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直起腰板,对我眨了眨右眼:“下次见了,可爱的小法。”
然後像一阵烟一样地消失了。
气死我了!那个讨厌的女人!
只剩下我和冥王,我望著他,那股冷飕飕的寒意还是让我害怕,但是没有第一次那麽恐怖了。
我等他说话,他却冷冷地盯著我……
还是不开口……
十分锺过去了,还保持那个姿势,不累呀?
“那个,冥王……”还是我来打破僵局吧。
“叫我哈帝斯。”
咦?直呼名讳?不太好吧?
“冥王,那个……”
“叫我哈帝斯!”他竟然生气了,“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两次!”
什麽呀,给脸不要脸!
我怒了,朝著他吼:“哈帝斯!到底找我来这里干什麽!”
他没发火,反而很欣赏地听我叫他的名字,真是怪物!
“跟我学习魔法。”他的语气冷冰冰地。
“学习魔法?”我愣了一下。
“对,黑魔法。”
他把双手合在一起,又慢慢地摊开,手掌飘散出两缕黑烟,在半空中又合成一缕。黑烟缓缓地散开,有规律地在空中组成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形体,应该是一种文字,我看不懂。
“这是什麽?”我问。
“魔界的文字。里面记载著一段咒语,你读来听听。”
“什麽?”我讶异地望著他。
这些貌似鸡肠的东西别说我不懂,连看都没看过,怎麽读给你听啊?再说,这些是黑魔法吗?在物质界,学习和使用黑魔法都是禁忌。因为黑魔法来自魔界,是一种可怕的毁灭性的力量,学习它的人,心灵都会遭到恶魔的腐蚀,不是耗尽心血而死,就是沦为魔物的傀儡。使用黑魔法的人,听说还会被活活烧死。他要我学习这麽可怕的东西,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不懂,也不想学。”我拒绝了他。
他的表情依然不温不火,冷冷地看著我,问:“你想要变强吗?”
“变强?”
“对,变强。”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强到所有人都怕你,不敢欺侮你。只有变强,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就只能依附别人生活。”
“那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当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可以。不然,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别人?”
我犹豫了,恶魔果然是掌握人类心理的高手,他们永远清楚人类的心里最深处的欲望,然後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们脆弱的防守攻破。
是的,我是渴望力量!长久以来都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只是为了冲出牢笼,获得简单而可贵的自由,而且现在,我还有了想守护的人……
“条件是什麽?”
我知道,恶魔不是慈善家,他帮我,一定出於什麽目的。如果不是叫我去杀人放火,我可以考虑。
“认真学习,不能中途放弃。”
“就这麽简单?”我有点吃惊,这根本算不上是条件。
“当你知道学习这套魔法有多痛苦的时候,就不会这麽想了。”
“为什麽是我?”这是我心里一直的疑问:为什麽是我?
“因为你是特别的。”他的语气依然冰冷,眼睛却闪过一抹温柔的光,稍纵即逝,“怎麽样?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啃噬我的意志,眼前放著一只诱人的毒苹果。吃?还是不吃?
不吃,可能就此饿死。以我薄弱的力量,是斗不过强大的父亲的,难道一辈子关在那个囚笼里,只能依靠书本了解外面的世界?而且父亲虐打肯达,有了第一次,说不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吃,可能深陷其中,便难以自拔。没有人知道後面会发生什麽事,我可能走火入魔,被抓起来烧死,或者成为恶魔的傀儡?但是如果吃了这个苹果,或许仍有一丝希望,可能我不会被这苹果毒死?而且我对未知神秘的事情总有著高度的好奇心,这黑魔法虽然可怕,对我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漂浮在半空的不明文字,此时正散发著诡异的光芒,正是这种接近死亡的美丽,让我最後下定了决心。
我咬咬牙关,作了改变我一生的决定:“我愿意学!”
那男人表情不变,眼睛却闪烁著胜利的笑,但也只是一瞬。
“还要答应我遵守三个原则。”
“什麽原则?”我心一紧,不会是杀人放火吧?
“第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听著,是任何人!除非你想要害死他们,或者被人活活烧死。”
“这个我能答应。”
“第二,要保持身体的纯洁。学习这套魔法的人必须是处子之身,否则魔力会大大减弱。”
我红著脸,点了点头。
“第三,在整套魔法学成之前,不能在物质界使用。否则你会血脉迸裂而死,这一点要切记!”
