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帅气,家境普通但学业优异,曾经获得过市里的青年柔道冠军。
他的攻势非常猛烈,我从一开始的避而远之,到渐渐被他吸引,却总还是惶惑不安。
没想到在一次省青年柔道挑战赛上,他举着冠军的奖杯突然冲到我的座位上,大声地当着全场观众的面说:“辛妍,做我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爱你!”
我在此起彼伏的嘘声、掌声和羡艳嫉妒的目光中,甜蜜而又局促地接受了他,可是胸口的印记,却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神思恍惚之间,有一天却让谢宇楠发现了我的秘密。
那天在宿舍浴室洗澡的时候不知怎么忘了关门,被冲进来上厕所的谢宇楠看个正着,她惊愕得难以言表。
我当时还很庆幸,幸亏冲进来的事谢宇楠而不是别人,我憋了太久,在她的关切又心疼的眼神中,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记得,当时,她和我抱头痛哭。
可是没多久,她就用惶恐得恨不得去死的语调告诉我:“对不起辛妍,那天我喝醉了,那件事,岳川知道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宴会,我正好接了一个范健安排的秀,酬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我实在不舍得推掉,就嘱咐岳川一定要好好地帮我照顾谢宇楠,因为我知道她酒量不行又特别喜欢逞强。
应该就是在酒宴结束以后,岳川送谢宇楠回宿舍的时候,她“不小心”把我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了岳川。
我病了一星期,发烧呕吐浑身无力,岳川没有来看我。
病好后又浑浑噩噩过了一星期,岳川的话把我彻底打进冰窖:“对不起,辛妍,我没有办法再和你继续下去。”
我没有过多地去怨恨谢宇楠,我觉得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掉,可是谢宇楠却开始刻意地与我疏离,我以为她是心中有愧,但没有想到,不到半年以后,他们就走到一起,在校园里出双入对。
而且,高我们两级的岳川一毕业,谢宇楠就辍学跟他结婚了。
至此,我把我人生字典里的“容忍”和“原谅”,彻底地删去。
在六月炙热的阳光下,我不能克制地浑身颤抖,额上冷汗却涔涔地冒出来。
郁安承发觉我不对劲,侧过脸来担心地看着我,又拍拍我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做了个“怎么了”的手势。
我像触电一样地放开他,手下意识紧紧收在胸口,迈开大步就向前走。
他拉住我,担心变成焦虑:“你要去哪里?”
我浑身一震想甩开他,他突然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很坚决的手势:“回家!”
那边司机也下了车,我知道逃不了,只能瑟缩地钻进车里,但是拼命地往车门边缩,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
狭小的车厢,他近在咫尺的感觉让我抖得越发厉害。
他有些急了,拿出掌上电脑却又好像不知该写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对我做“放松”的手势。
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松。
我贪婪地想要靠在他的肩上痛快地哭一场,或者让他在我的脊背上轻柔的安抚,可是越来越深的卑微怯懦却像沼泽一样疯狂地吞噬着我,我陷入一种无力的绝望之中。
越是挣扎,灭顶的速度也就越快。
他在云端,但我注定,只能挣扎在一摊污浊不堪的烂泥中。
在被掩住口鼻窒息而死之前,我必须用最后的气力把自己解救出来。
回到小楼,中午的饭菜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我拿稳掌上电脑,闭了闭眼睛狠狠写了几个字:“郁安承,放我走吧。”
他瞪着那几个字,下笔也是重重的:“你还爱着他?”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见过谢宇楠,今天的情形,再加上他能大概读懂谢宇楠的话,我们的关系他肯定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
我又开始发抖,拿着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只好狠狠心直接对着他:
“我,不爱任何人!”
郁安承紧紧盯着我的脸,深静的黑眸中隐隐有光焰流窜,仿佛一蓬正在慢慢燃烧的密林。
我慌忙避开他的眼睛,只怕一点飞溅的火星,都足以让我形销魂散。
他忽然长长地,似乎很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低头写了一句让我毫无防备的话:
“辛妍,你有没有看到奶奶给我的那把锁?”
我像个被逮个正着的窃贼,慌得连卑怯都忘了,只知道摇头:
“没有。”
他仍旧很平静:“上次整理奶奶遗物的时候,我让阿秀一起放到储物间去了,可是我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我极度心虚:“既然已经决定丢了,为什么还要找回来?”
