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擦擦我的脑袋,说:“我觉得也是,给你做饭真是太便宜你了。”
“那怎么办?”我带笑问他,“我可付不起你工资。”
“这样啊,我考虑一下,或许我吃亏点,允许你用别的方式偿还。”他抱住我,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吻了过来。
我闭上眼感受他的吻,从缠绵到激烈,似乎有很多不能说,或者说不好的话都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渴望,他的迫切,从舌尖的纠缠到嘴唇的流连,我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忍耐。在这场情爱的拉锯战中,他并不擅长表白,也不擅长争取,他唯一擅长的便是耐心,这么沉重而无奈的耐心。我叹息一声,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用舌头扫过他口中的柔软部分,我觉得我能知道他需要我,而我在这一刻,也需要他,这种需要说不清楚,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了,在日常的点滴中,在细节传递过来的确凿温暖中,也许早有看不见的纽带将我跟他联系在一起。
他后来居上,攻城掠池一般狠狠地吻我,我一声惊呼,他已经托起我的腰,将我整个举高,令我不得不抱紧他的脖颈,才不至于掉下来。我很不习惯,喘着气说:“放,放我下来……”
“把腿分开,夹紧我。”他哑声说。
“可……”
他骤然松了手,我尖叫一声,不得不手脚并用,死死缠住他。
他收紧胳膊,微笑着亲我:“这就对了。”
对个屁,我腹诽这种姿势也不知他跟过多少洋妞历练出来,居然使得如此炉火纯青。我还没腹诽完,他又缠缠绵绵地吻了过来,这一次动作放缓,温柔细腻,就如三月春雨,轻柔贴慰,无微不至。我是个很理性的人,很少有理智缺席的时候,当在这一刻,他的吻确确实实令我头脑空白,浑身发软,仿佛有颤栗的快感顺着他的唇舌一点点从脊椎深处勾引上来。我发现我在微微发颤,仅仅因为接吻就已经令我感觉灵魂出窍,这种快感太恐怖了,我喘着气抓回最后一点理智,推开他断断续续地说:“那,那个晚餐……”
“呆会再说。”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就近将我抱到沙发上,顺着我从浴袍下露出的光裸的腿,一下一下地亲吻而上。
我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和酥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底悠悠荡荡地飘上来,甜腻得仿佛掺入蜂蜜,根本不是我该有的。他似乎大受鼓舞,带着我从没见过的耀眼笑容,慢条斯理地拉开我的衣襟,慢慢地覆上嘴唇,舔吻逗弄,手法老到熟练。我承认在这点上我真不是对手,尽管我掌握有关女人身体的科学理论,我熟知器官构成,但我没法解释这种销魂蚀骨的感觉从何而来,为何只是一个男人,他的体温和触摸,他的亲吻和注视,就足以令我瓦解理性,心甘情愿地展开身体,就如一朵花,在暗夜里,悄然无声地盛开。
我在他进入的时候流下眼泪,我流着泪坐在他身上动,我搂着他的脖子,在大力的撞击中泪流满面。仿佛体内淤积已久的压抑,不为人知的孤独,不肯承认的痛苦,这个时候都被他排挤出来。他进入的,不仅是器官,我们所做的这件事,也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我们就如孤独已久的两株植物,骤然缠绕,感知来自对方的体温和质感,这一瞬间只觉得不敢相信,然后是无法抑制的贪婪索求。
我想起张旭冉这个女人迄今为止的人生,我在闭着眼感受一个男人的体温时清楚地看到她的成长,我在脑子见到她如何从怯生生的孩童成长为独自一人的少女,她一直独自一人,哪怕她身边看似有个男孩陪伴着,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独自一人。我看到她那么努力地活着,高高兴兴地冲每个人笑,一个人漂洋过海,一个人在停尸房里因为压力和被异国同学排斥而哭泣,我看到她多少次擦了眼泪转身又笑得若无其事,在电邮上给未婚夫写斟词琢句,报喜不报忧的信。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直到现在,她身边终于有了另一个人陪着。
在他撞击的韵律中我呜咽出声,他停了下来,紧紧地抱着我,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将我拥入怀中。我在他怀里肆意哭了起来,无法抑制地痛哭流涕,在任何时候我都没当着人这么哭过,甚至孟冬出轨的时候,他死的时候,我都不曾当着人这么哭过。但全部压抑着的情绪在此时此刻由他开启,倾泻而出。
我一边呜咽一边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控制不住……”
“没事,哭吧,”他吻着我的泪水,柔声说,“我在这没关系,哭吧。”
我边哭边说:“但,但是我,我还想继续做……”
他微笑了,眼里闪着宠溺的光,哑声说:“好,如你所愿。”
他把我放平,俯身而下,缓缓进入,我哽咽说:“用力点,别跟没吃饭似的……”
他脸色一凛,怒气十足地说:“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后来我果然后悔不迭,事实证明,傅一睿果然是个衣冠禽兽,我迟钝地在事后才醒悟到,这家伙平时穿着衣服不觉得,脱下衣服肌肉匀称结实,根本不是一个长年呆书案和手术台的医生该拥有的。他肯定定时有健身,而且还颇有成效那种,这么好的体力,难怪动手术站七八个小时都没问题。我居然不自量力去挑战他的权威,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多少次,现在连抬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傅一睿踌躇满志地起身弄干净自己,又扶我起来将我弄干净。等我扶着腰慢腾腾回卧室时,他已换好床单,过来带着笑意抱起我放到床上。
“饿不饿?”
