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公司收到了一束非常招摇的火红的玫瑰,里面的小卡片上还招摇地写着。
‘给最爱的小秦。’
一群人发疯地追问我这个人到底是谁,陈某人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尤其欠扁。
能做出这种无聊事的除了萧磊没别人了,打电话过去他还笑得出来,“漂亮吧,有没有感觉很优越。”
优越个鬼。劈头盖脸就给他一顿骂。
最近给他的好脸色太多,他就上头了,被我骂得厉害他才解释,快节日了,朋友让他帮忙订花,因为不是自己掏钱,于是就顺手把我也填了上去,玩笑而已。
这人,要是红粉知己再多些,他朋友就破产了。这么一比喻才发现自己把自己往红粉知己这种东西上靠,于是又冲他骂了一顿,命令他不准再玩这些。
挂了电话才又忍不住笑出来,这人总是这样没个正经,害得我一扯到跟他有关的事就不正常。
没事乱发飙的下场就是风水轮流转,下午我接到了比我更凶的电话,电话里气势惊人地吼着让我滚回家里去。
虽然不知道远在外面自生自灭的我到底哪里又惹了家里的太后,不过皮绷紧点倒是没错,下班后先去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然后打电话回家告诉她我大概的到家时间。
到了之后也没敢劳她大驾,自己乖乖用钥匙打开门,才进去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见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这么大人缺心眼是不是,别人的家务事你插什么手?跑去给人当担保人这么大事你就不跟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我被骂得糊里糊涂,我什么时候给人当担保人去了?我怎么不知道?耐着性子等着老妈骂完,才为自己辩解,“妈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去给人担保了?”怨不得老妈这么愤怒,前几年舅家表哥就是糊里糊涂给人做担保惹出一堆麻烦。
“陪你王姨去办遗嘱的不是你?”
“是我,但那不是做担保,我不过帮他们收着遗嘱而已,不需要负什么法律责任的。”我忙安抚暴怒的老妈,连她怎么知道这件事都不敢问。
老妈狐疑地看我,一再确定,仿佛我敢说是的话,她立刻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被自己的想象逗得忍不住笑出来,“我保证真的不是,我有那么笨吗?”
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路资优生的头衔顶过来的,结果每次出远门爸妈都要不停地叮嘱过来叮嘱过去,仿佛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把自己卖掉还帮别人数钱。
“你要是聪明我就不担心了。”老妈放心下来就拿起我买回来的水果去厨房,然后交待我打电话给王阿姨,说她有事找我。
我在电话前却有些犹豫,如果连老妈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么萧磊也一定知道了,他怎么样?在我的记忆当中,除了高考失利那次,我从也没看过萧磊伤心难过的样子,遇到这种事的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小小年纪皱着眉什么样!还不打电话?你阿姨他们急着呢。”老妈洗好葡萄回到客厅,又训了我一句。
“妈,萧磊他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事?”
“那还能不知道。”叹气过后,看我一脸等着解释的表情,妈妈才低声讲了萧磊知道他的身世的经过。萧磊在小学的时候突然逃家,大人们到处找都找不到,后来他自己回家了,说是好朋友转学到外省他只不过跟着去玩了两天,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被接受,萧磊爸妈都觉得是不是萧磊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敢问,商量了好久后还是萧叔决定早早告诉萧磊他的身世,以防被他自己发现带来什么后果。
那时候听到自己妈妈告诉他其实他不是他们的孩子的时候,萧磊的表现相当平静,。
“小磊只说了一句话:只要爸爸妈妈还要我,我就不会走。”妈妈的声音突然有些怪,我疑惑看她,她只是摇摇头,“那么小的孩子用带着笑容说那种话谁看了都要心酸,我们更加肯定他是早就知道了,但他自己不承认。所以你萧叔他们这次做的事大概让他以为自己已经不被需要了,真的伤心了吧。你萧叔他们也是,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好歹也养了那么多年。”
“妈你好像很喜欢萧磊?”妈妈嘴里的萧磊似乎总是很乖,偏偏那个人跟乖是一点都扯不上关系的。
“小磊那小子挺念旧情的,年年过节都打电话来,这两年工作后年年送你爸好烟好酒,小磊会做人,不像你一副怪脾气,真不知道你怎么跟同事相处的。”
“我同事都说我脾气很好的。”我抱怨着,现代人的面具太多,我爸妈是怎么也不相信外人眼里的我其实相当好脾气好相处。
“人家跟你客套你还当真。”
“既然你这么喜欢萧磊,我改天叫他来当你女婿,你高兴不?”
