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跟梁铮算是不打不相识，听她调侃自己，便笑道：“你又胡说，我只是搭顺风车。”
梁铮道：“搭个顺风车让你能笑得这么春风荡漾？快说实话，是哪里的青年才俊？”
“真的是顺风车，知道我们工程部的孙承业孙工程师吧，跟我住一个小区，我经常搭他车的。”杨柳白她一眼，“你这人，心灵太不纯洁了，我得给黎总建议一下，该给你上上课了。”
她不知梁铮最近还真是不少听到孙承业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还都是跟杨柳连在一起的，梁铮眼睛一转，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说起天气来。
她话题转的突兀，杨柳却没有在意，因为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想了一下，对梁铮说：“梁副总，我想为一个孩子跟你募捐，你……”
梁铮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开玩笑，啐了她一口，打断她道：“募捐找你家陶然呀，他不是成立慈善基金吗？对了，你都不用找他，你自己都可以做主呀。”
她一边说，一边嘿嘿笑起来，满含深意地打量杨柳。
杨柳被她看得只觉不自在，刚要说什么，两个人已经走到电梯前了，到处都是等电梯的人，话便又咽了回去。
一个上午忙碌，倒是把昨晚的那件事暂时先放下了，等到所有的问题都搞定，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黎淦波连意见都没有征求，直接对杨柳道：“梁铮定好位子了，我们先吃饭吧。”
杨柳想了一下，跟着黎淦波下了楼。
一向黎淦波的工作餐如果不是要宴请什么重要客户，基本上都是在公司附近的龙嘉西餐厅。
杨柳跟着黎淦波进了包厢，才看到不止梁铮在，陶然也在。
两人一进来，梁铮先笑嘻嘻跟杨柳打招呼道：“今天这顿你请。”
杨柳笑道：“为什么呀？跟着老板，还要自己掏腰包，太过分了。”
梁铮不说话，只是鬼鬼地冲着她笑。
“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真让我毛骨悚然。黎总，你家梁副总是怎么了？从早上一直到现在，看到我就是这样诡笑，我心脏承受不住呢。”
梁铮刚要答话，杨柳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却是杨阳，赶紧接起来。
“需要多少钱？”杨阳开门见山。
杨柳倒是说不出了，只嘿嘿笑道：“还没有具体数字呢。这样，我回头跟你再联系好不好？这会儿忙着呢。”
“我还忙着呢。”杨阳不满地挂掉电话。
杨柳收起电话，才看到梁铮脸上的笑意更奇怪了。
“其实，有私房话要说的话，我们可以回避的。”梁铮慢悠悠的说。
杨柳这才恍然，又好气又好笑道：“想哪里去了，是我姐，我跟我姐募捐来的。”
梁铮瞪大眼睛道：“你早上来真的呀？”
“当然啦。”杨柳笑嘻嘻地看了三个人一眼，说，“正好，这里有两个老总一个副总，那么三位，请为一位先心病患儿捐点手术费吧。”
☆、第 63 章
看着陶然面沉如水，杨柳叙述的声音不由低落下来。越来越没有底气似的。
或许黎淦波也觉察出什么了，倒是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热情，不但跟杨柳讨论孩子的病情，还立即承诺出钱出力。
一顿饭吃过，杨柳心里一半高兴一半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吃的东西都沉在胃里，不消化了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孙承宗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跟当事人联系过了，孩子的手术费大概三十几万，并且告诉她，那孩子最近情况很不好，如果不能立即手术，只怕真的会没命。
杨柳简单应答了两句，挂了电话，跟黎淦波笑道：“黎总，您既然做出了承诺，我可是要开口了，孩子手术费三十多万，您看您怎么也得出一半吧。”
黎淦波没开口，梁铮已经笑道：“杨柳，你这样做事可是不公道，你应该先跟陶总开口，他可比黎总有钱多了。”
杨柳啧啧了两声，道：“黎总，这个时候最看出谁跟谁远，谁跟谁近，你看梁小姐这样偏帮您，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我看你才是偏帮陶然。”梁铮道，“不然你怎么不跟他开口？”
“因为想宰他狠一点么，陶总，您看您能不能把黎总剩下那一半给补上，然后再给这孩子一点营养费？”杨柳顺着气氛，笑眯眯地说。可是心里却直打鼓，只觉得陶然沉静的面容下，是波涛汹涌的怒气。
陶然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茶。
杨柳看着他，等他一放下杯子，立即狗腿地又给他续上。
陶然才说：“你为什么不在慈善公益基金里运作这件事。”
杨柳被他问得一愣，忍不住想道：是呀，为什么不先跟他商量这件事呢？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笑道：“我想我们那个基金还没有正式开始运作，我害怕节外生枝。”
“哦？你害怕哪里节外生枝？是基金？还是那个孩子的手术费？”陶然冷静追问。
杨柳犹豫一下，道：“当然是基金。”
