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要让庄浩抬步去扶她,好在她终是站稳了。
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又陌生又让她害怕,被甩出去的瞬间她的心便落入谷底,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抓住,他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眼底蓄着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千静语垂着头不敢让他看见,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异常狼狈,点点的晶莹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打湿了地面,风吹在她湿润的脸颊打得生疼,但是和心痛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她的头低着,长发滑过肩头挡住了她的脸,易宇兮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脚前掉落的一滴滴水珠已经出卖了她在忍声哭泣的事实。
风也吹过他的脸颊,他黑色的发丝在轻动,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尽数蜷起,微微泛白,整个人仍是幽冷而寡淡。
“我以为我的行动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一些事实,不过看来现在你还是没有明白,既然你来了,那我现在正式地告诉你,一场成年人游戏而已,起初就没有开始,所以散场我不认为还需要通知你结束。”站在原地,下一秒这些话脱口而出,残忍地让千静语乱了方寸。
成年人的游戏,游戏……
——
“你以后还愿意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哄我么?”
“会。”
“会多久?”
“一直。”
“一直是多久?”
“当你不再需要我哄的时候……”
“以后等你工作了,钱都要归我管,你主外,我主内!”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对啊,我不需要你赚很多钱,只要能养活我就够了,易宇兮,我很好养活的。”
“我知道。”
“那等你工作稳定了就来接我好不好?”
“好……”
“……”
“那你乖乖地等我有一天来接你。”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响在她的耳畔,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真真切切。没有人知道,这三年,她就是靠着这几句话独自支撑到现在的,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他了,他却将她推开了。
不是这样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吸了吸鼻子,她抬手抹了抹泪又将它们忍住,她又一次走到他面前倔强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冷,但她不肯松一下。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看他,似要将他刻入眼底,那极力憋着泪隐忍的模样和三年前无异。
“你说会一直哄我的,你说过的。”她闷着声音说道,带着她一直以来的执着,又吸了吸鼻子她抓着他手的指尖收得更紧:“我以后都不跟你任性胡闹了,也不耍小姐脾气了,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然后她眼眶氤氲着湿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终于带了一丝委屈:“但是我现在真的有一点难过,你哄哄我好不好?宇兮……”那一声宇兮已经几近了哀求,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
“……”
时间又一次静止,安静得只剩下彼此间的呼吸,一旁是早已不忍看下去而背过身去的庄浩。
手一点一点地从千静语的指尖抽去,她倔强地想要抓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泪水不争气地“哗哗”往下落,她止不住地开始低声抽泣。
易宇兮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那冰冷的触感就像一把匕首在割着她,很痛但她就是不愿意松手,泪水落在他们交合的指尖,当最后一根手指头被他掰开的时候千静语心底的最后一抹希望也被他无情地浇灭了,他又一次地硬生生地将她推开,推离了他的身边。
“真话假话你都分辨不清,三年前可以当你是无知,三年后你若还不懂就是愚蠢。”但显然,她的泪水对易宇兮没有任何作用,对她的伤害还在继续,曾经的温柔早已不复存在,那墨黑的眼眸如同凝了一层冰雪,此刻她在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千静语还在低泣,她始终不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她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现在这陌生的样子,她的所有等待和期待被他亲手捏得粉碎,切肤之痛深入骨髓。
而易宇兮已经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整好西服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庄浩,送客。”
