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只有益处……的交易,我看是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我迅速的将文件夹合上,试着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错乱。
“你把这个交给警察,我把苏蓦然还给你。”颜卿眉梢处除了稍许的慌张外还有满满的期盼:“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有事。”
我将手里的文件夹捏紧,下意识的咬着下唇。
“这样做你就可以永远的摆脱他,带着你的儿子。”
在她面前,我慢慢的抬起头,可依旧抿嘴不说话。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说这件事,苏妈也是同意了的。”颜卿的声音略显激动。
“他……真的……不会有事儿?他都……杀人了……”我颤颤巍巍的说道。
颜卿给我的文件夹里,满是苏嘉楠在废弃的工厂堆里枪杀那几个流氓的证据。我不知道她怎么弄到手的,可我只知道,那天,苏嘉楠杀人了,即便那些人是无恶不赦的坏蛋,可他杀人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敢用我的生命担保,他不会有事,顶多被关个几年。”颜卿缓缓说道。
我死死盯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得不到就要毁灭?是这个道理么?”
颜卿微微一楞,就连眼神也有些恍惚:“就当我是吧。可你想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理了理手上的包:“我的电话还是那个,你想好了,联系我。”
颜卿走后,我一个在山里吹了好久的山风……
我想起,曾在哪里看过这样的话:我们并不渴望得到风平浪静的爱。砒霜,鸦片,红丸这些东西,腐烂而凄美,爱情跟他们沾上关系,益发迷人。因此,一段安稳的爱情不会比一段腐烂的爱情教人刻骨铭心。
砒霜是天下至毒,难能可贵的是饮的人却含笑,只有用情太深的人,才会饮下情人所赠的砒霜。
爱情本来就是用痛苦换来欢愉,不必埋怨,你不明白是你不够清醒。
苏嘉楠给予我的一碗砒霜,我已然喝下。
只是,苏嘉楠给予颜卿的那几碗,她喝了,却乐此不疲……
我明白了,只是,颜卿还不明白……
也许,用我一段死去的爱情,换我最心爱的儿子,会很值得。
……
去警察局的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我把文件夹藏在雨衣下面的外套里,生怕它被毁灭。
难道不可笑么?两个曾经很相爱的人,却要用这样的方式对薄公堂,为了某种可耻的利益将对方送进监狱。
苏嘉楠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
我的证据充分,苏嘉楠的身份又特殊,在局里调查的那几天,出于我的“安全”考虑,我被请在局里“住”了一段时日。
所以,我并不知道,外面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各大报刊,各大论坛都炸开了花。
我唯一知道的一篇报道,它说,像苏嘉楠这样的纨绔子弟,滥用他爸爸的权利杀人,玩女人。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情妇(也就是我)揭发了恶行。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受收到的指控远不止这些,责难与谩骂简直到了铺天盖地的境界。
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却是我。
在警察局里的那几天,我没睡过一次好觉。
法院开庭的那一天,我被警官带离拘留室,玻璃门折射出我的模样,形容枯槁,跟垂死之人无异。
我在警官的带领之下,走过座无虚席的听众席。在对上被告席上苏嘉楠阴翳目光时,我的心顿顿的痛着,本以为自己练就了刀枪不入之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还不是自欺欺人罢了!
“苏青果,请问你跟被告苏嘉楠是什么关系?”
我刚宣读完誓词,对方律师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我。
“我是他……妹妹。”
“妹妹??”
“怎么回事?”
“妹妹怎么会告哥哥?”
“……”
一时间,庭下的听众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样的回答,虽然轰动,至少解决了情妇反嘴咬人的事实,不是么?我在心里哑然失笑。
“肃静肃静……”
法官的一声令下,庭内渐渐安静起来。
“苏青果,你能回忆一下事发当日,你所见到的场景么?”