他不说还好,我立即想起冷掉的牛扒和才吃了一口的浓汤,立即说:“饿啊。”
他吻了吻我说:“我去给你弄吃的。”
他在床上给我支了一张小桌子,不一会便将加热过的牛扒和浓汤端过来。虽然肉质现在吃起来老了,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工夫计较那么多。我这边狼吞虎咽,他静悄悄地端坐在床边看着我欲言又止。
“干嘛?”我咽下一口东西,咬着西兰花含糊地问,“你怕我对你不负责啊?”
傅一睿一愣,随即板着脸说:“胡扯什么?这句话该我说,张旭冉,你怕我对你不负责啊?”
“怕什么?”我舔舔嘴唇,“单身男女,互相慰藉而已,我才不……”
傅一睿脸罩寒霜,低喝说:“有胆子继续说!”
我缩缩脖子,讪笑说:“开玩笑而已,呵呵。”
他拿起餐巾,替我擦嘴说:“往后你是我的人了,知道吗?”
“啊?”我愣住,“傅一睿,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主任级医生,你这什么封建观念呢……”
“封建就封建,你有意见?”
“有。”我小声地说,“你明知道这种话听可笑的。”
他手一顿,放下餐巾说:“好吧,确实挺可笑,不过我有点希望它能成真。”
“咱们是独立平等的个体,少来了……”
“我知道,”他叹息说,“可你不知道,我等刚刚那样等了多久。”
我静默了,忽然想到一点,抬头骂:“傅一睿,你看到我就只想这件事啊?”
他想了想,严肃地说:“也不是,你穿着衣服很少有性感的时候,我又不恋童,没那么饥渴。不过脱了衣服还算不错,我挺满意。”
我脸上发烫,瞪了他一眼,低头狠狠咬肉喝汤。
“你呢?对我满意吗?”他用征问病情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口汤没憋住,险些喷出来,咽下后又咳得昏天黑地,傅一睿忙抽过纸巾来给我,拍着我的后背。
“喂喂,你能不能别在我喝汤的时候说这些?”我好容易止住咳嗽,愤愤地说。
“不能吗?”傅一睿皱眉想了想,拍拍我的后背,嫌恶地说:“那说点别的,你能不能吃东西别掉被子上啊?我都观察你半天了,拜托,今晚上我要睡这张被子的……”
第 51 章
许麟庐动手术那天我去看了,毕竟是个注定要引人注目的手术,给安排的手术室也是观摩用的大手术室,来了很多专家,院领导也派了代表过来,另外还有一些对邓文杰慕名而来的实习医和住院医,甚至还有几个教授带的研究生,大伙济济一堂隔着玻璃墙居高临下观看整个手术过程。
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正要退出,却听见有人喊:“张医生,这边。”
我循声望去,却见邹国涛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局促,踌躇着说:“张医生,您要不要坐这里……”
我微微一愣,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让他太难堪,于是点头说:“好啊,谢谢你了。”
他松了口气,走了出来说:“您坐吧,我站着就行。”
我挤过去,坐在他位置上,旁边的都是年轻脸孔,我看了看,好几个就是那次吃饭时一起嘲笑过我的实习医。我冲他们微微一笑,年轻人们尴尬地还了笑脸,一个个低声说:“张医生。”
“嗯,都来了啊,”我说,“今天没事吗?”
