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怡着看女儿与一抢眼的年轻人站一块儿,气氛还忒暧昧,她压根就把原先还在穷追不舍的问题给忘了。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温姑娘说完,想起还没介绍瞿首长,急忙替他们引见。
瞿承琛不慌不忙,淡定地向温妈妈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伯母,您好。”他放下耳鬓旁修长的手臂,“今晚让温绵受伤,是我的错。”
瞿中校干净利落的措辞举动让严怡看得一愣愣的。
“身为军人无法保她周全,属我严重失职。”
温绵站在一旁有些出神。瞿中校是顾及她有难处,才特意折回来给她打掩护的,那冷冷清清的正经语调下有一份只属于他的体贴。
他也是真有些自责的吧。
严怡向来对军人颇有好感,否则也不会死活非得让温井加入部队,她观察眼前的陌生小伙,心说这年轻人一身正气凛然,就看着也不像是会走歪路的,难怪她会觉着他与众不同,原来也是个当兵的。
她冲对方眉开眼笑,“瞿首长是吧?以前也没听这小姑娘提起过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男人的逻辑与叙事能力固然要在温绵之上,他与温妈妈聊了一会儿,看见她们家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显示的时间,心想这深更半夜的着实不能再叨扰伯母,便默默加快了语速。
瞿承琛讲完来龙去脉,立刻起身告辞,温绵多少有些感激,只是她说不出口。
“天都快亮了,您回去快睡吧。”
“温绵,明天我回部队了,到那儿再联络你,晚安。”瞿承琛低醇的声音顺着走道里的风传入她的耳际,她听得格外真切,一种太久未曾感受到的,只存在于异性之间的悸动,让人措不及防。
清瘦的脸庞背着客厅里昏黄的灯光,温绵用力点了点头。
按理说像这么一位年轻军官主动送上门,严怡作为长辈应会相当满意,起初她对瞿承琛来访的反应也挺乐呵,最后却只淡淡嘱咐了女儿几句话,也没再拽着她东问西问就回房去睡了。
温绵由此看出,母亲对她与瞿承琛的这段恋爱关系很不看好,她能明白严怡的心思。
不过目前来说,她还不愿意顾虑这些问题,就算瞿中校见过她掉眼泪,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也还生疏着。
这天夜里,温绵在梳妆台前将脑袋搁着手臂,凝神镜子上方的那张照片上的男人,他眼角眉梢尽写冷傲的锋芒,她眨巴着眼睛,动了动唇瓣。
哥,你知道吗。
现在至少有另一个人,陪我一块儿欺哄咱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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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承琛在部队期间,温绵偶尔会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俩人像朋友般闲聊几句,随后他又该忙于每天的训练任务。
温姑娘受伤后,身体也还需静养,头一次正式约会他们除了吃饭,瞿中校还带她去马戏城看了多媒体梦幻剧的演出。
瞿承琛所在的“英刃”特种部队假期稀少,等到他俩再次见面,中间又隔了一个月。
此时,已值初秋,南法市街道上的银杏树橙黄黄地满城开遍,粉红的枫叶则点缀着近郊的山色,空濛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温绵裹着一件应景的鹅黄色针织衫下楼,等在那儿的瞿承琛静静倚着他的军车,神色冷然的男人还在唇上斜斜叼住一支香烟,这位身穿深色风衣的首长先生,浑身都是色授魂与的气质。
那是温绵第一回见到他吸烟的姿势,简直将她迷得像回到了十来岁的萝莉年纪。
甚至已经坐在车上之后,温姑娘还有些小兴奋,撇过头问他,“你也有烟瘾吗?”
瞿承琛观察她的脸部表情,淡笑着摇了摇头,于是她又问,“是因为部队规矩吗?”