陶然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杨柳在他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有什么可害怕的？可到底是有些胆怯了。
“哎呀，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快点给个痛快话，给不给钱吧，那孩子等着救命呢。”她故意呵呵笑着半开玩笑说。
陶然沉静的连胜突然现出丝笑意，说：“给，怎么不给，你要我怎么能不给。”
说着，已经拿出电话，片刻后，杨柳听到他说：“林娟吗？等一会儿先给杨柳送二十万现金过来。”说完，挂了电话，神情怪异地看着杨柳。
杨柳却没有料到他这样出人意表，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了，愣了好一阵子才干笑道：“谢谢陶总，您真大方。”又转向黎淦波道：“黎总，您呢？”
黎淦波一直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个人，听得杨柳问自己，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也谨守诺言，他给多少我也给多少，下午我会叫财务送二十万给你。”
“这么多现金，杨柳拿着多不安全。”梁铮开口道，“干脆下班我送杨柳回去，哎呀，不行，我还有事，杨柳，你不是有司机吗？快点打电话给他，叫他下班过来接你。千万不要自己带那么多现金。”
杨柳知道她是故意添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刚要开口，梁铮已经抢先又开口道：
“哎，你认识吧，是我们公司的，叫孙承业。哎呀，早上我看到杨柳从他车里下来，小两口还不舍得离开，你侬我侬在那里磨蹭了好半天呢。”
“你又乱讲。”杨柳真的有点急了，忍不住瞟了陶然一眼，他正低着头，眼睛盯着手里把玩的手机，看不清表情，可是杨柳本能地觉得他不高兴。
这种感觉真的让杨柳很不愉快，她干脆站起身道：“谢谢两位大老板的无私捐助，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事呢。”
说完，不等几个人开口，站起来就走。
看着杨柳离开，梁铮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跟黎淦波道：“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这顿饭吃了不消化。”
黎淦波慢条斯理道：“会，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他气场强大，从来不会不消化，只会让人不消化。”
梁铮又道：“哎呀，陶总，我一直以为你是面瘫，真的哎，你是不是面瘫呀，这么长时间，我看到你的表情寥寥可数。我告诉你，太酷的男人，现在没有市场了，现在流行的是那种温柔的男人。”
“温柔？像你家黎淦波这么温柔的？”陶然的脸上带上了微笑，“是呀，我也一直在检讨呢，自从上个星期听那位安小姐说，她就喜欢黎总这样温柔的男人之后，我都一直在检讨自己的，为什么长得比他帅，钱比他多，却没有他那么有女人缘呢？”
谁知梁铮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拍了拍黎淦波的手道：“是呀，我都感到幸运，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男人做老公呢。”
黎淦波搂住梁铮的肩，笑道：“没办法，你老公就是这么好，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
陶然做了个干呕的表情，站起来道：“肉麻当有趣，没时间看你们秀恩爱，我走了。”
梁铮笑嘻嘻道：“陶总，提醒你一句，女孩子是用哄得，小心啊，切记啊。”
却说杨柳回了公司，想了一下，还是给孙承宗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钱不是问题，请那位母亲赶紧给孩子安排手术。
这么迅速有了眉目，孙承宗倒有点意外，先替那位母亲谢了杨柳，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原来他家女儿这个周六有一个亲子游艺会，本来他请好了自己事务所的一位女同事帮忙，可是女同事突然接到通知要出差，现在只好请求杨柳帮忙了。
杨柳犹豫道：“我是运动白痴呢，孙大哥，我怕我不行呢。”
孙承宗笑道：“其实都是简单游戏，什么三足跑，钓鱼什么的，都是幼儿园，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游戏，我也是中午才知道同事要出差，现在抓丁也不好抓了，一下子就想到你了，而且你也跟甜甜熟悉，所以，求你帮这个忙了。”
杨柳一贯心软的，孙承宗又善于说服人，到底杨柳还是同意了。
电话挂掉，马上便又响起，却是林娟，非常客气道：“杨小姐，我是林娟，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想来给你送钱。”
杨柳忙道：“方便方便，还是我过去吧，你带着那么多现金……”
“按照陶总吩咐，我已经给你开了个新的账户，所以不会直接送现金过去，如果你需要现金，我可以直接拿现金过去。”
“呃……不用现金就好，谢谢你，考虑的真周到。”