“因为,我后悔了。”
我紧张得满手是汗,可又迫切地想知道:“后悔什么?”
他写得不假思索,仿佛那些话他早就想告诉我:
“我不喜欢强求,如果注定得不到或者注定会失去,那么,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选择放弃,比如,你。”
我心要跳出来似的看着他,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很耐心地写:“一开始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靠近你,你就像一只刺猬,执拗的时候寸步不让,伤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所以,我直觉地抗拒你。可是慢慢我才发现,其实,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只是你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式,你根本就不会真的去伤害别人,而且,不管怎么苦,怎么难,怎么被伤害,你都不会放弃生活的希望,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充满斗志的人,你活得比任何人都不容易,可是,也比任何人都勇敢和坚强。”
他仿佛想起什么遥远的事,脸上浮现出微醉的笑意:“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虽然很难以接近,但是远远地看去,你是那么的健康,那么的生机勃勃,真希望,永远都能看到你那么美的样子。”
泪已经放肆地流了一脸,我只能把指骨死死抵着牙关来支撑自己。
他还在写,他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多的话:“我抗拒你,是因为,我不能忍受自己的残缺暴露在你的面前,可是慢慢我才发现,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一切的抗拒,都只是徒劳。”
他靠过来,把我脸上的泪擦掉,让我可以清楚看到他写的字:
“辛妍,我知道我有残缺,可是,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能不能,试着爱上我?”
最后的那句话,他没有写,而是用手语慢慢地打给我看:“我爱你。”
心里最后一道防御的堤坝哗地一下被冲垮,我觉得自己像被呼啸而来的潮水抛到浪尖,又被重重地拖回黑暗的深渊。
我没有办法抵挡那样猛烈的冲击,在天昏地暗一般的晕眩中,听到自己崩溃的尖叫:
“不——我不配——我没有资格爱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被任何人爱!”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安承表白了,或许很多亲会觉得突然,或者会问我,安承到底哪一分哪一秒爱上的辛妍?后面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把这个故事说完,谢谢。
周六更,基本一周两更,早上十点。
VIP最新章节 24(二十四)
郁安承看不清我在叫什么,但是立刻冲上来抱住了已经抖得摇摇欲坠的我;在我背上一遍一遍地轻抚着。
我恍惚地希望在这个怀抱里立刻死去;可是又清醒地知道;就算死一万次;我也剜不掉心口上耻辱的印记。
为了活下去,我曾经做过很多厚脸皮的事,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可以让我苟延残喘的馈赠和施舍;但惟独这次;面对着他,我觉得像被□裸地撕裂一样的羞耻。
叫我怎么去面对他的爱!
在我生机勃勃趾高气昂的时候只是默默守望;在被我狠狠伤害的时候只是顾念着我的安危,在我自己都羞于面对的秘密终于袒露无余时,却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一直隐藏的爱。
而且,还那么卑微。
“我知道我有残缺,可是,我想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能不能,试着爱上我?”
我怎么有资格承受这样的爱!如果留在他的身边,我只能让他的人生因为我而沾上污迹!
我无措而绝望地咬住手背,又咸又苦的眼泪顺着疼痛的指骨流到嘴里。
郁安承用力地把我的手从嘴里拉出来,手势因为慌乱而有点变形:“不要伤害自己!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有好好对你!”
我使劲地摇头:“我不配,我不配爱你!在你面前我只会觉得羞耻,我没有办法再面对你,让我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吧,你放了我吧——”
郁安承看得又累又迷茫,不得不拿起掌上电脑:“我看不懂,你慢一点好不好?”
