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的家书中,还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些日子,叶子佩又开始频频往来于国公府。
想必那件事情,又是旧事重提了。
看着眼前的欢愉,叶子衿就会想起不久以后,自己所要面临的难堪和无奈。
头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剑,任是谁,心情也轻松不起来。
叶子衿双手拢在袖中,暗自祈祷,假若此举当真有灵,能昭示自己来年的运气,还盼着那些过往行人能说些好话才是。只是这样冷的天,路上的人,实在不多。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抹光线,叶子衿才觉得有了一丝希望。
正面迎了上去,却是楚夕暮蹲在路边,小童站在那里打着灯笼替他照着光亮。“……只开花不结果……”楚夕暮手指握着一束野花,冷声道:“花开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叶子衿心中一颤。
楚夕暮方才也听见了脚步声,不过一概无视罢了。这时闻着空气里的幽香,猛的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叶子衿。只开花不结果,再漂亮又有何用?叶子衿心中反反复复重复着他这句话,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酸涩。
勉强笑着颔首,当是同他打了个招呼,便飞快转身,逃也一般的离开了。
楚夕暮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就被淡漠所掩饰,目光又重新落在手中那一簇小花上,苦笑了笑,轻声呢喃:“只开花不结果,何尝不是在说我?”小童神色一凛。
一直到元宵节,叶子衿都是浑浑噩噩度过。
今年的这个年节,过得可以算得上是最不痛快的一个年节。
坐在同样的马车中,看着同样的路和景色,身边是同样的人,然而和上次去市集,心情已经大不相同。等到撩开帘子下了马车,叶子衿望着天空中绚烂的烟火,一时无言。苏明睿却很快打破了她的沉默,“不去逛逛?”
“那好,我们一人买一个花灯,看看会遇见谁,可好?”叶子衿目光微闪,“谁也不能偷看,只能各自买各自的。”苏明睿自然没有异议,微微的笑,“好。”叶子衿嘴角高高扬起,“那我们从现在开始,背对着背,各自绕着市集走,看看最后如何。”
苏明睿今天脾气出奇的好,照例是没有二话,笑道:“好。”叶子衿不由纳闷的看了他一眼,见着眼底萦绕着深深的笑意,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只得转过身子,一面走一面赏玩这街边的花灯。
苏明睿早命了三四个小厮隐藏在人群中紧跟着,自己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里,才低声呢喃:“子衿,我们一定会相遇的。”说完,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眼前的几盏花灯。有莲花形的,有金鱼巷的,还有金童yu女,总而言之,各种形状,不胜齐举。
叶子衿立在卖花灯的摊子前看了半晌,最后终于指了指那盏金鱼花灯:“我要那个”“十文钱。”卖花灯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叶子衿见了心里喜欢,给了那小姑娘一两银子,转头对紫苑和紫苏说道:“你们也来选一个。”
两个人早已心生羡慕,此刻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慌忙上前挑了两个花灯。
叶子衿提着金鱼花灯,在灯火阑珊中,转来转去。又想到苏明睿所说的关于面具的话,乐呵呵的寻了转角一个小铺子,挑了一张小猴儿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才出了铺子,眼角余光却见自己身后缓缓走来一人。
青竹色的衣袍,这身形,不是苏明睿是谁?
只是想不到,他也提着金鱼花灯。
“我找到你了吧”叶子衿一转身,踮起了脚尖,一把拉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被拿下的刹那,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然而那个人,却并不是苏明睿。
一阵寒风刮过,叶子衿的笑意,慢慢凝结在了嘴角。
怎么,怎么是他?
今天状态实在很差,而这一章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章,折腾了很久才出来,今天就只有一更了。
不久以后会开新书,子夜要赚充足滴生活费先~~~~
本书会继续连载,大家放心。
双开神马滴,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心情还是有点沮丧啊,自我调整几天吧。
第一百零三章 流年(一)
第一百零三章 流年(一)
叶子衿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人。
无论是提着花灯还是戴着面具来印证缘分一说,叶子衿面上虽是不以为意,可年轻的女子,谁心里又没有那么点浪漫和幻想的期盼?又有谁没有想过,有那么一日,会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翩翩佳公子,带着一身耀眼的光芒,来到自己的面前?
只是想不到,今日和她提着同样的花灯,戴着一双面具的人,会是那日她在国公府遇过的,宋宁默。到底是该说这个苏州城太小,还是该说,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斩不断理还乱的?
