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把扒在自己身上正扭个不停的孙甜抱下来,打开手里的文件,说:“是我的一个当事人,太可怜了,我在家里说起她的遭遇,听承业说杨小姐正在筹备一个慈善基金,便打了电话给你,有点冒昧了。”
“这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杨柳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她。”
“我先大致跟你说一下情况。”孙承宗说,“这个女的,是我的当事人,她跟老公结婚快七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前年怀孕了,在怀孕的时候,其实就查出来她的孩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为此她老公一直要她把孩子拿掉,可是因为怀上这个孩子太艰难了,她坚持把这孩子生了下来,结果孩子出生之后,才发现孩子不但有心脏病,还是一个唐氏儿,你知道什么是唐氏儿吧?”
杨柳摇头。
“通俗一点讲,就是脑瘫。为此,丈夫在她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便离开了她们的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原来想,不回来就算了,她一个人,就算是苦也好,累也好,怎么样都要让这个孩子有限的生命活的好一点。谁知道三个月前,突然有人来她家,说她住的房子已经改名换姓了,被她丈夫卖了。她突然之间,变得无家可归了,她为了这个房子,找到的我。”
“孙大哥,你不觉得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吗?”杨柳忍不住打断孙承宗。
“是呀,我一上来也是这么问她的,明知道孩子有这么严重的问题,还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是爱孩子。她告诉我,当时她也咨询过很多专家,她孩子的心脏问题,并不是不可逆转的,出生后通过手术,基本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因此,她才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那时候也不知道孩子还有脑瘫。而且,她因为个人身体的原因,怀孕非常困难,况且年龄也大了。”
“这位女士一开始的时候想既然老公已经走了,干脆就跟他离婚算了,可是多次跟老公联系,都没有联系到他,她没有想到,两年以后老公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他们这套房子,是两个人临结婚前买的,当时老公付了首期,结婚后虽然是两个人共同承担贷款,可是当初老公付首期时,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时间又是婚前,按照现在的婚姻法,她拿不出自己也出了钱的证据,只好眼睁睁看着房子没有了。她和儿子现在只好租了一间小屋子住,她找我打离婚官司,想要老公负担儿子的生活费,医药费,谁知刚在法院立案,她老公突然出了车祸死了,老公的名下,什么资产什么物业都没有,一穷二白,连卖房子的钱,都突然冒出个债主来,钱从买主那里直接打到的是债主的户头。这位女士,现在算是走到绝路了。”
“现在该怎么帮她?”杨柳问道。
她这样爽快,倒使孙承宗有点意外,看了杨柳一眼,说:“就是心脏手术的费用。她现在又没房又没钱,连离家出走的丈夫都死了,婆家人一口咬定她是扫把星,不打她骂她都已经好了,更别说帮她,娘家人也就是父母兄嫂,都是普通人,原来说她把房子卖了,拿那钱来给孩子做手术,她就搬回父母那里住好了,可是现在,她房子没有了,搬回父母那里住了几天,老父亲看着女儿外孙这个样子,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弄得哥哥嫂子有意见,她只好在外面租了房搬出来住了。”
杨柳沉吟了一下,说:“小孩子的手术什么时候做?”
孙承宗说:“本来小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就要做,可是这个孩子身体不好,老是感冒什么的,一直拖,好不容易身体素质可以了,他父亲又弄了这么一出,不过这样的手术,当然是宜早不宜迟,早一点,对他将来的生活的影响都会小一点,恢复的也会快一点。”
杨柳道:“基金会都还在筹备当中,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拿出钱帮助这位妈妈,不过,我自己可以帮帮她,你问一下手术费用具体是多少,我好做个准备。”
孙承宗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合适吗?我想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
杨柳笑道:“我如果出不起,我帮她募捐好了。”
孙承宗忙道:“那我帮你们约个时间,你们见一面详细谈谈?”