“你敢!”妈妈突然变了脸色,然后才缓了缓脸色,“你要是想通了准备嫁人我和你爸找人给你介绍合适的。”
“你不是很喜欢萧磊吗?”我无聊折了片身旁的花的叶子,被妈妈拍了一下,我就知道她对这些花花草草比对我好。
妈妈瞪了我一眼,“我和你爸对你也没别的要求,也不要你嫁个多有钱的,但至少要学历相当,你从小就喜欢看书也要找个读书人才有共同语言。我看找小染她姐夫给你介绍几个设计院的挺合适。”
“以后再说吧。”我摇摇手敷衍过去,真叫她认真起来就不得了了,何刚前面就已经积极想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不急这事,反正随缘。”
妈妈像是被我打发过去了,习惯性地拿着碗去给花浇水,家里所有的窗台都被花占领了,而且开得分外妖娆。让人弄不明白的是隔壁叔叔天天用过滤过的水给花浇水,还常常去向人请教养花的专业知识在家捣鼓来捣鼓去的,花就是也开,而我妈随便拿自来水想起来的时候浇一浇,摆弄一下偏偏花就是开的好,我看着小木盆里伸出来的蝴蝶兰发呆,妈妈却忽然来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你是不是和萧磊好上了?”
“我和他几年没见过了,哪有机会好上。何况他不是和姬婉燕谈着么?”
“你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事?燕子今年年底打算结婚,日子地点早就定好了,过阵子大概就会发喜帖了。”
这么说的话当然不可能是萧磊和姬婉燕结婚了,问题是……怎么会这样?
“她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还一直以为她和萧磊好的很。”小黑说姬婉燕同萧磊曾有一个约定,如果萧磊可以考得上好学校,她就答应同他交往,萧磊能坚持下来那一年就是因为这个约定,而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们又为何会这么简单分开?
自己也曾那样无知地帮助他去接近她。这些全都是当初伤我至深的事实,结果他们居然早早就分手了?又不存在什么不了解或者是毕业后要分离的问题,到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就你上大学那会吧,还带了男朋友回家过年,要不你也跟着去吃喜酒?还要掏红包的。”
“我比她年纪小,才不给她红包。”
“你都工作了还好意思。”妈妈拿我没辙。
我起身回自己房间,“那我就不去了。”
回到房间我一边翻书架一边拨电话给王阿姨,大二的时候暑假回家妈妈说萧磊送了生日礼物给我就放在书架上,那时候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个人,和跟他相关的东西,所以看都没看就把它塞进书架底柜子里,而今天我想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想起我——这个人的。
“妈,阿姨说要来,你多做点饭。”我冲着门外喊,老妈表示她听到了之后,我低头看翻出来的东西,那时他送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不重,也没特别密封,只是用缎带绑了起来,很秀气的模样,不像是萧磊送出来的东西。
打开后里面是当年我想要的CD,一张没被开封过,另一张外面的塑料封皮却已经被扯掉了,我拿起那张CD打开,看见里面一张和封面差不多大的卡片,卡片上是黑色的张扬的笔迹,那时我玩笑地说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的字,俊逸非凡,他说那是字如其人,我原先说我也是,后来硬生生改口为人比字还要好,换得他的大笑。那时无论我说什么都仿佛能逗得他满地滚着笑似的。
小秦:
如果你看到这个大概很惊讶吧,我也会写这种东西,说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两年没见了,过年你也不再来我家,我知道你在躲我,我想问你为什么,但我又不敢问你,原因太显然了,是你终于讨厌和我这种人做朋友了,对不对?其实我一直不确定我们是否是朋友,你这样一个优等生和我这种差生如果是朋友的话,谁听起来总觉得很别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却觉得非常开心,最难过的时候也是突然想起你的笑容和不可思议的坏脾气,才觉得我好像真的很想你,希望今年寒假过年能像以前一样见到你。
祝
生日快乐
萧磊
“该死的浑蛋……”我咬牙切齿地边看边骂,这个浑蛋把我当备胎,只要姬婉燕离开他他就转头来找我,到底谁给他这种权力!而我最学不乖的是总是不由自主想要知道他的事情,那到底跟我什么关系,我管他去死!
