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点头的时候,嘴上笑开了花儿,我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好受了一点,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端着牛奶,踩着木质阶梯上去,这回,他的房门紧闭着,在门口敲了几下,无人应答,我便将手搭在门把上,门没锁。
可苏嘉楠并不在房里,我将牛奶放下,视线落在桌面,此刻,他刚刚看的那本书,书面正朝上放着,我看清了上面的汉字,这才知道,原来是本法语书。
我将书从桌面拿起,翻了几下,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字如其人,这话诚不可欺,苏嘉楠的字看似清秀,实则有力,每个笔画都有棱有角。
我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学法语,不过,我认识的苏嘉楠,他一向不干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学法语,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合上书本,提着书角,想顺手给他摆好,不曾想,一张轻飘飘的纸张骤然从书本里掉了出来,一开始,我以为是书签。
等我弯下腰,我的身子便再也起不来,苏嘉楠学法语,果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他想去法国,连机票都买好了,离开的时间定在下个星期。
我仿似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畅快的呼吸,这条路并没有偏离我的轨迹,为什么我却寸步难行,我的膝盖触在地面,又冷又麻,直到他胳膊使力的将我拉起,我才发现我的眼睛湿润了,模糊的眸子已无法将他看清,我努力地微昂脑袋,将眼里的雾气吞下。
“你要去法国?!”
他在我面前坐定,神色不慌不忙,连眉头都未发皱:“嗯。”
“去多久?!”
“暂定!”
我眼前的,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非我莫属的男人么?怎么,我在他冷淡的面容里,看到了结束二字,可,这又能怪谁呢?
我哑然失笑:“你想通啦?”
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伸手过去将书本翻开,语气清冷着回我:“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
我默默的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不是:“这样挺好,我高兴,我高兴……”我有些颤抖的将牛奶杯往前推了推:“哥,把牛奶喝了吧……”
他如鹰般墨色的瞳孔死死的盯住我,举起面前的牛奶,一饮而尽,透明的玻璃杯上,他手指的轮廓有些扭曲,我伸手过去接,手掌似乎打了蜡,玻璃杯从我无力的指尖滑落!
“啪”的一声,碎的很清脆,也很完整!
我看着洁净的地面腾然多出的碎渣,还带有些许残留在玻璃片上的奶渍,显得很不和谐。
“对不起!”我惊慌的沉下身子,拖过一旁的垃圾桶,想快些将地面清理,殊不知,慌不择路的我,手刚触到玻璃片,就被锋利的渣片割破了。
我在慌什么?我不知道。
幸好,指尖割破的口子并不大,可鲜血涌上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丝吓人,地面上变得更狼狈了,除了碎渣,还有我的斑斑血迹。我明明不想如此模样,偏偏事与愿违。
受伤的手指很快被苏嘉楠捏住,我的身子被他拖至书桌前,他从桌肚底下拿出医药箱,看得出来,他处理伤口很是熟练,又轻又快,不一会儿,我的手指便被消毒棉纱裹住,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你这是何苦呢?”
我冲他笑笑,咬紧牙关:“我没事儿……”
“那就好!”他将我的手放下,弯腰麻利地将一地碎渣捡起,普通到无法普通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动静之间,我的心便暖的连捧都捧不起。
如此安静的室内,让我想起前段日子很火的一部电视剧,她里面有句台词:“你在纽约,我在北京,漫长的离别我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爱你。如果爱情能成为职业该有多好,我永远都不会早退,也永远不会转行,任期就是这一辈子,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做你的专职爱人!”
沉默将屋里的气氛压制的越发诡异,他仍细心的清理着地面,我的指尖隐隐作痛,细细感受,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至少他还在意我,这就够了:“晚饭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做。”
再小的伤口都忌讳浸水,我懂,可我宁愿伤口流脓腐烂,也想,再给他做一顿饭,最好是,做完这顿饭,我的手指就会烂掉,从此再也拿不起菜刀,反正,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欣赏我平凡毫无技巧的饭菜。
“不用了,我不饿!”他拖地的动作停滞,并未回头看我。
“看不出来嚒,它是内伤!想你想的!”
“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又后悔了!”
“我懂你,希望你也懂我,一个月为期,你若还是犹豫不决,我便只好帮你做决定了!”
“果儿,我不在乎等多久,我在乎的是,你愿不愿意陪我等!”
