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鹤轩没吭声,只起身将大灯打开,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徐以菱这才松了口气,看向站在灯开关边的桑鹤轩。
桑鹤轩穿着简单的黑衬衣和黑色西裤,Hermès的腰带系在腰间,分割出他上下…身的黄金比例。他站在那,面色冷淡疏离,气质清贵漠然,和徐以菱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任何变化,若非要找出什么不同的话,大概也只有五官更加成熟,气质更加睿智。
“徐小姐,好久不见。”桑鹤轩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却不料收到的回应却十分惊悚。
徐以菱本来对周围一切都怯怯的情绪瞬间变了,望着桑鹤轩的眼神仿佛看着有巨大仇怨的敌人,毫无预兆地朝前猛冲直直奔向他。
比起徐以菱,利承泽离桑鹤轩更近一些,利承泽在察觉到徐以菱动作的第一时间拦住了她,于是她本来想要落在桑鹤轩身上的伤害就转嫁到了利承泽身上。
她整个人紧紧桎梏着他,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利承泽忍不住痛呼一声,却并没有挣脱她,只是强忍着她唇下的力道,忍得面如金纸,额冒冷汗。
大概过了十分钟,徐以菱渐渐安静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松开嘴,嘴角和牙齿都是血,那是属于利承泽的。
她狼狈不堪地凝视着利承泽灰色衬衫上深色的血迹,缓缓将视线移到利承泽干净平和的五官上,渐渐有些不知所措。
“对……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她尴尬地道歉,慌乱地捂着头蹲下,六神无主。
桑鹤轩瞥了利承泽一眼,转身去医务室拿了医药箱递给他,随后便不顾他的阻挠径自走到徐以菱身边蹲下。
徐以菱不敢抬头,只是盯着桑鹤轩黑色的皮鞋发呆,桑鹤轩淡淡道:“你很恨我?”
徐以菱不语,连头都不抬。
桑鹤轩缓缓起身,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停顿了一会继续道:“你觉得是因为我,你和承泽才变成今天这样,所以恨不得我死,对么?”
徐以菱瞬间抬头望向他,眼里有被戳穿的惊惧,她站起身不断后退,眼看着就要撞上大门,正打算处理伤口的利承泽立刻放下东西冲到门口,无奈地将她护在怀里,声音沙哑疲惫道:“你好好听桑先生说话,这些事不能怪桑先生,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
徐以菱愤怒地仰头望着他,崩溃大喊:“到现在你还站在他那边!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死了才满意!”
利承泽眼睛都直了,摘掉眼镜极度疲倦地揉了揉眼窝,艰涩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徐以菱呆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对方了一样:“你说什么?”
利承泽没有再重复,转头朝桑鹤轩深深鞠躬:“对不起桑先生,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我的个人问题,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帮你做事了。”
桑鹤轩坐到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很快回答他,审视和思索的目光让徐以菱刚刚平稳的心情再次濒临崩溃,望着他的目光凶狠而愤恨。
对于她深刻的敌意,桑鹤轩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徐小姐变成现在这样,和我也有莫大关系,你就带她去我在这的另一栋宅子休养吧,治疗的所有费用都记在公司账上。”
桑鹤轩说的是他在半山区的另一栋豪宅,离这里不算远,利承泽有那里的钥匙,买那栋宅子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用场了。
“桑先生,您真的不必这样,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照顾远远超过我的付出,我不能再接受您的好意。”利承泽心里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桑鹤轩帮了多大的忙,别人帮我们是积德,我们不能把人家的善心当做依靠和索取的工具。
桑鹤轩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道:“遇到这种事,你还具备理智判断的能力,没有被情绪左右,这一点我很欣赏,也算我没有白栽培你。至于那些虚言,你还是都收回去吧,赶紧带她过去,再不过去天就亮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完,站起身准备上楼,一抬头却看见安思淼站在楼梯口。
“你怎么起来了?”他迅速皱眉,抽出抄在兜里的手快步上楼,环住她的肩膀严肃道,“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安思淼看看楼下紧紧盯着她的徐以菱,又看看面色疲倦的利承泽,无奈地说:“你们这么吵,我想睡觉也难啊。”
徐以菱刚才反应过激时有尖叫,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有放低,但对于一向浅眠的人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桑鹤轩瞥了一眼面露思索的徐以菱,忽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挡到安思淼面前,皱眉催促道:“承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利承泽没再拒绝,“嗯”了一声便拉着徐以菱的手强迫她离开,在离开的这一小段路上,她一直没有从安思淼身上移开视线,即便桑鹤轩挡住了她,可她的视线仿佛可以穿透他,落在那个无辜却幸福得让人嫉妒的、属于“桑先生”的女人身上。
等他们离开了,桑鹤轩心里那股厌烦也没消失。他隐约觉得,留下徐以菱绝对是个隐患,等明天从心理医生那里了解了具体情况,还是先把她和利承泽的父母一起送走比较好,免得被沈嘉致的人抓了把柄。他必须安排好所有人的去处,这样才可以无懈可击。
转身牵着安思淼往卧室走,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没有几句对话,却用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可以想见这中间的对峙有多激烈。
安思淼看着一脸思索寡言沉默桑鹤轩,轻轻拽了一下他的手指,他这才看向了她,疑惑地挑起了眉。
“那个就是利承泽的女朋友?”安思淼好奇地问。
“是,怎么?”他反问。
安思淼皱眉道:“她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生病了吗?”
