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教堂里大概就只有颜培风能听懂她的话了,可他这时候正在教堂的神父身边跟他低低耳语交涉。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一看,不得了了。
颜北北正一只手捂着脸遮羞一只手还在使劲地甩,嘴里的英语越发说得结结巴巴。偏偏那男的看着块头不小却貌似脑子不好使,只会一个劲儿地傻呵呵笑,要多傻帽就多傻帽了。
颜培风压低了声音跟神父交代了最后一句,才慢腾腾地挪过来,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坏笑,半点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
幸好那男孩子的母亲从前排过来了,拉着自家的儿子道了歉便要离开。
颜北北气不打一处来,斜着眼瞪着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还准备这么见死不救?”
颜培风压根就没搭理,直接跟那男子的母亲用着流利的英语交流了起来,整个过程对颜北北喷火的眼睛抓狂的表情完完全全无视了。颜北北只在愤怒中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词,没甚在意。
直到那对母子笑意盈盈地离开,他才揽过已经在盛怒之下的人儿:“这里的人都很直接简单,表达喜爱之情就会接近,不愿意放开。人家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更何况还是个傻孩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颜北北没反驳,大概是她眼拙,看不出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心里还是憋着气,鼓着脸不搭理。
颜培风也没再解释,径自拉起她的手,往教堂外走了去。
“我刚刚拉着人家许了个愿望。”到底还绷不住,颜北北迎着秋阳开口。
“哦?许的什么愿望?”
“我不告诉你!”颜北北报复似的扭过脸,却一阵惊呼,“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大片蓝紫色花海,纤秀的花枝在秋风里摇曳,袭人的花香在鼻头流转,浪花一般的绚丽的色彩流连在眼前。
颜北北在人间四月芳菲节的时刻去洛阳看过满园的雍容华贵的牡丹,在烈日初现的六月看过未名湖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贵荷花,却全然没有此刻看到这一片海一样的花田时来得兴奋。
颜培风拉着她的手迈向花田之中,忽的转身站定,眸色深如夜色,湛湛光芒胜似星子。轻轻地执起她的手,绅士而深情地落下一个蝶翼般轻盈的吻。随手折了一枝娇嫩的花,单膝下地,俊美的脸庞微微抬起,迎着初升的日光,宛如雕琢。声音低沉而清透,便如同潺潺的溪流,温润地流淌过心肺处最柔软的地方,他说:“北北,嫁给我。”
颜北北觉得自己像是沉陷在这花与人的天地,耳畔是□里秋虫细细的唧唧,迎合着心脏鼓动而蓬勃的频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虚妄一般绚烂的梦境,还是叫人不敢相信的现实。
当初跟舅舅一起坐在落日下绿茵茵的山坡上的时候,她想的是,她不爱他,所以放开他;当初规规矩矩坐在那张熟悉而舒服的沙发上听着的时候,她想的是,虽然舍不得,但是她好像不得不放开了;当初坐在异国情调的咖啡厅里面对着初次见面的长辈时,她想的是,因为她爱他,就更应该离开了;……
可是这一次,听到汤进说他出事了的那一刻,颜北北恍惚自己心跳停了那么一下子,血液没办法流畅,思想没办法集中,甚至连四肢,都瞬间变得冰凉,仿佛从未有温暖抵达。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倘若没了他,她颜北北或许就在同一时刻也不存在了。
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颜北北连花都懒得接过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点头如捣蒜,十分迫不及待。
颜培风一个没留神,两人抱着在花田里滚了好大一圈,糟蹋了不少正竞相吐艳的娇花嫩蕊,衣服上也都被花瓣的汁液染得沁了蓝紫。
颜北北平时衣服有点脏就不耐烦穿,这时候却极为兴奋,跟有人讲了逗乐的笑话似的,一直咯咯着埋在他怀里兀自乐着。
颜培风望着碧蓝色的天际抚额,得,敢情瞄了好几年的媳妇儿是个小傻子,他这回算是栽得彻底了。
……
颜北北知道政审不容易,知道爸妈松口更加不容易,所以他的求婚没有戒指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指望着能立马穿上婚纱挽着他的手走向圣殿。
可是显然,颜培风有这个指望。
颜北北觉得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就被刚刚那个傻孩子的娘连衣服带人给推进了换衣间了。
她这才悟过来刚刚上午时分在教堂的时候颜培风跟这个Mrs Wells说的悄悄话了。合着自己是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架上新娘子这个位子的?那么刚刚某人故作深情地求婚不过是走个过场?无论她点不点头还是得穿着这小镇上被誉为最幸福的婚纱跟他上教堂?