……
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他跟我说过的,为数不多的话语,我想起了他邪恶的嘴脸,不守承诺,意图将我吃干抹尽;我也想起了,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将我一步一步逼近崩溃的边缘,摇着杯中红酒,淡淡的与众人周旋;我也想起了,月光清灵之夜,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他如孩童般听话的掐灭香烟,用一双忧伤的眸子望着我,企图求我垂帘,我也想起了,他流氓般挑起长指,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最后在我起伏不定的胸口停住,那天,他说了句,我一生都忘不了的话,他说:“这里,只属于我!”,他的脾气越来越坏,而我的受虐心理却越来越没有下线……也许,我不是想起了,而是,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场景也好,情话也罢。
我急急的低下头,一滴两滴泪水晕开在地面,我很怕下一秒,我会嚎啕大哭。
“哥,我先回房了!”我的脆弱,不应该让他看见,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说的分开,后果我自己承担。
我逃也似的站起身子,欲从他身旁经过,没曾想,自己软弱无力的身子突然被他强有力的拽进怀里,一切不容置疑,他的霸气与温柔,融合的淋淳尽臻,背上的骨头被他结实的手臂圈的咯咯作响,他把我勒的好紧,把我勒的好疼,可我还是贪恋。
我们相拥抱了很久,红彤彤的余晖,从窗棱铺洒,打在我们痴缠的身躯,我险些在他怀里融化了,他只要再跟我说些缠绵的情话,哪怕一句,什么志愿,什么安定,什么亲情,我都不在乎了,可他没有,他只是抱着我,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绵绵的跟我说:“果儿,再见……”
只要你心里有爱,无论你多么费尽心思的将它掩藏,一旦等到一个尽情发光的时刻,你就会明白拥有和失去,到底哪个痛!我狠狠挣脱了他的怀抱,跑到对面,将房门重重关上,我不是发脾气,我只是难过的不知所措,舍弃的时候,原来这么悲催。
要是,我没有被苏家领养,我不叫苏青果,叫李青果,张青果,王青果,不管什么青果都行,我愿意用我十几年的安定换取和苏嘉楠的相知相守。字写错了,可以擦掉重来,可我却永远退回不到,老槐树上那副多出来的秋千架下,我终究成了苏青果,成了苏家的女儿,我们的身份是兄妹,即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周围的人也早给我们印上了标签,别说苏妈不同意,就连整个世俗都不会同意。
我们要在一起,就要跟整个世俗作对,我们必须做好承受一切反对声音的准备,可目前的我,还没有那份勇气。
我在门框那里站了整整六个小时,站到黑夜慢慢的降临,脸上满是泪痕,绷在皮肤,异常难受,我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双腿,怏怏的将房门开启。
正巧,苏嘉楠端着一碗泡面从楼梯口上来,我赶忙将房门关上,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他的脚步声离我房间越来越近,我心里似乎有些期待,可我的房门终究没有响,脚步声在我门口只顿了一下,尔后慢慢走远,直到,对面想起了闷重的关门声。
我吐了一口气,轻轻的笑了一声,将门重新打开。
我看到,我的门口放着那碗面,它还冒着热气,在我眼前向上蒸腾蒸腾,香气也在我鼻尖蔓延蔓延……
10计策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在未来预知的重逢里,我们以为总会重逢,总有缘再会,总以为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却从没有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
“不能见面的时候,他们互相思念。可是一旦能够见面,一旦再走在一起,他们又会互相折磨。”
“爱情,原来是含笑饮毒酒,爱一个人很难,放弃自己心爱的人更难!”
“爱情要完结的时候自会完结,到时候,你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
“……”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沉浸在,这些华丽伤感的字句里,我的人,我的心都无法自拔。其实,我并不喜欢张小娴,因为她太会勾起人的眼泪,可是,我却在这家新开的书局里,抱着她的小说,就着一杯咖啡,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我的眼前,换了一批又一批顾客,他们行色匆匆,一直在寻找,又一直在放弃,有的时候,并不需要跟爱情邂逅很多次,你便能知道,它从来都是一件百转千回的事情。
整12点,书局里的老式洋钟响了,当当当的,很清脆,也很有意境,手里的书还来不及细品,心就已经千疮百孔了。我面前的咖啡也是如此,还没来及地喝下,就已经凉了。
我站起身,打算把借的书还了,回头拿包的空隙,我的面前多出来一双手掌,骨节分明,纤长有力,还能有谁?只一双手,便让我刻骨铭心。
苏嘉楠带着浅笑,在我对面坐定,将我借的书拖过去,翻了几页。男人大多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句子不感冒,所以,他很快便失了兴趣,合上书本,定定的望着我,薄唇轻启:“我明天下午2点的飞机。”
我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想让我送他,虽然这是我想做的,可是,我不能做。
我不去送,并不是我绝情,相反是,我对他太有情,我不知道,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远离,我能不能做到视若无睹?我想我不能,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挽留他,然后放弃各种原则,在各种泥淖里沦陷自己的良心。
“到了法国,好好照顾自己”我的手紧紧捏住包,那力道就快将它捏成碎布,他如此聪慧,相必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可他久久都未回话,我很窘迫,又不敢抬头看他,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我罩住,我以为他要走,竟还傻乎乎的问他:“去哪儿?”