把东西塞进盒子里随手扔到垃圾筒里,我躺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当年知道真相后那种锥心的屈辱的感觉再次在胸口乱窜,胸口闷得仿佛喘不来气,要自己别为萧磊那浑蛋生气和根本控制不住的怒气两方面不停地拉锯,我真是疯了,现在还会被他这样影响。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稍稍平静下来,坐在床边发呆,又想起那盒子扔在筒里搞不好老妈会好奇打开看,赶忙从垃圾筒里把东西捡出来,然后继续扔到柜子里。
不知道的时候随便把这东西扔在某个角落也觉得没什么,但是看了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就特别怕被爸妈看到,我又把里面的卡片拿出来考虑是扔了还是藏在什么地方,正犹豫间老妈的大嗓门就让我知道王阿姨来了,我鬼使神差地把卡片塞进口袋里,赶紧走到客厅去陪王阿姨。
“阿姨好。”我照例问好。
“你回来了,小秦。”王阿姨神情憔悴,我却觉得比她更憔悴。
“嗯,阿姨最近常常来我家玩哦。”
“家里没个人,来你家还能跟你妈说说话。”阿姨看着我妈,欲言又止。
“我刚跟她说了,她说要去劝劝小磊。”我妈立刻善解人意地说着。
我淡淡瞟了我妈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不去!”
怒火不受理智噌得冒了出来,不仅是阿姨,连我妈都一脸‘这姑娘还是沈秦么’的表情看我,我不自觉紧紧抓住沙发,咳了一声,才恢复到平时面对长辈的表情,“……我的意思是我跟萧磊不熟,他不会听我的……找姬婉燕去劝他比较合适吧。”
阿姨眼巴巴看着我,边看边叹气,“前面也叫燕子去问,结果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家气了回来,这两人好的时候还不错,不好的时候十句话就能吵起来,亏得我一直想让燕子当我家媳妇。”
令人意外,萧磊和姬婉燕在一起是这种情形,我无言地听着,不准备发表看法。
“小磊很听你的话的,以前没人劝得了他好好学习,就是小秦你能说得动他。”
那不是我,是因为姬婉燕!
我想这么大声地喊出来。闭了闭眼,心里觉得格外疲惫,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要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阿姨……”我试图再找理由拒绝她的要求,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地哭声,搞得我和我妈都手脚忙乱,平时脾气性格都很开朗而且具有知识分子文雅的一面的阿姨像天下任何一个找不到孩子的母亲那样悲伤流泪的时候,我的良知再次战胜理智,软声改变了自己的说法,“阿姨,你别担心,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电话声持续了很久也没人接,我的脑袋里却一直中空状态,我想他大概不会接我的电话了,那天不是我亲口对他说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给我带来麻烦么?他从来不是非我才可,我……心空落落的,我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么矛盾的东西,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喂?”
我愣了好久,只觉得突然心潮澎湃。有时候听一些艺人的歌曲时会莫名地想要掉眼泪,他们的声音并不是很敦纯,歌曲也不是那么优美,可我却能听出那里面特别的深情,令人落泪的深情,萧磊的声音就突然给了我这么个感觉。
“喂?”他又唤了几声。
“我是沈秦,想找你说几句话,你什么时候方便?”用最客气的语气开口。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嗯,那就改天吧。”
“我现在比较空,你在家?我现在过来。”
“你说星期几?”
我面不改色地同萧磊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萧磊在电话另一头沉默,然后才试探着问,“我妈在你身边吗?”
“……嗯。”
他停了一会才叹气,“我就知道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就这样。”
“他怎么说?”一见我放下电话阿姨就追问着。
“我们明天见面再说,阿姨放心,他不会那么绝情,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的。”
“不会就好了,小秦你劝劝他搬回来住,家里就两个老人,实在难受。”
“我尽量。”现在安抚阿姨最重要,至于萧磊,从来都不是我欠他,我何必要做逃避的那一方。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家乐福旁边那个咖啡屋等萧磊,指定这个地方是因为我不愿意他来我家附近,而我又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住在哪边。
他比我还早到,站在家乐福大门左边,军绿长裤,黑色薄衫,黑色立领外套,或许是衣服衬得他周身气息冰寒。
“不是约咖啡屋吗?”我走过去询问,也是一脸的冰霜,相反,他一看见我,脸上的不快全都抹掉,眯眼笑着伸手递给我一个袋子。
我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就是上次逛街看的那件红色风衣,我合上袋子硬要塞还给他,“我不想收你送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