“严格来说,是我自己定的规矩。”他解释说,“作为狙击手,嗅觉灵敏很重要。”
温绵立刻懂了,长期沾染尼古丁的味道对于上战场的瞿中校来说,没准就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可是,为何她在车里还能闻到只属于他的味道,即清冽又霸道的那种。
瞿承琛瞥了一眼兀自低笑的温姑娘,心情也没来由地好了起来。
车子稳稳停在一栋休闲会所前,瞿中校锁上车门,淡定看着温绵走过来,他没急着迈步,反而旋身,猝不及防向她伸出手,温绵脚下的步稍有延缓。
瞿承琛就连请求牵手的姿势,都有着浓烈的军人作风,仿似首长对于下属的一种赞许与认可。他的举动无一例外地简练果断,让她觉得既不矫情却又很浪漫,温姑娘红着脸任由他轻轻握住手心。
暖暖的,这一刻不早不晚,刚刚好。
瞿承琛走近她半步,“喜欢枪吧。”
温绵微微诧异,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她踯躅着该不该告诉中校真相,毕竟一个姑娘家喜欢枪支军械,总不大妥当吧。
温姑娘聪明地避重就轻,“小时候,我哥教过我开枪。”
“嗯,大厦二楼有射击馆。”
温绵这才恍然大悟,今天他仍是精心谋划了活动吗。
这栋休闲会所的二楼除去瞿承琛所说的射击馆,还有健身房与沐浴间等设施,俩人边聊边等电梯。
不一会儿,电梯抵达他们楼层,刚巧有个陌生男人走过门前。男人赤。裸着坚实的上身,只穿了一条运动型长裤,手上还领着只大包,应该是要去同层的沐浴间洗澡。
他的眼角眉梢侵染着冷傲的锋芒,脸部线条干净利落,像一柄已有不少阅历的枪支般冷锐。
瞿承琛在发觉温绵忽然僵硬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他绝对来不及拦住她,也拦不住她,即使姑娘家以为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只因为,她太震撼了。
她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感受。
果然,温绵已经几步跑过去,从背后抱住那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她的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将头靠在那宽阔挺直的背部,眼里满是氤氲的水汽。
她深怕他忽然就会不见似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喊他,“哥……”
酷似她兄长的男子回过头,胸部修韧的肌肉擦过她颤抖的手臂。“你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亲爱的男二号终于露了一个面,嘤嘤,左轮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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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不咬了,虎摸乃们!
☆、第六章 他的纪律
温绵看清打着赤膊的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在第一时间难堪地松开了紧抓住他的手。
失望着垂下手臂,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确实不是温井,可也难怪她会认错。
这几年光景过去,她对于温井的记忆逐渐模糊,最后一次用眼睛看着哥哥的身影都已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唯一能记着的或许只剩下杂乱无章的桥段。
瞿承琛见过温井的照片,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着实太像。
男人个头有一米八几,身上的汗渍仍未干透,在灯光下透着亮,他的鼻子、眉毛、唇部……无一不例外地长得与温绵哥哥几乎相同。
只有眼睛,他的双眼与温井不一样,可又那么的相像。
若由瞿承琛来看,他们都像一支充满野性的雷鸣登猎枪,唯一不同在于,男人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杀伐戾气,是温井不具备的一种诡谲。
这人绝非善类,瞿承琛利索着将温绵扯过来,“对不起,误会了。”
陌生男子也敏锐地察觉瞿中校不是省油的灯,他擅长分辨他人职业,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至少在特种部队这样的地方呆过,他的眼里有掌握别人生死的决绝。
用暗色的瞳仁扫了一眼背影怅然的姑娘,陌生人脸上辨不清有何情绪。
待那人走后,温绵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讪讪道,“首长我错了,给您丢人丢大发了。”
“是挺丢人的。”
温绵小囧着低下头。
瞿承琛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恋兄?”
她心情低落,眼眶红红地撇嘴,“没见过恋兄的吗?”
“见过,但没见过你这么严重的个例。”
好家伙,温绵这回囧囧有神了。
嘴硬的姑娘不服气,以温软的语气试图反问,“你怎么就见过了?”
“我家也有个妹子,下回见面你就知道了。”
温绵看着男人没立刻回话,她可以肯定,按照瞿承琛的性子,他不会随便就把家庭情况告知外人,看来他对她还真不见外的。
她的心情渐渐好起来,才又继续,“恋兄怎么了,我和我哥是亲兄妹,感情特好来着。”
那可不,中校估摸着他俩不是亲兄妹还得了,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瞿承琛用手指了指她,举止很有他的味道,“这不是好习惯,得改。”
“……如果我说改不了呢?”