颜北北气结,这完全是逼婚啊逼婚!
颜培风等了许久都没见里面有动静,不紧不慢地开口捏人七寸:“媳妇儿,我完全不介意亲自来帮你穿上这套衣服。”
话刚落音便提着步子作势要擅闯换衣间,颜北北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遇流氓必耍之的家伙,节操下限早就碎了一地,女娲重生都补不回来了,忙喊住:“马上出来马上出来!”
其实这件礼服各种不合适,首先东西方人的身量就是差距极大的,尤其是胸型和髋骨处。婚纱是米色绸底加上雪白层纱,设计的是高腰露肩裹胸样式。颜北北看着里面的镜子里的人,顿时觉得这完全是扭曲了一个叫做扬长避短的成语。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本来就是个哪哪都遭人嫌弃的身材,这婚纱整个是笼罩在她身上,颜北北整个人就像是被埋在雪堆里的只露出个脑袋瓜子的人偶。
颜培风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就差点不厚道地笑场了,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帮她理了理宽大的裙摆,低头凑过去耳语:“诶哟喂,哪家的小媳妇身材如此有料,跟这婚纱真乃绝配。小生都忍不住惊叹了。”
颜北北裙摆下的高跟鞋毫不留情就踩了上去:“尼玛有本事咱俩换着穿!”
颜培风伸出手指头勾了勾她胸前空出来的衣料,右手放在背后替她拢了拢,这才不至于几乎没有的春光外泄了:“啧啧,你确定不会被我比下去?”
颜北北想了想他发达的胸肌,复又低头看了看半天才挤出来的成果,终于半晌无话了。
婚纱的主人,这个小镇最幸福的妻子威尔斯夫人明显也惊叹了下她那飞机场加上搓衣板的身材,但灰绿色的眸子里闪过的是善意的笑。
这样的西式婚礼其实很简洁,威尔斯夫人挽着颜北北,身后有傻大个乔治为她牵着长长的裙摆,教堂的神父已经在神的旨意下等候。
颜培风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身姿挺拔地站在离她只有几十步的地方,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笑意,仿佛浸润着时光的颜色。
他带着白手套的手,遥遥向她伸出,像是等待着离别已久的归人,又像是等待着倦鸟的归巢。
颜北北每一步都恍若千斤重,又仿佛是踩在云端般轻飘飘,这二十步的距离,像是走了一整个世纪。
她的手,终于触碰到那能够给她无限温暖和包容的大手。
颜培风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来轻语:“北北,我终于等到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颜培风的表情柔和,轮廓舒缓,有她最熟悉最初始状态的微笑。那么让人流连忘返,那么让人招架无力,又那么让人无法忘怀。
交换戒指的时候颜培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对戒指,郑重地给她戴上之后将男戒交给她。这戒指其实款式极其简单,但是颜北北却觉得此生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了。
……
威尔斯先生因为工作出差,这两天正好不在家。但威尔斯太太十分好客,不仅晚餐盛情款待,还极力邀请他们再次度过良辰美景春宵一刻,连新房都布置得妥妥当当了。
颜北北其实私心里爱死了这个房间的调调,俗气的粉色和大红色是主色。这个季节她还精心准备了香槟色的玫瑰搁在阳台,馨香阵阵。可还没来得及表态颜培风就出声婉拒了,说是晚上两人另有安排,不便打扰。
她也知道不方便,没说什么就随着他点头了,心里到底有些遗憾。
离开的时候威尔斯太太送了一罐子酿好的蜂蜜,说是屋后那一片花里的蜜,又香又醇,真算得上是佳酿。
颜北北在车上就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那浓香的蜂蜜,眯着着眼睛满足得像猫咪:“威尔斯夫人人正好,对了,为什么她结婚的那套礼服被称作最幸福的婚纱啊?”
颜培风知道她又馋故事了,便慢慢道来:“威尔斯夫人曾经巴黎有名的婚纱设计师,拿了好几次最高荣誉。那时候她年纪轻轻便声名在外,因此世家小姐公主出嫁很多都会找她设计结婚礼服。不少王公贵族名流绅士找上门提亲,她都一一拒绝了。”
“那时候威尔斯先生还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地来到巴黎谋职,甚至连法语和西班牙语都不会。可是他有的是雄心壮志。”
颜北北一边慢慢小口小口品着蜂蜜一边有滋有味地听着故事,不时冒出点疑问:“那是怎么遇见的啊?是不是特别唯美特别浪漫的一见钟情啊?”