一时间,叶子衿心里五味杂陈。
宋宁默看了眼她手中的灯笼,又望向她另一只手上的面具,“叶小姐可否将面具还给我了?”叶子衿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将面具塞给了他,连连致歉:“对不住,我认错人了。”宋宁默淡淡点头,“无碍。”便匆忙转身离去。
等到宋宁默一身玉色长袍消失在了人群中,叶子衿才惊觉自己忘了问,他如何一眼便能看穿自己的真实身份。叶子衿伸出手去,触摸着自己面上的面具。刹那间,想起了怀着古镜,听见楚夕暮所说的那一句话,只觉得这元宵佳节,有如一张无形的网,铺天盖地而下,让她无所遁形。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渴望出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方才的偶遇,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
叶子衿再也没有了半分兴致,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站在街中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有闺中不知愁的**带着家人们赏灯,也有那未留头的小孩子们举着小风车,围成一个圈圈,四处乱窜。更有白发老妇,佝偻着背,缓缓而行。
在这一瞬间,叶子衿宛若看到了时光的痕迹。
多年前,她也是那欢快的小孩子,而现在,她已经是和离的女子,又或许再过上二三十载,她便是那垂垂老矣的妇人。叶子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时光如此遗失,而她却依旧站在这里,似乎什么也抓不住。
的确,到头来,她什么也没有。
“子衿”青衣少年兴头头的冲了过来,一连打量了她好几眼,“怎么站在这里?”叶子衿抬眼,恍惚中,看见他戴着小猴儿的面具,而手中的花灯,却是莲花形。“我们回去吧。”叶子衿轻轻说道:“这天寒浸浸的,怪冷的。”
“怎么了?”看出来她的不对劲,苏明睿扯下了头上的面具,低下头去,赫然发现她手中的金鱼花灯,眼里闪过一抹涩然。随即又笑道:“我知道有个好地方,有许多吃食,我带你去吧?”
看得出来,苏明睿在努力活跃气氛。
可是叶子衿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又一丝的苍凉,她勉强笑了笑,“我今日没有兴致,改日再来吧。”苏明睿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掠过些许担忧,不动声色的笑,“好,我送你回去。”叶子衿点点头,欲转身上马。
却被苏明睿叫住:“子衿,要不要骑马?”叶子衿一愣,看着那吐着白雾的高头大马,有些迟疑。她可从来不会骑马,这万一要是摔下来,指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可这个迟疑在叶子衿心中没有盘桓多久,很快她就应道:“好啊。”
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许多事情在她心中都渐渐淡忘,而她就想放纵这么一回。
在这寒气凛然的冬夜里,策马扬鞭,不得不说是对人的一种折磨,可是叶子衿不害怕,也丝毫不觉得冷。她只是想尝试一番以前没有尝试,今后也可能没有机会尝试的东西。苏明睿牵着马,走到她跟前来,“上来吧。”
叶子衿踩着马镫,一时无力,险些摔落。好在苏明睿眼疾手快,翻身上马,一把将她拉了上去。她单薄的后背,就靠在了他坚实的胸前。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之近。叶子衿仿佛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隔着厚厚的衣衫,犹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
“你们坐马车回去”苏明睿对紫苏几个说了一声,便揽住了叶子衿细瘦的腰身,“走”北风呼啸而过,叶子衿不自觉的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苏明睿渐渐放慢了速度,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伏低了身子,轻声说道:“子衿,等我回到燕京,就去你家提亲,可好?”
叶子衿眼眶微湿,寒风刮过她的脸,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然而叶子衿心中有一种不祥预感,这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她趴在马背上,借着风声,假装没有听见。而风中传来苏明睿低低的叹息声:“你不说话,那我便当你应承了。”叶子衿咬着唇,依旧沉默。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婚姻大事,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办法做主。
叶子衿合上了眼,低声说道:“你慢些骑,很冷呢”苏明睿依言,将马儿勒紧,更缓慢了一些。寒意一点点散去,叶子衿望着脚下弯弯绕绕的小路,昏昏欲睡。
楚夕暮的茅庐里,泛着冷冷的幽光。
玉色的身影从门前一晃而过。
屋子里嗖嗖射出一排飞刀,玉色人影飞身而起,一一躲过那飞刀,而后一脚踹开了竹门。
四目相对,唯有无言。
许久许久,才听见宋宁默的叹息:“表哥,你瘦了。”楚夕暮身子微微一颤,那从不变化的淡漠神情,终于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在烛光下,竟隐隐泛起了些水光,“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在听见有人如此唤我了。”
宋宁默终于动容,扫了眼这简陋的茅庐,低声问:“你就住在这里?”楚夕暮凄然一笑,“有何不可?”“没有。”宋宁默低垂下眼,“心安便是归处,这屋子如何,倒是不必计较。”“这么多年,也唯有你才能知道我的心思。”楚夕暮脸色发白,“既然你找到了这里,那是不是他,也知道了?”