“嗯……”我轻声应和。脑中的片段清晰,到了嘴边却愣愣顿顿。
一段只需几分钟的陈述,我却花费了半个小时。
等我从证人席上下来的时候,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在警察的搀扶下,慢慢的挪到门口。
我明显听到了苏嘉楠的声音,他毫不畏惧的说:“是,那些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那一刻,我感到天旋地转。
颜卿交付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儿子的爸爸被我无情的送进了监狱……
苏嘉楠,我们……之间,终于……还是……再无……任何关联了……
我得知苏嘉楠被判刑了的消息是在一个星期后,是从人民日报上得知的。
也许是舆论的压力,他被判的极重。
“无期徒刑”这四个大字,就像个一把大锤抡在了我的心头。
我第一次主动约出颜卿。
我们在颜卿开的咖啡厅里见了面。
“你不是说,他会没事的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我双眼通红,使劲的拽着颜卿的袖口,恶狠狠的询问。
颜卿被我的表情吓了一跳,她微微挣扎,试图甩开我:“你别激动。”
“他被判了无期!还说让我相信你?现在,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爱他!”颜卿淡然说道,声音轻柔并不洪亮:“甚至比你苏青果还爱!”
我一时哽住了喉,只能慢慢的松开了手。
“原因我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你他一定会没事。”颜卿的语气极其真诚。
现在的我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我们平静的做了一会儿,颜卿说:“今天,我把然然带出来了,在楼上。”
然然?!我的意识在颜卿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发了疯,拉开椅子,嚯的起身。
再经过颜卿身边的时候,被她死死拉住。
“等等。”
我被她重新拉住坐定后,她向我递来一张支票:“这里是一千万,你收着。”
见我无意愿,她补充道:“这钱不是我给的,是苏妈给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要,可你大学没毕业,然然交给你,你怎么养活他?”
我一愣,上次苏爸给的钱,我大多扔给了宋妈,现在自己手头也只有微博的一点。
“我在后门放了车,开车的人很信得过,现在外界多的是人想挖你的新闻,我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你先去避避。”
我在颜卿恳求的目光里,收了钱。
“谢谢!”
在我飞奔上去见然然的时候,颜卿满眼含泪的跟我说了一句谢谢。
可那句谢谢,却是我见过的最揪心的感恩。
48章
“好些聪明又有学识的女人深深不忿;不明白那些她们所仰慕的;有智慧也有学问的男人;何以到头来跟一个平凡又没什么常识的女人厮守终生;而没有选择她们。
越有学识的女人越希望嫁给一个有学识的男人,因为她想嫁给一个她仰慕的人。但有学识的男人却选择一个仰慕他的女人,她的水平跟他相差越远;她便越仰慕他。女人想嫁给一座图书馆,男人却不想要一座图书馆……”
我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手中的散文集被某人用力的抽走。
“还在读?!”落落将书合上;在我对面坐定:“这些个散文!啧啧啧……就是矫情。”
我微微一笑:“也不全是矫情的东西啊?你看这段:‘男人通常不以学识作为出发点选择伴侣,大男人以为女人越聪明便越麻烦。他写了一首好诗,平凡的女人会惊为天人;聪明的女人却对他说;其实,你还可以写的更好’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男人都选择平凡的女人?然后,聪明的女人就没有市场了?”落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将我未说完的话堵在喉咙:“何为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会那样直白的打击自己爱的男人?”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你们都认为颜卿很聪明,从跟苏嘉楠订婚到送他进监狱再到得偿所愿呆在苏嘉楠身边,她每一步都打算的那样天衣无缝,殊不知她却成了最傻的人……”落落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说的很淡然自若。
倒是我的愣神,却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年了,直到现在,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名字时,还是会痛到无所适从。
“十年,女人有多少十年,她胆儿可真肥,居然全压在了苏嘉楠身上。她一定没听过‘成全’这首歌。”
猛地,落落抬头看着我:“现在这种局势,你打算怎么办?”
我苦涩的笑笑:“我能怎么办?”
“那,你打算继续这样没名没分的呆在他身边?你这样,对你,对然然都是不合清理的!”
“我倒是想离开,可是离的了么?”
“可……五年前……”落落话到了嘴边又适时的停住:“果果,你要知道,参杂恨意的爱情有多难捱。”
我当然知道有多难捱?难捱到苏嘉楠总是对我面露凶光,就像个吝啬鬼一般,连最起码的拥抱都不给予。
就连我们最亲密的时候,他也很少吻我,每晚疯狂的要我,总是进入的很深,很用力……誓要将我撕毁一般的疼痛……
可……我还是离不开他,他有各种筹码,将我围困……
“不要担心我。至少现在的我还活着,不是么?”我故作轻松的调侃。
落落叹了口子,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之后,从身旁的椅子拿过一个包,推到我面前:“这里是然然的衣物,明天幼儿园放假。你直接从学校把他接走吧!我答应你照顾两个星期的,可这小子每天都可怜兮兮的问我要妈妈,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哈巴狗似的。接到他之后,带他好好玩玩!”
