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你结婚时穿的那身西装贴袋里,我放了一张银行卡,那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把它都提出来做你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吧,我记得当年你说,你想开个柔道训练馆……这几年我不该把你拴在爸爸的公司里,凭你的头脑和能力,你一定能自己干出一片天地的,川,所有的一切你都重新开始吧,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岳川似乎刚刚已经说了很多话,他焦急而疲累地喘着气:“宇楠,那张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收回了,你下来好不好,我们谈一谈,怪我,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
在岳川嘶哑却歉疚的语调里,谢宇楠呆滞的眼神染上了一丝踟蹰的留恋。
岳川上前一步伸出手:“宇楠,拉着我的手,下来好不好?”
谢宇楠下意识地一缩,声调又激动起来:“不用再说了!就算你能原谅,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是我毁了毁了我们三个,我最爱的男人,我最好的姐妹……大学的时候你们是多好的一对,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我妒忌得快要发疯了才做了那样的事,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我现在也不是要用死来挽留你,只是我心里难受,太难受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透不过气来,我想喘口气,我就是想喘口气……”
她撑在栏杆上的手松了下来,目光黏在着岳川的脸上,嘴角似乎勉强想要牵出一丝笑意:“川,下辈子,但愿你不要再这么恨我。”
“不!”岳川哑着声音不顾一切地大叫了起来:“就算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和辛妍在一起!”
谢宇楠身子一紧,诧异地忘了下一步的动作,眼睛紧紧盯着岳川:“你说什么?”
岳川说得飞快,好像生怕来不及说完:“在你告诉我辛妍的事之前,就有过人来找我,说辛妍有爱人了,叫我不要再纠缠她!我不相信,也不愿意放弃!可是后来,我的保研资格被剥夺,找工作也全都碰壁,我爸妈的超市也因为被举报卖假货而查封了,我爸受不了打击一下子中风病危,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是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放弃!”
他使劲地喘了口气,像是终于把长在心底的一株毒草连根挖了出来:“现在我知道了,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办到这些事的,只有一个——他们早就盯上了辛妍,就算没有你,郁安承,也绝对不会让我和辛妍在一起!”
我觉得心上像是架着一支箭,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突然狠狠迸出一声闷响,弦弹回在心上,勒进血肉,痛清晰到淋漓尽致。
而那支箭,直直地射向一个膨大光鲜的泡沫,在阳光下晃眼的五色炫彩,扑地一下就爆裂成一片黑暗虚空。
世界突然失去重心,我控制不住地往下坠,感觉到边上有人迅速地架住我,急急地压低了声音帮我叫医生。
医生还没到,却有人的对讲机刺啦刺啦响:“谢宇楠要求见辛妍,请诉带辛妍上天台,完毕。”
谢宇楠还没有脱离险境,我顾不得想许多,手胡乱抓着要让自己站起来,一个女警抱住我拍拍我的脸:“辛小姐,你可以吗?”
我捂住肚子努力地站直,阻挡住脑海里汹涌而来的暗潮,点点头:“可以。”
楼下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哭得很凶,像是被一场噩梦魇住了。
几个警员不约而同互看了一下,为首的一个迅速下命令:“和家属商量一下,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不过半岁多的样子,刚刚长出一点白生生的牙根,像是刚刚睡醒找不到妈妈了,哭得气都快噎住,红扑扑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我伸出手去:“可以让我抱上去吗?”
他们看看我的肚子,马上做了决定:“可以,千万不要刺激她,多和她讲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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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天台上风那么大,我刚踏出去几步就觉得被一阵蛮横的力量裹挟住,风打到孩子粉嫩的脸上,小家伙一惊,头拼命向我的怀里扎。
谢宇楠先注意到孩子,下意识地叫了声:“奇奇——”
孩子从我胸前挣了起来,转头朝着谢宇楠的方向,汪着泪水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了看,嘴巴一瘪又迎着风哭起来。
“宇楠,奇奇找妈妈呢,他该喂奶了吧,你看,你把他养得多好。”我把孩子竖着抱起来,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
“宇楠,你记不记得,我们那会儿说好的,以后谁要有了孩子,就认对方做干妈,没想到这么快,我的干儿子,就抱在我手里了呢,不过,你也快了。”
我低头撸了一下肚子:“还有五个月,你也要做干妈了,我要是也能生个像你家奇奇这么漂亮的孩子就好了,最好奶水也能像你这么多,听说母乳喂养的样子最健康,你看,奇奇是不是饿了,他要你喂他吃奶呢。”
孩子不会说话,可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撒开劲地哭,小小的身体从我怀里向着妈妈的方向使劲挣扎,小手向着妈妈用力地伸了过去。
谢宇楠眼泪刷的下来:“奇奇,妈妈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他,你生下他,养育他,努力为他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宇楠,你是个了不起的妈妈,你爱你的丈夫,也爱你的孩子,你一直在付出在忍受,孩子应该为有你这样的妈妈而感到幸运!”