“不用客气，是陶总的吩咐。”
挂了电话，杨柳多少有点郁闷。她对自己面对陶然时的情绪变化感觉有点难以控制，她说不出这样情绪来自哪里，为什么出现，这让她惶惑，也让她不愉快，她不希望这样的情绪继续发展，她甚至不希望这样的情绪出现，她觉得真是糟透了。
☆、第 64 章
晚上的时候，孙承宗打个电话过来，说那位母亲非常想见一见她，请她无论如何答应这个请求。
杨柳迟疑道：“还是不要了吧，如果她是想当面对我表示感谢，那就更不用了，我帮她也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只是觉得孩子太可怜了。”
孙承宗笑道：“当然，这个随你意，我只是帮忙传达一下。其实，我看她也没有别的太多意思，只是表达一下谢意，这么多年来，每个人都埋怨她生下这个孩子，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内心也挺苦闷的，她曾经跟我说过，有一段时间，她甚至站在自己阳台上，想着抱着孩子这样跳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
杨柳叹息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孙承宗知情识趣，赶紧挂断了电话。
杨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却是纠结起来，她没有怀过孕，没有生过孩子，她的想法跟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既然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知道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那么大概就不该生他出来，不但给自己带来困境，对这个孩子来说，更是一种残忍。可是再一想，如果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便要被结束生命，似乎更加不人道。
她坐在那里思来想去，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好的，一时间又想到人生，想到世界，想到自己，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忧郁，简直心情差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消沉下去，想要大哭一场，想要大闹一场，又觉得人生真是没有意思透了，简直想着要不要还继续活下去了。
如果不是门铃声想，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坐在这里想多久，想些什么了。
门外站的是陶然，不同于中午时的神情，他看起来心情愉悦很多，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各种水果。
进来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回头来看看面色不佳行动迟缓的杨柳，诧异道：“你怎么了？难道是钱还不够？”
“不是，只是突然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杨柳勉强笑笑，也不客气，捡了一些水果，拿去厨房洗。
陶然跟进来，追问：“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没意思？”
“人生呀，生生死死，就是这个让我觉得没有意思。”杨柳端着水果回到客厅，陶然也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杨柳削水果，陶然抓过刀，笑道：“等你把苹果皮子削完，果肉大概也没有了。”
杨柳不好意思地笑笑。
陶然非常完美地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杨柳。
杨柳道：“我做每样事都做不好，包括削水果，可是杨阳做每样事都做得好，她也能把水果皮削的又薄又不会断，我什么都不如她。”
“世界上的人，我是说每个人都有别人比不了的优点，也有自己无法克服的缺点，你很多地方不如你姐姐，你姐姐也有很多地方不如你，比方说你会设计房子，你姐姐会吗？你能跟建筑工人坐在地上聊天打成一片，你姐姐能吗？你天天挤公交，你姐姐会吗？对了，说到坐车，你非要趁孙承业的车吗？”
“嗄？我不可以趁吗？”
“可以，你有权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是我心里不舒服，我不想你趁他车，或者，每天早上我来接你？”
“那怎么敢当？再说了，也不顺路，太浪费了。”
“你不要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追你，或者，我在这里也买套房子？这样就顺路了是不是？”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不配。”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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