“那我要什麽时候才学得会?”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或许一天,或许一辈子。”
“为什麽我不能边学边用?”
“因为空气。”那人淡淡道,“魔族和人类相比,至少强上一百倍。他们拥有强壮的身体,可怕的魔法,漫长的生命。知道他们为什麽不敢侵犯物质界吗?因为物质界所呼吸的空气,其实是一张可以吸取黑魔法的网。魔物们只要在物质界现身,马上会被空气团团围住,瞬间吸走身上的魔力,枯竭至死。即使是我,也只能在梦境里面见你,跨不出外面的世界。”
“那我学来干吗?又不能用……”
“不,有例外的。当你的力量强大到连周围的空气都承受不了时,它们就会自动消散。你要达到的,就是这个等级。在此之前,你只是个三流货色,动用魔法,只有死路一条。”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问:“那我练成之後,不是比你还强?”
“对,到那时候,我也得向你俯首。”
“那你为什麽不自己练?”
他顿了顿,注视著我的双眼,说:“因为你是特别的。”
我还想问,但他的眼睛,闪过了一丝黯然之色,我只好住口,以後再说吧。
“既然你应下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等等,我要你也应允我一件事。”
“说。”
“在修炼期间,要以我的意志为准,不得有任何强迫。如果你操纵我的意志,那我宁可死,也不答应。”
“允了。”
“现在开始吧,冥王。”
“叫我哈帝斯……”他突然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与我平视,语气竟然带著一丝哀求。
“哈帝斯。”我的灵魂好像被这双透明的眼睛震慑住一样,一动不动。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等我的声音飘进他的耳膜,穿透他的心灵。
蓦地,仿佛得到了一种满足。
“再叫一声。”
“哈帝斯。”
许久,他终於睁开了眼睛,回复了之前的冷酷:“开始吧。”
这是早春的最後一场雪,已没有了冬天里的洋洋洒洒,三两片的雪花,轻舞飞扬。
庭前的樱花树,伫立在风中,枝桠依然清清冷冷,偶尔几只觅食的鸟儿停在枝干上,又飞走了。
天空灰蒙蒙的,虽说是早春,呼吸间还能感觉到寒气。
冬天的气息还残留在人间,舍不得离开,然而自然界所酝酿的革命,始终不能阻挡。只待那太阳探出云间,万物便会发疯地成长。那排排樱花树,会在一夜之间竟相怒放,飞樱似雪……
我怔怔地望著窗外,一朵雪花飘在了脸上,瞬间化成了晶莹的水滴,缓缓地滑落。
“是的,春天总会到来的……”
我看得入神,也不觉背後有人接近,轻轻地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虽说是早春,天气还冷,不要著凉了。”
我回望,是肯达,我的仆人,两年前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年来我家时,他才十二岁,如今已长成一名伟岸的少年,有著我所羡慕的样貌和身段。
如今,他已比我高出了一个多头,我总是要仰著脸,才能看清他,或者他弓下身,我们才能“平等对话”。
一头金色如阳光般的短发,总让感到耀眼和温暖,好几次有触摸的冲动,奈何那不是我能企及的高度。
他的脸,有著男人的刚毅。两条剑眉高高扬起,总是在我忧伤的时候微皱,在我愉悦的时候舒缓。一双充满韧性的眼睛,即使长年生活在父亲的鞭子下,也不曾让它们暗淡过,屈服过。那双蓝中带绿的眸子,即使是不经意地望向我,也能让我悸动,让我失眠……
挺拔的鼻子下面丰润的嘴唇,经常为我扬起温柔的微笑,每次挨完鞭子後,也不忘挂上优雅的笑容,轻声安慰在一边哭泣的我:“其实一点也不痛……”
那儿童时稚嫩的声音,也在某一天早上向我道“早安”时,变成了一把低沈浑厚的男声。我早已习惯在早晨被这把声音唤醒,只有听见这把声音,我才安心。
肯达,我生活中唯一的亮点,触动我灵魂的知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说父亲对我所做的事情都是错的,那麽至少有一点我需要感激他,那就是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然而对你来说,这却是场灾难。这两年来你为我受的苦,即使你对我从无半句埋怨,也让我痛彻心扉。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有力量保护你的。从梦境中学到的能力,对付那些鞭挞你的混蛋,早已搓搓有余。
可是,我却不能……
这种忍耐和压抑的痛苦,折磨得我快要发疯。
每一次我想出手,哈帝斯的警告就会在耳边响起,迫使我抬高的手又缩了回去。
肯达,我是不是很怕死?我不是一个好主人。但是你放心,只要时机一到,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一定死得比猪还难看!