孩子吃了风开始打嗝,哭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眼泪鼻涕顺着红成一团的苹果脸直往下挂。
谢宇楠抽了一下鼻子,哭出声来。
岳川在我身边接过了孩子,抱在手里帮他拍着小小的背心,孩子打着嗝哭得脱了力,小身体在岳川手臂里一颤一颤的。
“宇楠,我昨天帮爸爸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了爸爸留给我的一封信,他说,他生病以来,你一直对他很好,我在国外的时候,你亲自为他端屎端尿的,他还说,你让他有生之年抱到了孙子,他谢谢你,宇楠,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们还年轻,现在又有了奇奇,我们的生活刚刚开始,宇楠,我们好好地重新开始吧,不要在我刚刚认清自己的感情的时候,让我遗憾,宇楠啊……”
在他颤颤的尾音里,谢宇楠大声地哭了出来:“老公啊,爸走了以后你三天三夜没有说一句话,你把自己关起来的时候我好怕,我好怕啊,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头了,老公啊,我也舍不得奇奇啊,我真的还能好好过吗!”
岳川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孩子反而不哭了,睁大乌溜溜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谢宇楠。
谢宇楠不忍地伸手,把孩子接了过去,岳川顺势一把把她抱紧怀里。
谢宇楠落到了实处,我反倒像是脚下悬了空,脊髓像被抽掉似的全身发软。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了一千字左右~~~
VIP最新章节 43章
警员已经带着医生冲过来;我被放在一个担架床上。
谢宇楠亲了口孩子哄了几句,把孩子放到岳川手里;跌跌撞撞地走到我旁边。
接近我的时候;她的脚步下意识地畏缩起来,目光凝视着我已经很明显突出的肚子;怯怯地抓住我的手。
“你还好吗?”
我吃力地翘起嘴角。
她眼圈倏然又红了,握紧了我的手;用大学时的称呼叫我:“小心眼;我生了个儿子,你生个女儿吧。”
好像忽然又回到曾经简单纯美的时光;宿舍楼窗前的大榆树刷刷地翻着没有调子的乐谱;水咕咕冒着滚烫的气泡,馄饨香了;氤氲的热气里,我们彼此的面目都是模糊而无心的快乐。
“我也这么想。”我真心地向往。
她迟疑了一下,手心里有微微的颤抖:“郁安承……你真的爱他吗?”
她可能并不知道刚刚我已经听到岳川的话,也拿不准要不要和我说出实情,眼神变得犹疑而茫然。
我心上像是又被猛然箍紧了一道,血流都被瞬间阻绝,手脚都是发冷僵硬的。
只有小腹部,无法剥离的一团小小温热,紧紧地贴住我的血脉。
我把手抱住肚子,就像要用尽一切来护住那点暖意。
那是郁安承给我的所有点点滴滴,慢慢聚结成的,护住我生命的暖意。
我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还能那么明朗而平静:“宇楠,我想我和你一样,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回头了。”
孩子急着要谢宇楠去喂奶,她的母亲匆匆把她带了过去,医生给我做了一些紧急的检测,并且提出要送我去医院作进一步检查。
我只是无力,无力得像是被塌陷的泥石流埋到了胸口,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
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不知是小脚还是小拳头,力气比以前又大了很多。
我借着孩子那点力气从担架上站了起来:“我没事,送我回家就可以了。”
我出来很久,也不想让郁家人知道今天的的事。
医生好像还在提什么建议,警员大概在帮我安排车子,我耳边不时响起刺啦刺啦对讲机的声音,其他的声响,好像都被裹进了一团混沌之中。
木木地被一个女警员扶到楼底下,一辆车子已经打开了车门等着我,车旁站着神情还难掩憔悴的岳川。
我情绪总算有了点波动:“你?”