“还书,然后去公司。”他几乎没做停顿,脸上隐忍着怒气。
不气才怪呢,他从来都不是个清闲的人,他跟着我,选好时机出现,难不成只想告诉我,他要走了?
我跟着他到了柜台,他替我把书还了,仍旧没有回头,推开面前的玻璃门扬长而去,我知道,这回,我伤了他的心,我有什么颜面继续跟着他,我总不能跟着他去法国吧?我在书局的玻璃门口停住,眼睁睁的看着他发动车子,尔后,渐渐的驶出我的视线,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并不是在远离我的视线,而是远离我的人生。
我身体里残留的疯狂细胞叫嚣着,我疯了一般的推开门,追了出去,还未落下的青烟告诉我,他走了,离开了我的视线,甚至离开了我的生活。
我的心一秒钟揪到一块,比我当初选择离开的时候还要疼,还要痛,就连我告诉自己,会好的,会好的,也不成用,过不去,我的心过不去,我能怎么办?我不知道,原来,我爱他,竟是这么深。
“若你许我一个未来,我定为你,长袖翩翩,舞尽锦瑟年华,一生欢颜,只为你一人绽放,辗转红尘,愿与你同唱一曲天久天长!”可是,除了苏嘉楠,谁许我天长地久,我都不屑一顾。
我蹲在地上,将脑袋埋于膝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就如我止不住的哭泣。
盛夏的骄阳毒的很,将地面烤的冒烟,我刚刚落下的泪滴,眨眼间就被吸食的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哭的更凶了。泪眼朦胧中,一双黑色皮鞋停在我面前,我腾地站直身子,眼里,心里,脑子里,都是他一袭白衣,在我面前站的笔挺,眼角突然坠落一滴清泪,是先前没有流尽的?还是刚刚迅速聚起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有丝窃喜的眸子,愣住神的空隙,他拽着我的手臂,向前奔跑,我们在他停车的路边站住。他打开车门,将我塞进去。我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将我逼在角落里,让我无处可逃,认命的随他上下其手。
情到浓时,得而复失,巨大的喜悦,唯有某种方式的身体语言才能确切而独特的诠释。他捧起我的脸,重重的吻下去,我的唇被他轻轻咬着,带着某种诱惑,他细细的吻着,耐心且绵长,舌尖在我温润的上颚周旋,我伸手圈住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应他,他吻得愈发激烈,攻略城池的气势,带着我能理解,又似乎不能理解的情绪拼命地纠缠住我的舌头,以至于,我无法专心的用舌尖去描绘他的唇形,记住他的每一部分。
迷乱之际,唇上的温暖蓦地离开了,苏嘉楠一手托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柔的摩挲我的脸颊,他望着我,目光温柔,却又十分灼人,“傻丫头,你就是我的劫,我都是在劫难逃的人了,怎么舍得真的离开你呢?!”
我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眸,还有他布满狡邪的脸庞,我知道自己被骗了,我伸手,重重圈进他的腰身,嘴里恨恨的骂着:“苏嘉楠,你个臭流氓!”
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极暖的,这种感觉很微妙。
“你再骂句试试!”他的手在我腰际游走,炙热却毫不犹疑,他的薄唇向我靠近,玩味的语气从我耳侧窜入大脑:“再骂,我就吃了你!”他的模样像极了一匹狼,火热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吃掉,眼前的他,有着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黑发,深沉的黑晕染了夜色,眼前的他,也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差劲的最恶劣的诈骗犯,臭流氓,却一个拥抱就让我流下眼泪,也许,我们真是上辈子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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