我捂着脸叫了起来:“我爱你,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他听不到,只是抱住我,我从来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量,仿佛可以为我围成一道墙,帮我阻挡掉所有伤痛的攻击和折磨。
我贪恋地呼吸着他的味道,把他在我脊背上每一次轻拍的节奏都记在心里。
他给我的,如果小心珍藏,每次像封存的醇酿一样拿出来品一小口,温暖我以后的人生,应该足够了。
除此以外,我不能再有任何的贪心了。
等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已经可以让自己显得冷静而淡然:
“谢谢你,可是,我已经不会再爱任何人。”
我用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力量挣脱了他的怀抱,刚想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他用手语,每一个比划都很坚决:“我可以等,我曾经无数次想放开你,可是这一次,我绝不放开。”
我不知道那一夜,我到底有没有睡着过,只是不断看到爸爸微笑的脸。
我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对着爸爸说:“爸爸,谢谢你,让我遇见他。”
第二天醒来眼睛又酸又涩,一看手表早就过了上班时间,我急急打开书房门想去盥洗室去敷个脸,却看到门缝下塞着一张纸。
差点一脚踩上去,我赶紧捡了起来。
是一张线条流畅的素描,画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女子,长发散落在脸颊上,眉心还微微地皱着。
旁边一行字:“你睡得不太好,我让老佟帮你请了半天假。”
我眼眶不争气地一热,他画的分明就是昨天晚上我的睡态,那他自己又怎么可能睡好呢?
洗漱好走到餐台边,桌上已经准备好一盘咸蛋,盘子下同样压着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边上一行字:“到苏北的村子里收来的鸭蛋,绿色无污染。”
我一笑,泪就滚了出来。
吃完早饭我不想一个人在小楼里无所事事,还是坐公交赶到了学校里。
刚推进办公室门,一个和我年纪最接近的女同事就大呼小叫起来:“哎呀辛妍你老公好浪漫啊,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
我桌上一束花瓣舒展的红色玫瑰,足有上百朵,红丝绒一样的花瓣沾着水露,娇艳欲滴。
我强作镇静:“这么俗套,浪漫什么啊。”
“不是不是,你看啊!”
我顺着她指的的看看花外面的包装纸,竟然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上面画的是一个正在起舞的女子,白色的长裙飞扬灵动,背景正是小楼外的庭院。
分明就是我们刚结婚不久,那个雷电之夜来临之前,我在院子跳舞的景象。
连办公室最古板的一个中年女同事也啧啧感叹:“一看就是画的辛妍啊,你老公对你多用心啊。”
天哪,这么美的画,一定花了很多心血,他竟然用来包花!
我不淡定了,赶紧上去想要把纸拆下来,触到纸面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张印刷纸,原稿应该还留着。
接下去,在办公室进出出的学生和同事,都在意外与惊艳之后对我的幸福赞叹不已。
我在玫瑰馥郁的馨香和同事的赞叹中晕头转向,似乎自己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女人。
异常热闹的叽叽喳喳声在系里的办公室主任进来后才停止。
主任请大家帮个忙,高新区政府要在澹湖边的一个古村落开发一个大型旅游项目,是与美国的某个连锁度假酒店集团合作,明天这个集团就要派一队人来实地考察,正逢高新区举办国际交易博览会,政府翻译的人手不够,本来问我们借了一个老师,谁知她今天突然急病进了医院,看看我们当中有没有愿意去的。
虽然那个村庄离S市区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但一听说要一周的时间,而且还要住在外面,几个结过婚的女老师立刻表示家里孩子没人照顾,和我差不多大的那位老师正好男朋友要从外地回来,有空的是剩下我。
况且天气这么热,大家都不愿跟着考察团爬山涉水。
我踌躇了一下,我是这里是资历最浅的,最后估计也逃不掉,倒不如自己痛快一点。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独自一个人调节一下,留在他身边,我真的没有把握还能掌控住自己的感情。
我主动站了出来:“我去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趁机说现成话:“对啊,年轻人是该锻炼锻炼!”
总算一团和气地到了下班时间,我收拾好站起来,大团的红色又扑到眼里,我又不由地停住,伸手摩挲着玫瑰的花瓣。
他给我的玫瑰,每一朵都是丰满柔润毫无瑕疵,好似一段瑰丽完美的人生。
可是这样的完美,却是我永远无法承受。
茎上的尖刺已经全部被除尽,但我却像被扎疼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
正要出办公室手机短信铃响了,是郁安承。
“下班了吗?”
我为自己急速加快的心跳叹了口气:“嗯。”
他立刻回复:“我在楼下等你。”
正是学生下课往食堂走的时候,我透过在一群鬼头鬼脑踟蹰不前的女生看到他,清清爽爽的休闲打扮,刚刚剪了头发,像个青涩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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