是啊,这一段时间繁琐的事情太多,我跟然然都快半个月没见了。他这么粘我,一定伤心坏了……
我赶紧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个精光,拎着儿子为数不多的行李,跟落落简单的道了别,几乎没做什么耽搁就乘着地铁赶去然然的幼儿园……
我坐在外面的花坛,等了良久,幼儿园的上空才响起了放学的铃声,我赶忙站起身,翘首以盼,在一张张稚嫩的小脸里找寻苏蓦然的影踪。
那个双手拽着书包带子,小嘴儿嘟起,即便微低着头也阻挡不了上飞的眼角与精致轮廓的小男孩儿可不就是苏蓦然小朋友么?
我笑着飞奔过去:“然然!”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小子立马将头抬起了,举着胖乎乎的小手,乐滋滋的边向我奔来,边喊我:“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我怜爱的蹲下,抱住他,小心的替他整理身上的西装外套。
“妈妈妈妈妈妈……”然然伸手圈住我的脖颈,在我脸上吧嗒吧嗒的猛亲:“妈妈,你抱抱我……然然要妈妈抱……”
这小子粘人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我只好费力的将他抱起,还好手肘处的行李大多是衣服,不算重。
我双手兜在他绵绵软软的小屁股蛋处。
他一直用他圆圆酷似我的眼睛盯着我,偶儿低头,长长的睫毛还会刺在我的耳畔,痒痒的,却很舒服。
“我家的然然怎么不说话了?!”我将他的身子往上提了提:“来,跟妈妈说说,老师都教什么了?”
谁知,这小子突然撇起了嘴儿:“妈妈是坏人,我不要告诉你!”
“那好,妈妈是坏人,然然以后都不要理妈妈了。妈妈也不要理然然了。”我看着他像极了苏嘉楠的眉眼,又想到这段时间混乱的生活,身上哄骗儿子的力气也就失去了大半。
怀里的然然没在说话,看他挂在我脖颈处的小手,打算绕开,可这小子却更用力的绕住。
我只好停下来,脑袋后仰,细细的端详着他。
我们娘俩在街头互看了好长时间,直到然然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小嘴儿一撇,豆大的泪珠滚滚流下:“呜呜呜……落落阿姨说……妈妈……去找……呜呜呜……爸爸了,不要然然了……”
我看着儿子哭,心就揪到了一起,赶忙腾出手替他抹泪:“妈妈给然然找爸爸了,怎么会不要然然呢?!”
“落落阿姨说,爸爸很讨厌妈妈……呜呜呜……他…也…不喜欢……呜呜……不喜欢然然……”
我脆弱的神经猛地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旧时的事情想漫天的细网将我团团围住……
还记得,然然两岁多的时候,跟同样大小的孩子相比,早已经过了说话的年龄,可他还不会说话,作为一个新手妈妈,我担心的要死……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医院,各种专家都说,这孩子的身体没什么缺陷。让我回去耐心等。
我等了好几个月,然然终于说话了,可他说的第一词却是:“爸爸……”
那天,一年多没掉眼泪的自己,哭了,哭的天昏地暗。我哭,然然也哭……
奇怪的是,自此以后,这孩子从来就没有说过那个词,一次都没有……
可我知道,他是向往有个爸爸的。
他三岁的除夕,吃完了午饭,我牵着他在小区里闲逛。
走到拐角处,然然看见隔壁的张先生张太太带着他家闺女在草地上踢球。
他眼睛里满是羡慕的神色,对着我扬起脑袋,胖乎乎的小手也不由自主的指过去。
张先生看到我们娘俩的神色,便热心的把然然抱过去。
我则落寞的坐在长椅上,安静的看着张先生将然然举过肩头,玩的不亦乐乎……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那时候的他还太小,还不能知道,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妈妈的臂膀会越来越支撑不起他……
从没有哪一刻,我那么希望,我跟苏嘉楠如初始那般美好和睦……
不知不觉,眼角的泪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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