杨柳想了想,说:“还是暂时不要了,她要照顾孩子,一定很忙,不能走开,这样吧,既然你跟她都已经熟悉,她一定也比较信任你,这件事就麻烦你跟她沟通好吗?也先不要跟她说我的情况。”
孙承宗听她这样说,更加意外,看了杨柳一眼,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呀。”
杨柳道:“一个人不是到了难处,哪会轻易跟别人张嘴,我只是不想让她有太多压力,对了,她靠什么维持生活呀。”
“其实她以前在企业里也是中层干部,为了孩子不能上班之后,她主要是利用业余时间给别人翻译一些资料什么的维持生活,她大学是学法语的。”
“人家说自助者天助之,我只不过是顺应天理,孙大哥,您跟她沟通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做手术,手术需要多少钱。我明天先跟基金会那边沟通一下,看他们能不能给予帮助,如果能当然最好,不过这个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基金会那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如果不能,我来想办法筹备这笔钱。”
孙承宗不太好意思道:“看起来我是给你添了麻烦了。”
杨柳忙说:“您千万别这样说。”
“爸爸,我把我的股票也给阿姨,给小弟弟治病。”孙甜的声音插进来,三个大人都笑起来。
“哎呀,原来我们甜甜还是个富婆呢。”杨柳逗孙甜说,“请问小富婆,您资产多少呀?”
孙甜一扬小脸,自豪道:“我有好几千股呢。”
孙承宗笑道:“我弟弟炒股票,她跟着胡闹,一定要把自己的压岁钱也买股票,承业也是顺着她。”说着,盯了一直沉默的弟弟一眼,又对杨柳笑道:“承业的脾气比我好,也比我有耐心,我爱人以前一直说,我如果有承业一半好脾气,她就开心死了。”
说到过世的妻子,孙承宗的语气低沉下去,人也伤感起来。孙甜听到爸爸骤然提起妈妈,一下子眼睛就红了,低下头,抽泣起来。
孙承业赶紧抱起侄女,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瞪了哥哥一眼。
孙承宗忙收敛起情绪,从弟弟手中接过女儿,道:“对不起,爸爸不好,又提起这件事,好了,我们该走了,杨阿姨要休息了。”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女儿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道:“爸爸,你不会也离开我吧。”
孙承宗忙笑道:“不会不会,爸爸怎么舍得,爸爸要看着你读大学,交男朋友,结婚生小孩,爸爸一直活到一百岁,到你讨厌爸爸为止。”
“我才不会讨厌爸爸。”孙甜搂父亲搂的更紧,一时间孙承宗的脸都憋红了。
孙承业站起来把侄女抱到自己怀里,说:“好了,走了,我们不打扰杨阿姨了。”他说着,跟杨柳点头道别,不等杨柳说什么,已经先走去开了门出去了。
孙承宗这才抱歉地跟杨柳笑道:“对不起,不该说起这些的。”
杨柳看他们兄弟、父女、叔侄这样情深,只觉得羡慕,哪里有不高兴,忙说:“不怕,时间还早,让甜甜多玩一会儿吧。”
孙承宗连连摆手,也跟着出了门。
杨柳收拾了屋子,洗了澡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睡。她一向是性子急的人,心里又存不住事,先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区区几万块钱,猜都猜的出跟心脏手术的费用相差有多远,她想给陶然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从慈善基金上出钱,想想还是没有打出去,最后给杨阳打了个电话。
杨阳一听她讲了事情的过程,便道:“你老是这样,也不管自己负责不负责得了,一冲动便满口答应,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费你知道要多少?你还募捐呢,你冲谁募捐?到了最后,是不是又准备跟我,跟爸妈募捐?你有脑子没有?”
杨柳被她一通数落,也感觉自己有点口满,讷讷的分辩:“她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明知道孩子有心脏问题,还坚持生下来,现在又无法负担,这样的妈妈,不是负责人的妈妈。”
“是专家告诉她,将来手术了之后,基本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杨柳解释。
杨阳哼一声道:“这不过是她自己安慰自己,或者自己要给自己找的借口,我是医生我知道,算了,跟你这白痴也说不出什么,太晚了,我明天上午安排了三台手术,我要睡觉了,你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回头我打给你。”
说完,也不等杨柳说什么,一把挂了电话。
杨柳怏怏地收起电话,却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第 62 章
第二日一早起来,当然顶着两个熊猫眼。
随便弄了两片面包吃了,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跟陶然说这件事,电话铃声便响了。
是孙承业,问她去哪里,要不要搭便车。
杨柳想了一下,说:“不用了,我要先回公司,把昨天的会议记录搞好给黎总过目。”
孙承业道:“反正都在一个方向上,你下来吧,我在公司放你下来,再去工地。”
杨柳听他这样说,只好赶紧收拾东西下楼来。
上了车,孙承业递给她一个杯子道:“豆浆,我妈妈自己打的。”
杨柳顿觉尴尬起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孙承业塞到她手里,说:“没有别的意思,当我是纯粹革命友情。”
孙承业发动了车子,转了个话题道:“你怎么没有学开车,有车会方便一点。”
杨柳想起原来,吴江山一毕业便有了车,她原来也想学来的,吴江山说不用,有他做她的司机就好了,学车的念头便放了下去,谁知道……唉,杨柳不觉叹息一声。
孙承业笑道:“怎么?害怕?”