桑鹤轩拉着她回到屋里坐到床边,直言不讳道:“应该是抑郁症,大概是这些年两人不怎么见面,经常吵架,怨气累加造成的吧。”
安思淼非常可惜地说:“你应该多给利秘书一些假期的,那位小姐看上去是个倔强的人,利秘书也很疲惫的样子,估计双方父母也过得不好。”
桑鹤轩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儿女不顺心,父母怎么可能过得好。”
“……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不会再犯。”
安思淼瞧他那郑重保证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不用这么自责,你也不是超人,当然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你每天那么忙,下属的私人问题顾及不到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只是老板,不是兄长。”
桑鹤轩闻言轻抚唇角道:“我一直把承泽当做弟弟来培养,所以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安思淼欣慰地摸摸自家老公的脸颊,拉下他抚唇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桑鹤轩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很晚了,快睡吧,你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别因为这些事动了胎气,那我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安思淼躺回床上,脱掉外套盖好被子乖顺道:“好,我睡觉,你也换衣服快睡。”
桑鹤轩点头应下,起身去换衣服之前对她说:“等天气暖和一点,我带你去祭拜我父母。”
安思淼怔了一下,立刻慎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父母的死到底是为什么,但似乎和沈嘉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会逼问他,如果他愿意将那些往事告诉她,她就听,他不愿意的话,那就让过去都随着他父母的离开永远埋在地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徐小姐真的是个隐患,不过也是个悲剧,利秘书现在的心情估计比我都复杂 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到底要不要让他们俩HE呢?
☆、第四十二章
利承泽带徐以菱来到桑鹤轩指定的宅子;两地距离不足两千米。徐以菱坐车时倒是没折腾,像在思索什么;利承泽已经很累了;无心顾及;下车后为她打开车门便拉住她的手腕朝大门走,拿了钥匙开了门先把她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进去;之后他背对她关门,却久久不转身。
徐以菱一头乱发披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视线不时扫过他手臂上的伤口;仿佛内心挣扎了很久;才脱掉披在她身上的属于他的外套,慢慢朝他走去。
“……承泽。”徐以菱站在利承泽身后缓缓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地仰视着他,“你,伤口疼吗?”
利承泽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简直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他诧异地回眸望着她,大概是因为过于劳累和气温低穿得又少的缘故,他的唇淡得几乎无色,轻轻抿着朝她点了点头。
“我不是想伤害你的。”徐以菱眼圈有些红,像是终于有些正常了一样小声说,“我只是……不喜欢桑鹤轩。”
利承泽知道桑鹤轩在徐以菱心里的形象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现在她终于正常了一点,他不想再激怒她,所以没有直接反驳她的话,只是转过身淡淡转移话题:“你淋了雨,去洗个澡,我熬姜汤给你喝。”他挣开徐以菱的怀抱,朝一楼厨房走去。
徐以菱望着利承泽的背影,有点忐忑地问:“你会走吗?我听见了,你和桑鹤轩说这段时间不去上班了,是真的吗?”