“在想什麽呢?”肯达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事。外面那麽吵,在搞什麽呢?”
“在帮格兰特家族先人们的画像除湿。最近天气潮湿,再不拿出来风干,只怕就要发霉了。”
“发霉了好,死都死了这麽久了,留著画像干什麽?”
肯达浅笑:“好了,不说这些。下午茶准备好了,在楼下。”
我和肯达下楼,看见大厅里放满了那些死人的画像。仆人们把它们从陈列室里搬出来,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包装好,准备送到专业的画廊帮它们除湿。
我冷哼一声,对这些垃圾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的鬼魂至今仍缭绕在这座阴森的大房子里,不肯离去。他们还像以前那样丑陋不堪,盯著我想对我说什麽,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冥王我都见过了,这区区的几条鬼魂算什麽?他们想走就走,不想走就待著,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大家相安无事。最近他们好像也察觉到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敢远远地看著我,我的眼神瞪过去,他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好处。
两名仆人搬著一幅巨大的画像,从楼上走下来,看见我们也在楼梯,向我们点头致礼:“主人,对不起,请让一让。”
我们走到一侧,让他们先过。
“等等。”我叫住了他们。
他们搬著的那幅画像,有真人的身高大小,镶著精美的白色画框,是所有画像中最大的一幅。画中人美得不像是凡间应有的产物,她的秀发如墨,如瀑布般倾泻至腰间;明哞如水,黑色的眼睛散发著少女纯洁文雅的光芒;冰肌似雪,透过画纸还能感受到那青春润泽;樱唇似火,向赏画的人展示著迷人的微笑。少女身穿白色的纱裙,与她那高贵淡雅的气质相得益彰。静静地倚在窗台上,单手托腮,眼神注视著前方,早晨的阳光射了进来,也照耀著她绞好的面容。画这幅画的时候,她应该只有十四、五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画师的画笔,也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仿佛只要对画中的美人吹一口气,她就能从画像里面走出来一般。不知那画家画这麽一位绝代风华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右下角没有落款,莫非这画还没有完成?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这幅画了,她不像其他的画像一样,堆积在陈列室里。它是父亲的珍宝,悬挂在他的书房里,而他的书房,是轻易不让人进的。我五岁那年,偷偷地溜进里面找他,他当时正站在这幅画像前,默默地凝视著它。见我进来,也不动怒,只是招手让我到他跟前,一起静静地欣赏画像。
那时候我就被这画中的美人迷住了,那安静慈祥的女性光辉,让看到她的每个人都感觉宁静舒心。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其实就是在望著我,仿佛想对我诉说什麽。但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得多。我与她素不相识,只是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小时候还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她会不会走出来和自己说说话。
“这人是谁?”肯达问。
我这才回过神来,对那两个搬著画像的仆人摆摆手,搬著那麽沈重的画框站那麽久,手大概也快断掉了。
“是我的姑姑克蕾丝汀,父亲的姐姐。”
“很美啊……”
“是的,当年桑斯特帝国第一美人,差点就嫁到皇宫里面去了。”
我和肯达步下楼梯,来到茶厅。
这里有高高的落地窗户,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观赏花园里的景色。今天没有阳光,看那细雪纷飞,别有一番滋味。
圆形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我喜欢的糕点,但我最爱的还是旁边的那壶茶。
肯达把茶缓缓地倒进象牙瓷杯子,顿时清香满屋。
这是肯达泡的茶,从他母亲那里学来的。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入嘴的时候微苦,咽下时又有甘甜的回味。
嘴里的暗香,久久不散;心里的暖流,绵绵不断。
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壶茶,总能温暖我整个下午。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我的,生命还不至於绝望。
肯达就站在我旁边,安静地看我喝茶。
忽然,他问我:“後来那位小姐为什麽没嫁进皇室?”
我放下茶杯,微笑地望著他:“你对她挺感兴趣的嘛?”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
“没什麽,只是随便问问。”他的脸微红,有点腼腆。
我忍住笑,说:“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