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所的胡主任吧,他可是大律师,把他奉承好了,我保你3年之内就能风生水起。她狐疑地望望我,说你们两个臭男人,是不是私下里作了什么交易?我说是啊,我把你卖给他了,一次800块钱。她满脸通红,跳上来又踢又打,声闻四邻。
中年男人交往有一个“三不原则”:不谈背景、不问收入、不提老婆。如果对方带了个年轻姑娘,那更得万分当心,中年男都是龌龊男,一肚子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谓“一身是屎,到处流脓”,一句话说漏了,回家就得敲锅摔碗砸电视。我和胡操性交往十几年,一直恪守“三不原则”,谁都不谈家里情况,直到2002年,他把一个民族学院的姑娘搞上了床,那姑娘是个苗族,剽悍之极,别的女人发怒时不过逞逞泼妇之勇,撕头抓脸,以头抢地,没什么杀伤力。这姑娘不然,一生气就要回云南老家背炸药,声称胡操性如果敢负她,一定给他提前办了火葬。她大四和胡操性同居,睡了两年,嫌没有名份,非逼着胡操性离婚。胡操性还想锐意仕途,要爱惜羽毛,自然不肯,一再用缓兵之计。那时快过年了,这姑娘严令胡某人跟她回云南,说你不去我们家,我就去你们家,你看着办。胡操性吓傻了,又给钱又送礼,好容易把这年蒙混过去,刚到初七,心里痒痒,又跑去睡了一晚,这姑娘问他到底离不离婚,胡操性随口推托,说20多年的夫妻,没有爱情也有亲情……还没说完,她冷笑一声:“好,那我死给你看!”拿刀就往自己的心口捅,胡操性急忙夺下来,这姑娘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说那你在这里守着好了,只要敢离一步,回来就替我收尸!吓得老胡两天不敢出门,第3天实在熬不住了,给我打电话,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于心不忍,他说我豁出去了,你干吧。我把这姑娘接到家里,劝了两天,让胡操性买了张机票,带她直飞泰国。借口很简单,就说他老婆已经知道了,他要离婚,不能让老婆抓到把柄,否则要赔上一大笔。一路上我大献殷勤,这姑娘只有22岁,什么都不懂,遇上的又是我这样的老油条,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回来后我们幽会了几次,我故意放风给胡操性,他配了钥匙,一直在楼下候着,一看我拉上了窗帘,立马当当啷啷地开门,当场抓了个正着。那姑娘也真狠,光着身子看看我们俩,一下明白过来,也没说话,突然猛扑上来,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怎么挣都挣不脱,我劈头一拳,她扑通倒地,我一阵剧疼,伸手一摸,满手是血,已经被她生生咬了一块肉去。
我把赵娜娜介绍给胡操性,说这姑娘专业不错,人也活泛,是个好苗子,你带带她吧。说着挤了挤眼,胡操性心领神会,他这两年一直憋着,几次让我给他介绍个姑娘,要年轻漂亮,要大方活泼,还要脾气柔顺,赵娜娜放荡随便,正中其选。再说我上次虽然是帮忙,不过上了他的女人,即使省了几十万的安家费,恐怕他还是不免恼火,这次把赵娜娜发给他,说明了是我的小情人,就当圆了上次的场。我另外还有个想法:这姑娘什么都不忌讳,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走上律师这条路,注定会成功,胡操性的业务实在太肥了,令人眼馋,我派个钉子在他身边,说不定可以分点油水。
3个人吃了饭,喝了茶,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胡操性心思活动,跟赵娜娜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一面看着我吃吃地笑,我说你们这对狗男女,说我什么坏话?他们俩大笑不答,显得极有默契,我心里酸水直冒,正想拂袖辞去,电话响了。
陈杰说:“魏律师,这本子你还要不要?”
我拿起包,转身走进电梯,问他:“你在哪?咱们见面谈谈?”
他冷笑一声:“少跟我来这些花花肠子!我问你:这40万你给不给?不给我就不要了。”
这话不能直接回答,我转了个话题,说你可真狠心,肖丽怀了你的孩子,还下那么重的手。
他大怒:“他妈的,那孩子是你的!”
我骗他:“我结扎十几年了,怎么可能有孩子?”
他一下沉默起来,这时地下二层到了,我掏出车钥匙,嘴里滔滔不绝,全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15年!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接着背他的家史:“你爸叫陈明德,你妈叫刘阿翠,你妹妹陈洁欣明年高考,以身试法之前,我建议你……”
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我心里一动,刚要转身,突然领子一紧,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我的肩膀,一个声音嘶哑着叫道:“抓……抓……抓住你了!”