岳川迎了上来:“宇楠说,一定要我把你好好护送到家。”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全神贯注地开车。
车子驶入通向郁家大宅的林荫道,两侧的林木高耸,庞大的树冠在空中交汇,憧憧树影将太阳遮了起来,仿佛一个巨大密集的网。
从树影里渗进来的阳光映着我手机上的名字:“安承。”
我的手指一遍一遍抚过那个名字,每抚过一次,那道网,就像是又向我收紧了些。
我快要喘不过气,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打开短信输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言片语,根本不能理清我现在满脑子纠缠的千丝万缕。
手下重重一按,我第一次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很长时间呆板机械的“嘟——”声,我的手在打颤。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听到,我却突然生出一种想要躲避的恐惧。
正想把电话掐掉,“嘟”声却停止了,听筒里竟然变成接通后的轻微杂音,仿佛呼吸,或者是风声。
我一下子哽咽:“安承,你在哪里,我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你能不能告诉我……”
沉默,还是永远的沉默。
那一边,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全部的疑问,这一刻,也不会有任何回答。
甚至,哪怕只是一句疑惑的询问,或是关切的抚慰,都不可能得到。
我觉得从未有过的焦躁,而且灰心,掐掉电话把它扔到一旁。
但是短信声立刻响起来:“怎么了?孩子他妈?”
我一抓起手机眼泪就下来了,全部的情绪都变成委屈,已经忘了委屈从何而起,却就是认定,只有向他一个人倾诉才可以好受些。
我飞速地打字:“想见你,想抱着你,想和你说话,想……”
手下蓦然顿住,虽然怀孕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可是这样对郁安承进行突然袭击,实在太过反常。
茫然到已经有点迟钝,但是在自己理清头绪之前,我不能带给他太多的疑惑和不安。
更不能让郁家人察觉到什么。
指头的速度稳了下来,前面的字迹全部被刷掉:“没什么,不当心按着通话键了。”
他回过来一个笑脸:“想我了?”
我没有迟疑:“嗯,非常非常。”
他没有回应,但是隔了一会儿,佟助理的电话拨了过来:“辛小姐,听说您出去探病,要不要派司机去接您?”
我马上回答:“不用,我已经快要到家。”
“那就好。”他继续用非常平静的声音:“明天给您安排了一次尿糖检测,您看早上九点钟来接您可以吗?”
脑子是乱的,我一时记不得上次检查是几号,只觉得隔得并不太久:“怎么又要检查?”
他不以为怪:“定期检测,很正常啊。”
我摇摇唇,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安承会来吗?”
佟助理接得很快:“当然会来。”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我以为已经到了,恍惚一看才发现岳川把车停在了一个花圃边。
他拿出一支烟,刚含进嘴里,马上意识到什么似的放了回去,手在烟盒上弹了两下,有些迟疑地开口:“辛妍——”
我觉得心里好像一锅开水在接近沸点,可是开口的声音却冷静到没有温度:“不管怎么说,宇楠没有对不起你,好好待她吧。”
岳川似乎没有听见,回过头来看着我的脸色又叫了一声:“辛妍——”
我打断他:“我也算有孩子的人,虽然还没出生,但是我很明白,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有多重要,别给孩子和自己留遗憾。”
岳川沉吟着低头,手里的烟盒被下意识地捏成紧紧的一团,烟丝簌簌地散落在皮座椅上。
他使劲把头抬起来:“辛妍,其实,看了我爸的信以后,我就下决心撤回离婚协议了,可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事……还好,还要多谢你。”
我摇头:“那时候谢宇楠带给我的韭菜馄饨,我还没有谢过她。”
岳川的眼神更加担忧:“辛妍,其实有时候,你实在太过善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的那壶开水终于滚沸地溢了出来,一点点溅落在胸腔,无法躲避的灼痛,滋滋作响。
但脑海中,沉浮游弋的,却都是郁安承给我的,悄无声息却切入肌骨的疼爱。
他永远只是沉默,我却在他的沉默里,从一滩淤泥里挣扎着透出气来,攀着他的双手,一步一步触摸到了云端。
我不想让自己就那么掉下来,尽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岳川,曾经,我只记得这个世界的黑暗,可是现在,我想记着这世界对我的好。”
岳川焦灼地看着我,喉结急促地动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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