沉浸在蜜罐子里的人,总会想着每一场遇见都是一次花开。
颜培风摇摇头:“以后少看点韩剧偶像剧,会让你本来就贫瘠的脑袋瓜子越来越生不出半根草来的。”
“你才脑袋长草呢!继续讲故事,别打岔!”故事控颜北北拿勺子敲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颜培风这时候给了他们自己一场并不够正式但是足够动人的婚礼,是因为知道,未来的路很长,需要稳定军心【好深谋远虑的颜队长。。。。
ps:下章或是下下章就放个初夜的番外出来,大家拭目以待多多撒花哟
pss:木有坚持日更瓦有罪。。。前天不在家,昨晚上码字被我妈赶去碎叫了,一大早才爬起来码完,大家
虎摸虎摸俺嘛呜呜
☆、番外之初夜
“成绩单已经发到各位同学手里了,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只是这学期大家所学知识的一个检验。无论好坏,都不要影响新年迎接新气象的心情。”班主任做这学期的假期总结,扫了一眼下面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学生,了然于心,便简短陈词。
“那寒假大家就好好玩玩,但是别玩过头了,要注意安全。开学日期是2月17号,大家记得按时回校报名,还有,假期作业虽然不多,但万望大家认真独立完成。”
“就到这儿了,大家收拾东西回家吧。老师在这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班主任交代完,便收拾东西先离开了。
班里一下子就炸开了窝,三三俩俩凑在一堆,吵吵嚷嚷,商量着假期安排。
“你有什么计划啊北北?我跟我爸妈都商量好了一起去三亚玩玩呢。在这儿过了十几年的春节,换个地儿换换方式。听说那儿白族的人过年很多习俗有趣极了。”顾意边收拾着书本边问着边上的人。
颜北北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哪有你这么幸福,八成又是孤家寡人的抱着遥控器看春晚了。反正已经这样过好几个新年了。”
颜家的人除了她,个个忙得团团转。颜家老爷子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多数时间为了图个清静住在老房子那边,跟着群退休的老部下一起下下棋晒晒太阳,基本上不过来了。颜秉正和贺思婕更是大忙人,过年不过是跟应个卯似的吃顿年夜饭就又各忙各的。颜培风是人在外地,大半年没见着面了,八成也是赶不回来了。二哥二嫂有了心圆之后更加回来得少,三哥人在出任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天里神出鬼没没人知道身在何方,回来的几率也渺茫。这样挨个数下来,家里的闲人就剩下她一个了。
“要不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吧,反正我妈看你比我顺眼多了。而且新年不正好是你生日么,我们一起烤蛋糕庆祝怎么样?”顾意也知道她家情况特殊,高干家的经比寻常人家的更难念。颜北北就跟被打入冷宫的弃妃似的,无人问津,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凄凄惨惨的。
“不用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个家,我不干这缺德事,你替我给叔叔阿姨转达我的新年祝福啊。”
“得嘞,就你长袖善舞嘴上抹蜜,难怪我娘待见你。走了啊。”
颜北北背着压得人几乎弯腰的双肩背包,意兴阑珊地走在学校里小径上。大部分学生已经迫不及待的离校而去,剩下的都是跟着来接自己的家长。刚下过一场大雪,有半条街还没来得及清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便极为冷清寂寞。
校园外的道路已经是被清理过的,千堆雪起,连成一条白得刺眼的缎带。
地铁辗辗转转,公车走走停停,等颜北北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漫天时分了。因为她事先打过电话回家,家里的人还是照常准备了饭菜。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却没人怠慢,相反越发隆重了起来,山珍海味玉食珍馐都都知道年终团聚在一张桌子上了。而陪伴她的,只有回荡在整个房间里的筷子和餐盘相遇的叮咚之声。
颜培风提着行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兴致极好地拿着一一对筷子有节奏地敲着白瓷碗畔,仿佛f小调的钢琴独奏,声音清脆而孤单。
“怎么,不合胃口?”他斜斜倚在餐桌边上,脸上有浅淡的长途跋涉之后风尘仆仆的痕迹,却依旧遮染不住那日渐成熟日渐绝代的风采。
颜北北本来微垂的嘴角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开始上扬,眼睛歪的像是下弦月,表情很是生动,语调里全是亢奋:“大哥,你回来了!”
似乎这句话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兴奋喜悦,她猛地站起身来,跑到他跟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