千静语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又要跟过去却被从庄浩伸手拦住:“千小姐,冒犯了,请。”他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她离开。
“别碰我!”但此时的千静语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她对庄浩冷声道然后狠狠地推开他。
其实以她的力气根本不是庄浩的对手,更别提能推开他了,但庄浩还是让开了。
此时易宇兮已走到大楼门口,公司的玻璃门缓缓滑开,透过玻璃他看到了千静语的一举一动,蓦然驻足,他停了下来。
千静语看到他停步眼中又燃气一丝希望,但是下一秒她的希望就破碎了,这一次破碎的彻底。
只见他背对着她长身伫立,声音沁凉入骨。
“千静语,你可能是市长千金做久了,有一句话忘了告诉你……”他就这样毫无感情地连名带姓叫出她的名字,让她的心也随之颤抖。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对我来说,你也只是个女人而已。”语毕,他迈步踏进了公司大楼,这一次再也没有停下。
庄浩也最后看了一眼千静语,随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啪——”当玻璃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千静语仿佛听见了自己心中某根弦断裂的声音,然后那如决堤般潮涌而来的疼痛感溢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仅几秒钟的功夫就要将她吞噬淹没。
望着被门隔开的那道身影,就像她与他被隔在了两个世界,她想伸手抓住,他却已经走远,很远,远到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跌撞着终于扶住一面墙支撑着自己,然后慢慢地滑落下去,她泪如雨下。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以前都不舍得让她这样难过。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千静语将自己蜷缩着抱坐起来,头埋在膝盖里,就像三年里无数次从梦中唤着他的名字惊醒,她将自己埋成一只鸵鸟哭得伤心。
他不要她了。
当这五个字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这三年里她自欺欺人编织的梦都被他狠狠打碎了,他亲口给她的答案比三年的等待还要痛得体无完肤。
右手腕上那根红色的细绳还在轻轻颤动,那抹醒目得红色此刻深深地刺了千静语的眼。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害怕的时候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然而他当初的话就像魔音一样萦绕在耳畔,怎么样都无法挥之而去。
“易宇兮,你是个大骗子,你是大骗子……”千静语委屈地将自己蜷得更紧,泣不成声地陷入深壑的绝望中。
从小到大,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前方万丈深渊后面无路可退的绝境,就像小时候妈妈离而去她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而她唯一的那道光现在也顿然消失了,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
易氏公司的大楼里易宇兮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倒是身后庄浩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终于年轻的他没能忍住,追上了他冒死开了口。
“哥,嫂子她很难过。”他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从一开始看着易宇兮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千静语,到他回国的那一天第一次违抗季老的命令回到千静语身边陪她过生日,虽然易宇兮从来不说,但这三年他每一次出去都把那本顾城的破书带在身边,连一个女人都不碰,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就是再年轻也能看出来他对千静语的感情,可是明明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推开她伤害她?有难处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一起面对解决?到底是为什么?
“你别多事。”他的话却被易宇兮一口堵死,冷滞的声音让他不敢再多说一句。
“砰——”地一声,易宇兮已经走进了办公室,将他关在了门外,庄浩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继续哀声叹气。
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易宇兮的身影笔直地伫立着,透着玻璃他的视线落在楼下台阶上蜷抱着的小身躯上,那是极度防备的姿势。
紧攥的手,指节早已泛白到毫无血色,他慢慢松开,左手隔着玻璃伸向她,西装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被带着往后滑去,被隐藏在袖子里的那根红绳终于露出,有一点点褪色却还是夺人醒目。
隔着玻璃的他掌心落在她的躯体上,仿佛是抚摸在她的发间,与以前她和他闹脾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望着她在颤抖的身体,从刚刚就在隐隐作痛的心,更加难以抑制且越来越清晰。