杨柳忙收起心思,道:“还真是有点怕呢。”
孙承业道:“其实没有什么难的,怎么样?你去报个班,平常我给你做个义务老师?”
杨柳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车这一类东西真的是没有办法,小时候家里给我和姐姐各自买了一台自行车,你也知道,那么小的车,有什么难骑的?姐姐拿过车,跨上去便骑了出去,我却是奇怪,骑上去还没有出门便摔了一跤,腿都摔流血了,到现在还有个疤呢。之后我骑车就是磕磕绊绊,姐姐已经可以大撒把到处跑了,我还不敢出大院,之后的摩托车,我也不敢骑,汽车更是不行。我姐姐什么都行,自行车、摩托车、汽车,什么都行。”
孙承业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小时候口吃,一直到读大学,都口吃。”
看杨柳一脸吃惊,他笑道:“我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有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的姐姐或哥哥。不知道你们的家人会不会经常拿你们相比较,我们家却是的。有一段时间,我挺恨哥哥的,也恨家里所有人,希望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杨柳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我读小学时,遇到一个挺尖刻的老师。她原来是我哥哥的老师,她非常喜欢我哥哥,觉得我哥哥是她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或许是因为我是哥哥的弟弟,她连带觉得我也应该很优秀,可是,我不是那么优秀的人,我是一个迟钝的人。”
孙承业说着,还记得跟杨柳示意她手里的豆浆。
杨柳笑笑,喝了一口,确实跟买的不能相提并论,非常香。
“她很喜欢在课堂上提问我哥哥,所以也喜欢提问我。可是,我哥哥经常让她觉得自己教得太好了,而我却经常让她感到挫败。于是,她先是严厉地批评我,后来是讽刺挖苦我。有一次她叫我起来背课文,本来我会被,可是一看到她就紧张,课文便被的结结巴巴,差三落四。她于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是孙承宗的弟弟吗?你不配当他的弟弟,你哥哥背课文从来流利的好像课文刻在脑子里,你呢,你到底是记不住课文的内容,还是说,你妈妈把你生成了一个结巴。全班人哄堂大笑,我恨不得立即死去。从那以后,我说话就变得结巴了。”
“后来呢?”杨柳问道。
孙承业一笑:“后来?后来当然好了,而且,说话如此流利。大学里,我还曾经参加过辩论赛,也是校园里风靡一时的才子加帅哥。”
他一向在杨柳眼里是内敛稳重的人,突然这样开玩笑,让杨柳忍不住也笑起来,说:“哪有这样自夸的,你可真不谦虚。才子或许可能,帅哥可算不上。”
孙承业又笑道:“你这样打击我,可是要负责的。”
两个人都忍俊不禁,哈哈笑起来。
却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孙承业停了车,对杨柳道:“如果你学开车,我无条件做陪练,凭着我的技术指导能力和你的学习领会能力,相信你一定很快考到驾照。”
杨柳忍不住笑道:“没见过像你这样自夸的。”边说边下了车。
孙承业探出头来又说:“知道我的结巴是怎么治好的吗?就是这样每天早中晚各自夸一遍。”
说着,哈哈大笑着开车走了。
杨柳站在那里,看他车远去了,才回身往公司里去,到底心情愉悦,嘴角便忍不住透出笑意。
却正巧这一日梁铮的车送去修理,打了出租过来,正看到两个人这一幕,心里多少有点意外,便快走两步,赶上了杨柳,笑道:“桃花朵朵开呀,刚才是谁呀?让你笑得嘴都何不拢?”
杨柳跟梁铮算是不打不相识,听她调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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