“都做完了,”其中一个回答我,“没做完的,也跟人换了班……”
他忽然想起来我就是管他们日常工作的,不觉涨红了脸,嗫嚅说:“对不起啊张医生,没事先跟您说,可这次机会这么难得……”
我看见他的同学都向他投以恨恨的目光,不觉笑了,想起我实习的时候为了争一个助手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点头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看吧。”
那男孩立即笑了,想了想,低声说:“谢谢您。”
我不以为意,此时手术开始了,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和眼镜的邓文杰领着一帮人各就各位,手术灯亮起,我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看邓文杰的手法。他真是一个外科天才,冷静自持,干净利落,技术超群。有一种人天生就能统御一个手术台,邓文杰就是这种人,在这一刻他就如号令百万的将军,如何打仗,如何行兵布阵胸有成竹。我想这一刻同行们都大概都不太在意躺手术台上的是许麟庐,而是都在思考如果是自己站在邓文杰那个位置上能不能做得像他那么棒。我闭上眼,自忖如果是我,大概做不到,不只是我,在座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可能也同样做不到。
邓文杰是个天才,这是毫无异义的。
他做得顺手,抬起头来朝我们这瞥了一眼,看见我,得意地眨眨眼,倒一点也不知道谦虚,我不觉笑了,如果低调那就不是邓文杰,不过他也有张扬的资本。我看见他随后转移视线,定定地看向我身后的某个地方,足足过了十秒钟,这才低下头,继续他的手术。
我转过头,赫然发现詹明丽站在后排,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瞅着下面手术台。看见我转头,随即朝我笑了笑,扬了扬手。
我惊喜地险些喊出她的名字,最近事情多,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她联络。没想到她今天悄悄地就来到我们这,我忙站起来,示意给她让座,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好意思自己继续坐着,把座位还给了一旁的邹国涛,起身朝后排挤过去。
詹明丽笑呵呵地冲我伸出手,我握住了,抱了抱她的胳膊,带了点抱怨说:“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怕你忙啊。”她笑着捏捏我的脸,“怎么看起来好像漂亮了很多,去美容院砸钱了?”
我老脸一红,笑而不答。
“哦,”她恍然大悟,吃吃笑着挨近我的肩膀低声说,“我明白了,是采阳补阴,哈哈哈,傅一睿看来很努力嘛。”
“滚。”我推开她,“中文不好就别乱用词。”
她笑嘻嘻地拢了拢头发,站直身子,仪态万方地盯着下面的手术台。
我瞥了她一眼,问:“你知道,下面那位是谁?”
“许麟庐嘛,读医的谁人不知?”她脸上浮现了一丝近似嘲讽的微笑,说,“不过我不是冲着他来,我是来看邓文杰医生的。”
“啊?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从他来找我咨询所谓的心理问题后。”她有些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瞥了我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我好笑地反问:“孤男寡女,我能想什么?”
詹明丽瞪了我一眼,说:“我很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邓文杰也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移情作用的心理病患,你以为我是下面躺着被人开膛破腹的那个老头啊。”
我皱起眉,说:“你在暗示什么?”
“不用暗示,许大医生风流出了名的,尤其喜欢跟病人纠缠不清,我听说他的两任太太都是他的病人。”
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说:“靠,连邓文杰这么没操守的都知道不要公私不分啦。”
“嗯哼,”詹明丽耸耸肩,漫不经心地低语:“所以说医德这种东西,跟医术完全不成比例。我还听说,他第一任太太有抑郁症,伴随严重的失眠,他给开的安眠药。”
“什么?他明明不是心理医生……”我惊奇地瞪大眼,看着詹明丽,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你不是在引导我想到那个可能性吧?”
詹明丽撇嘴,贴近我的耳朵说:“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你也知道,让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对医生来说难道很难吗?”
“我的天哪,”我捂住嘴巴,盯着下面躺着被麻醉师挡住视线的病患,我在这一瞬间想到的,是如果外人都会这么揣测许麟庐,那么作为他的儿子,同样是医生的傅一睿又怎会不知道?
“我理解这种痛恨伴侣的心情,”詹明丽点头说,“有时候那种厌恶感涌上来,你想控制都控制不了,你只会不停地想,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跟这么糟糕的人绑在一起,就像名贵的手工皮鞋上沾上污泥,摆脱它的心情足以超过一切。”
“可你不会因为这个而痛恨跟这个所生的孩子……”我喃喃地说。
“孩子?那当然不会,我只会更爱她,”詹明丽脸上不由浮上笑容,“我的小天使绝对不能在那种劣质男人的照看下长大,她会有心理阴影,一生都深受其害,那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她冲我笑了笑,我摸着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
詹明丽点点头,反手拍拍我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我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