“对不起……”
偌大的办公室,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却是黯哑无比。
此刻,他的心痛与她在同一频率。
第44章 别不要我
千静语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足不出户。
正值学校放月假,千卉琪补课回来就看到了千静语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就去她房间门口敲了敲。
“姐,你最近都出去忙什么呢?是去找工作吗?”她咬着手中的水笔头对里面问道。
“……”
见立面没有回应她又自顾自地开口:“其实吧,你就是端着要靠自己,这年头现在有多少人找工作没靠家里的?就你这市长千金的头衔多少人得排队给你送工作挑呢?再加上你的学历和你的脸,你说白给的你不要还非得玩‘高尚’,无不无聊。”千卉琪靠在房门口这样说道。
坐享其成这种事她从小到大都养成习惯了,她和千静语不一样,她一出生就顶着千家二小姐的光环,没吃过一天苦日子,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所以什么事情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千静语的房间依旧没有仍和动静,千卉琪说着说着也觉得无趣了,便摇摇手下楼去了。
算了,对牛弹琴,她姐就是个有直线不走非要走曲线的傻子。
心里这么吐槽着她一下楼就看到了家中大厅坐着客人,是个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女子,气质婉约。
“卉琪,来,下来见过你陆伯母。”母亲看到她下来便招手唤道。
看到母亲在招唤她,千卉琪乖乖地下了楼。
“陆伯母好。”她嘴甜地叫人。
这个陆伯母就是顾楷铭的母亲陆菁,第二次亲自来千家自然是为了儿子与千静语的婚事。自从大儿子上次相亲后回来就对她只字未提,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拒谈此事,简直要愁死她了,千家这边也迟迟没有消息,她生怕是自家那个木讷的儿子不主动惹得千静语不开心了便又亲自上门一趟。
眼看儿子已经三十岁了,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千静语是她看到现在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了,家世、样貌、学历要什么有什么,她觉得就该这样完美的女孩子配她家儿子,所以这门亲事她也是相当的看中。看到身前在跟自己甜甜打招呼的千卉琪,陆菁笑着朝她点头,心里却已经将她跟千静语做了比较,这庶出的跟嫡出的到底各方面都差了些许,还是千静语一颦一笑间最自然大方。
“上去把你姐姐叫下来,就说你陆伯母来做客了。”钟嘉棠招待着陆菁就座又吩咐着女儿。
千卉琪只得又上一趟楼来到千静语房门口,再次敲响千静语的房门,千卉琪有些漫不经心了。
“姐,我妈说来客人了让你赶紧下去趟,是陆伯母。”
“……”
千卉琪又敲了敲:“姐,这个陆伯母就是那个跟你相亲的警察吧,其实我觉得那个警察还挺帅的啊,虽然年纪吧大了一点,但好歹也是个刑警队大队长,又是将门之后,你们两个简直就是郎才女貌,你不会是放不下你在英国那个男朋友吧?可是你都回国了也没见到他人影啊,缘分的事情吧……”
“哗——”千卉琪还在那里八卦地说着,千静语却突然打开了房门。
门毫无预兆地打开让千卉琪有些猝不及防,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千静语,只见她的脸色已经比刚刚回来的苍白好多了,但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姐,你吓死我了,开门也提前打个招呼好不好。”捂着胸口千卉琪表示受到了惊吓。
千静语没有回应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与她擦声而过,下楼去了。
千卉琪呆立在原地。
她她她,她居然被无视了?千静语肯定有情况!
***
下楼后千静语便来到大厅,已经重新收拾过自己,此刻她看起来跟平常无异,除了眼底黯淡无色的眸光。
“陆伯母。”唤了一声陆菁,千静语挤出一丝笑。
陆菁看着她聘婷的身影从楼上缓缓而下就十分欢喜,千静语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她特有的气质,美丽不失清雅,高贵不失谦逊。陆菁眼底带着笑已在心中赞不绝口。
很识大体,很好,不愧是她亲手挑的儿媳妇。
于是招手就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待千静语走近她便亲昵地牵住她的手,眸光在她精致的脸上流连。
“静语啊,上次见面你觉得我家楷铭怎么样?”陆菁一向是有话直说之人,也不和千静语绕圈子直接挑开了自己的来意。
她的突然造访已经让千静语料到了目的,她话音刚落千静语也只是笑着回应:“顾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陆菁闻言更紧地握住千静语的手笑得愉悦,但很快又带着一丝歉意开口:“我们家楷铭平时工作有些忙,这孩子一忙起工作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做事太认真,人呢可能也不太主动,你别介意,一开始接触他确实有点不擅表达,但是深入交往、互相了解了之后就会发现他是个很顾家、很有责任心、很细致入微的人。”陆菁这样解释道。
千静语只是沉默地继续笑笑,顾楷铭的母亲似乎以为是自家儿子一直不主动才让她没有回应这门亲事的。
此刻千静语心底对顾楷铭充满了感激,可见他没有将她的事透露一丝半毫,他果然和他的职业一样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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