利承泽脚步一顿,须臾后短促地舒了口气道:“你恢复正常之前我不会再离开你身边,快去洗澡吧,一楼和二楼都有浴室,你随意。”
徐以菱听到他的保证后大大松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后就感觉头非常疼,身体极度疲惫。她恍惚地走到沙发边扶住扶手,这才勉强支撑住几乎倒下的身体。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曾经白皙无暇的肌肤早已面目全非,现在的她已经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可作为男人的利承泽却正是最好的年华,他们之间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抱怨和消极让她整日沉浸在糟糕的情绪里,整个人都乌烟瘴气,过去的朋友也都对她敬而远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住自己最爱的人。
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这个问题徐以菱问过自己不下一百次,今年是她跟着利承泽的第十三个年头,年少时她也曾是开朗外向的人,可自从和利承泽分开,她的生活就在一点点改变。
熬好姜汤出来,利承泽看见徐以菱依旧没去洗澡,只是蹲在沙发边发呆。
她的表情很复杂,涩然又难过,看得他心生不忍。
端着姜汤走到沙发边,利承泽扶起徐以菱把姜汤递给她,道:“喝吧,喝完再洗。”
徐以菱接过碗,顺从地把姜汤喝完,然后把碗还给他。利承泽拿着碗转身要走,徐以菱忽然从后抱住了他,利承泽手上一抖,瓷碗就掉在地上,碎成无数片,好像她残缺不全的心。
“承泽……”徐以菱紧紧搂着他,声音委屈极了,“对不起……你别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再也不敢对阿姨和叔叔不好了……我都这样了,你不要我的话,我就活不成了。”
利承泽愣住了,呆滞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眼睑下垂,盯着一地碎片发怔。
徐以菱踮起脚尖慌乱地吻着他的脖颈和侧脸,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扯下他的领带,眼泪不时落在他脸上,凉凉的,咸咸的。
利承泽的双手放在沙发两侧,脖子微微上扬,微闭着眸子艰涩地忍耐着。当她的唇印上他的唇时,他终于睁开眼看向了她。她睁大眼睛凝视着他的脸,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合上她的眼,终于还是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利承泽离港近一年,两人除了稀少的电话和邮件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而放眼过去,他即便在港也很忙,几乎每个月都宿在公司,因为他真的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他想让他的家人和女人过得富裕轻松,这就需要他付出所有心力,他并不是拿了钱不办事的人,所以他和桑鹤轩一样,总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天昏地暗,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
作为男人,他无可挑剔,但作为丈夫、男友,作为儿子,他的确并不合格。
当然,利承泽的忙碌并不是徐以菱可以虐待他父母的理由,好在她也没有完全疯掉,二老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听二老的叙述,她似乎也并不是故意为之,很多行为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利承泽现在能做的,只是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治疗,在那之前,他都不能再离开她。
缺少了得力助手,桑鹤轩的工作就不可避免的多起来,他本身就很忙,这下更忙了。他不但要照顾到公司,还要顾及到怀孕的安思淼。为了不让自己的忙碌导致她的差错,桑鹤轩经过层层筛选,请了一位学识不错、生育过的中年妇人照顾和陪伴她。
今天是利承泽请假的第七天,这一周安思淼都没见到利承泽,桑鹤轩也总是忙到很晚,他每次回来都跟她保证很快就结束这里的事回大陆,但安思淼知道,有些事不是急就能解决的。
她没有催他,不希望他因为着急而出纰漏,也不想给他增添负担,只要他每天都回家就好。
安思淼比较宅,除了上次桑鹤轩带她出去逛之外几乎没有出门,她每天都呆在家里,睡醒之后看看电视看看新闻,无聊了就去屋外转转,看看海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觉得挺好的。
这天吃过早饭,安思淼照例看了会新闻,跟着新闻悄悄学了几句粤语,看到天气预报后就迅速给桑鹤轩打了个电话。
今晚会下雨,他出去时没带伞,虽然有车,但还是叮嘱一下吧。
桑鹤轩大概在开会,没有接电话,安思淼想了想就没再拨过去,放下手机打算出门转转。
披上薄外套,她走到厨房对正在收拾东西的佣人说:“辛姨,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
辛姨就是桑鹤轩请来专门负责她的人,今年四十岁,精通家务,并且有照顾子女和生育子女的经验,背景也干净,桑鹤轩还是比较满意的。
放下手上的盘子,辛姨对安思淼说:“太太,要不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安思淼看了看那么多盘子,知道自己要帮她洗她也不会同意,也不好让她着急着洗完陪她出去,所以道:“不用了,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