宋宁默黯然点头,“马上会有人来,我赶在前头来通知你。”“你的白鸽来了一批又一批,这次终究是亲自来了。”楚夕暮背转过身,望着墙头那副字画,幽幽说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的。”
宋宁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过了片刻,掩上了门,将寒气隔绝在外,撩开衣摆,坐在了木桌前,“今日我就在这里借住一宿,明日我们一道启程吧。”楚夕暮蓦地转过头去,“去何处?”
宋宁默定定的望着他,许久许久才开口:“表哥,你心知肚明,何用我说?”楚夕暮冷哧了一声,“如果我不归,是否打算就此要了我的性命?”宋宁默的目光,眨眼间变得格外复杂,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长长的一声叹息:“表哥,我们都身不由己,别无选择。”
楚夕暮点头,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我终究是躲不过去,这是我的宿命……”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冽的目光直直射向宋宁默,“如果我此次回去,丧命于燕京,你可否将我的尸骨,埋在这地方?”
宋宁默心中猛地一颤,“表哥,你不会死的……”“我能活多久,又能平静多久,你比我更为清楚。”楚夕暮眼中要一片寒霜,“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楚夕暮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任由风雪袭来,也巍然不动。
他的目光,在这夜幕下,始终朝着一个方向,久久眺望。
“表哥,你有心事。”宋宁默静静看了他一会,“是不是……”“我们多日不见,也该把酒言欢。”楚夕暮起身去温了一壶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宋宁默没有再追问下去,接过酒盏,望着那遮天的风雪,说道:“也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风雪了。”
楚夕暮端着酒盏,一饮而尽,没有说话。
宋宁默却轻声说道:“表哥,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我们许下的诺言?”楚夕暮淡淡说道:“过了的事情,就何必再提?”宋宁默冷声说道:“那日我们对天发誓,生死与共,怎么如今,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夕暮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
宋宁默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将木桌劈成了两半。酒壶,酒盏,洒落了满地。楚夕暮神色淡然,只轻飘飘瞟了一眼,才说道:“我没忘。”寒光闪过,楚夕暮从椅子上飞身而起,面色不动的看着他的长剑,映出了自己的容颜。
“若我能逃过一劫,必定再与你共游西湖,看遍这大好河山。”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利落的插入了剑鞘中。宋宁默满意的呵了一声,“原来还是有点记性的。”楚夕暮却是眉头微蹙,“你劈了这桌子,如何饮酒?”
“酒后失言。”宋宁默踩在椅子上,支着剑柄,“这酒,不饮也罢。”
偶然看了三年前作的祭文,只能说这么些年,我真的越来越心平气和了……
第一百零四章 流年(二)
第一百零四章 流年(二)
楚夕暮淡淡瞟了他一眼,端起残酒,一饮而尽。
过了片刻,才幽幽说道:“在这地方,我识得了一个人……”顿了顿,苦笑了笑,“这事不说也罢……”宋宁默也不追问,只应声道:“若当真是牵挂着,等过些时候,再回来看看也不迟。”
楚夕暮只是摇头,“如若有那么一天,再说吧。”宋宁默收了长剑,打了个哈欠,“我乏了,可有地方安身?”“没有。”楚夕暮不动声色,“我只有一张床,素来没有与人同床共寝的习惯。”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宋宁默嗤笑一声,“也罢也罢,我在这外头坐一夜便是了。”楚夕暮瞥了他一眼,“多余的被子还是有的,你只管在地上将就讲究,横竖过了这一晚,这地方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脏了也就脏了。”
楚夕暮的东西,从来就不喜被人碰。
宋宁默心知肚明,不过一路上马不停蹄,着实是累了,也不再挑剔,套拉下眼皮子,“地铺就地铺吧,比无处安身来得好。”话音刚落,忽的问:“凌波呢?”“我叫他离开了。”楚夕暮眼底有淡淡的苦涩,“主仆一场,不忍见着他受我连累。”
暗夜里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骏马一路上晃悠悠的,迈着小步子,优哉游哉。
叶子衿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寒冷,咬着牙关说道:“这天可真冷”苏明睿深深看了她一眼,“替我牵着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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