(1) 挖墙脚
(十一)
在人类历史上,法律是个十分操蛋的玩艺儿,引发的罪恶比它消灭的更多。在中世纪的英国,信错了教要抓去烧烤,偷几个苹果就可能绞死。中国也很野蛮,通奸沉潭,骂皇帝全家抄斩,拍马屁都可能拍出杀身之祸。明朝初年,有个大官上书奉承皇帝,正好碰上朱元璋心情不爽,说他别有用心,立马推出午门砍了脑袋。我因为业务关系,去过几次看守所,也到过监狱,看了一群群凶狠狡黠的光头,听了一桩桩残忍毒辣的业绩,心中不寒而栗,发誓绝不坐牢,真到了那一天,我宁可嚼舌自杀。
监狱是文明社会的标志,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把人变成畜生。1999年我接了个刑事案件,当事人是个小伙子,性格软弱之极,直追柿子,好似面瓜,是人就敢揍他,这人从不惹事,针扎不开口,挨打低着头,睡觉都把腿夹得紧紧的。他同学偷了几千米电缆,没处可放,就搁在他家里。后来事情发了,那人熬不过打,把他招了出来,本来很小的一件事,正好碰上打击团伙犯罪,足足判了两年。本来好好的人,经过两年深牢大狱的熏陶,眨眼就成了恶棍,现在是城西一带有名的豪杰,手段狠毒,无事不为,有一天我看见他在路边毒打一个小贩,香蕉苹果滚了一地,那小贩满脸是血,伏地求饶,他连声斥骂,招招直逼要害。我上去劝了两句,这家伙六亲不认,瞪圆两眼骂我:“操你妈,滚!”
现在全世界的监狱都关满了人,光美国就有200多万囚徒,位居世界第一。中国有700多所监狱,150万犯人,按人口比例算,犯罪率只有千分之一,算得上清平世界。但加上“两劳人员”(劳教、劳改),那就没法说了,人数肯定超过美国。这些人大多罪有应得,但被冤枉的也不少,几年前法律援助时我接了一个申诉案,苦主叫刘元昌,70年代的大学生,原来是市冶炼厂的技术员,有家有业,跟老婆感情也好。83年去北京出差,路上买了10斤桃子,经过郑州,车厢里突然喧闹起来,有人说丢了东西,有钱,有粮票,还有刚买的桃子。乘警进来调查,把刘元昌当嫌疑犯扣了起来。那时候刑讯逼供是家常便饭,打了两天,他受不了了,招认偷窃。正好碰上严打,足足判了10年,1斤桃子合1年徒刑。进去后受尽荼毒,都是同仓的犯人干的,龌龊之极,不说也罢。这10年大牢蹲下来,刘元昌彻底成了一个废物,说话结结巴巴,一有事就浑身哆嗦。93年刑满出狱,公职没了,房子收走了,老婆也跟人跑了,他投靠无门,晚上捡垃圾,白天上访申诉,一天到晚唉声叹声,口头禅就是:“没……没天理!”
这案子毫无油水,而且没有一点希望,作过律师的人都知道,申诉要翻案,难于上青天。我带他跑了趟高院,从此搁下不理。这人坐牢坐得神经了,天天跟着我,撵不跑,打不走,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盯着,瞳孔放大,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撵他滚出去,他坐着不动,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魏魏魏……你帮帮帮……我,以后我我我……当牛做马……”我白他一眼,立马轰了出去,他还不死心,过几个月就来骚扰一次,长发遮脸,眼神飘乎,怎么看怎么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电警棍已经掏出来了,噼啪地闪着电火,我心里怦怦乱跳,转身喝斥他:“松手!你他妈干什么?!”刘元昌松开手,脸上肌肉扭曲:“给我平平平……平反了没有?你你你……”我说早跟你说过了,你的事我办不了,走走走!他大叫:“你们……官官官……官官相护,没……没没天理!”这家伙臭哄哄的,脸上脏污一片,手指间粘粘糊糊的,也不知摸过什么。我一阵恶心,甩开他的手,转身进了汽车,他死抓着车门不放,眼神如同火焰,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没……没天理!我我我没偷!凭凭凭什么判我十……十……”半天也没把“十年”结巴出来,我又气又笑,拿电警棍指着他:“放手!再不放手我他妈电死你!”他哇地哭出了声:“没……没天理!你还……我房子,还我老老……老婆!”看来真是疯了,我拿电警棍往他手上擦了一下,他嗷地一声怪叫,向后便倒,我看也不看,砰地关上车门,打着火扬长而去,听见他在背后嘶声长哭:“操你妈!没……没天理!没……没天理啊……”
吓死我了,回家后汗还没干。肖丽看我脸色不好,也没敢问东问西,帮我脱了外套,轻手轻脚地进卫生间放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中也有点可怜,在屋里转了一下,看见桌上摆着一碗没吃完的方便面,上面还漂着几根榨菜,心中冷冷地一跳,突然间悲从中来,想这他妈都什么事啊。肖丽放完水走出来,满脸堆笑:“累了一天了,洗个澡吧。”我柔情发作,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鼻子一个劲儿地发酸,她乖乖地依偎着,几丝发稍飞起,在我耳边轻轻飘扬,有点香,有点痒,还有点说不清的爱恋与仇恨。我说你怎么吃这个,不是给你钱了吗?去医院时我给了她3000块。她不答,低低地问我:“老魏,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我?”我说当然会,她紧紧地箍着我:“那你不怪我了?”这话一下把我说醒了,柔情烟消云散,胸中塞满铁石,我冷笑一声,说刚才陈杰给我打电话,说那孩子是他的。肖丽从我怀里挣开,急得满脸通红:“他骗人!他!他就希望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