧跟在顾氏身后,越发觉的寒心。顾氏进门时,姚碧萝才刚会说话、走路的孩子。这十几年来,顾氏看着她长大,对她虽不至于似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却也从不曾苛待。她素日里在顾氏面前也是孝顺温柔的样子,可如今竟想了法子害姚倾。
顾氏眉头紧锁,哼了一声。“如今她露出了马脚,倒也不必叫我费口舌去提醒倾姐儿。”
甄妈妈嗖然瞪大眼睛,“太太一早就瞧出了三小姐的不妥之处?”
“哪个小姐会对继母所出的姊妹真心?别说是自小受了老太太挑拨的萝姐儿,便是我小时候可也不能全心待六妹妹的。”这六妹妹便是顾夫人继母所出的妹妹。
甄妈妈默然垂首,她到底不比顾氏的火眼晶晶,叫姚碧萝蒙骗了去。心里头恨的犹如虫蚁啃食一般难过。“夫人既是早知道,怎不告诉七小姐。倘若着了道,气不懊恼?”
“我能跟着她多久?她早晚是要出门子的。倘若做姑娘的时候,姊妹之间的争斗算计都看不清。日后在婆家如何对付公婆、妯娌、叔伯?如今可是血脉至亲,纵然是是些手段总不会太过阴毒的。可到了婆家呢?倾姐儿可同人家没有关系,为了利益谁知道对方会下多重的手。到时候她自己倘若没有本事,我如何在一旁提点?我只在暗处保着她,明处里还得叫她自己经历了事情去体会才能成长。”顾氏说的语重心长。想着如今姚倾转眼便要及笄,倘若送不进宫里做太子妃,便得要在老太太和齐家下手之前先给姚倾敲定婚事。眼瞧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便不多了,一时间心里头十分怅然。
甄妈妈听后却是焕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