“不准。”瞿承琛完全下口令式的回答让温绵大吃一惊,她抬起脑袋看着他,谁料想男人还多加了一句,“我不准媳妇儿恋兄。”
温绵瞬间心脏紧抽,好不容易才从他一本正经的眼色中找出点促狭的意味,他果然是在藉由玩笑逗她乐呵呢。
温绵索性也放开了,“谁是你媳妇儿……”
“谁让军人谈恋爱不准耍流氓的。”
“……”
温姑娘算是投降了,她怎么都说不过他的。
黑润的眼底尽藏笑意,瞿承琛才想着要怎么继续安慰这个小女人,姑娘家忽然走过来,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人,于是她怯怯地伸出手,蓦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省得你以后惦记着,这下不吃亏了吧。”
瞿承琛愣了愣,片刻,他淡笑着莞尔,“是么,可我还穿着衣服。”
……首长,你丫也好意思说你不耍流氓,你这人真是又毒舌又爱耍流氓。
当然了,以上全是温绵绵姑娘的心理活动,她哪儿敢冲首长这么吆喝。
瞿承琛看着这个动作慌张却又主动拥抱他的小女人,他明白她是在索求安抚,所以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一时间谁都不说话。
温绵柔顺地在他怀里低着头,投怀送抱也不是她的本意,幸亏对方看不清她尴尬的表情。
这姑娘的睫毛浓密纤长,从中校的角度看去竟有些我见犹怜,瞿承琛心里像被触动了些什么,一时许多想法让他无所适从,好在她也看不见他的神情,他迅速转移视线。
“温绵,给你三秒钟时间调整状态,1、2……”
如此温暖的怀抱与命令式的口吻都让温绵甘之如饴,她轻笑着放开他,稍稍平息情绪后,嗓子仍感觉酸疼。
温绵弄不懂自己了,平时那么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姑娘,却接二连三在这个冷漠的男人面前湿了眼睛,好像只要他的一个指令,她就能卸下心防。
从前的二十几年都算不得顺顺利利,她经过命运多舛、时运不济,还见过那么多的大阵仗,早就痛下决心要用这张温柔的脸蛋去欺骗所有人,可唯独在他眼里,她好像仍是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妞儿。
温绵将眼底的阴霾抹去,换上一个温然的笑容。
瞿承琛带她去往二楼射击馆,到了那儿她才知道,这场子的老板原是退伍军人,早前与中校也作过战友。
虽说生意忙碌,可老兵眼见瞿承琛身边还拽着个年轻姑娘,立马就觉得这事新鲜了。
瞿中校当年在新兵连的光荣事迹,那三天三夜都说不齐全。虽然大部分新兵蛋子想不到他拥有这样的家世背景,可光凭他这么别扭的性子,长得又出挑,往队伍里一站就已经路人皆知了。
更别提他最后靠着自己的能力加入那支顶尖的特种部队,还成为最年轻的教官。
当时他们扯到找对象的事儿,大伙根本没法猜出将来什么样的姑娘才敢嫁给这么个军人。
于是,油子兵老板是真迫切地想要搜集八卦。
“首长,你这媳妇儿是在新兵连那会,给寄照片过来的漂亮妹子吧?”
尽管温绵没见过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但那绝不是自己。
这位中校先生倒好,也没急着反驳“媳妇儿”,他身为当事人,处事不惊地挑眉,“这眼力劲没救了。”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这万一让他们小两口回家发生嘴角,不是破坏军婚了吗!更何况瞿中校这兄弟他可得罪不起。
“妹子你别介意,哥我刚才说笑呢!”
温绵连连笑着摇头,“没事儿,咱们首长眼光高,按您说的,没准给他寄照片的个个都漂亮。”
她落落大方的模样儿倒让这老兵越发过意不去了。“咱瞿首长作风上还是没问题的,也就寄过一回、一回!”
瞿承琛用那双乌黑的双眸沉沉看向他们,冷得老战友浑身都颤了颤,“看来,我回去该打份思想汇报。”
温绵弯着眼睛冲瞿中校笑了笑,像是也没把这事搁在心上。
一旁的老板见了,猛然觉得这姑娘不仅漂亮的出彩,内里也有股说不出的魅力。
瞿承琛好不容易打发走战友,俩人特意找到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打枪。(总赶脚这话哪里不对……)温绵瞧见男人的黑眸在见了枪的一瞬就裹上层淡淡的冷雾,她是碍于矜持,才没跟着两眼发光。
“这是仿真的S。t。g。4。4,历史上最早诞生的突击步枪。”
“嗯,温井以前还叫它‘咆哮飓风’。”
听她这么一说,瞿承琛不再多言,温绵眼见他拧了拧眉,莫非首长哪里不高兴了?
她急忙讨好似地问,“首长,你认为成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需要做到哪些?”
若今天换做是瞿队长的兵蛋子们问出这么个抽象问题,瞿承琛一定让对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咱们温姑娘在瞿中校那儿享受的待遇一直都是贵宾VIP级的,他挑了些重点告诉她,“要能够在任何情况和环境下潜伏数天,学会利用伪装隐蔽,最重要的是与敌人进行心理较量,因为理论上,你的机会只有一枪,在这之前,不能让他发现你。”
他说得浅显易懂,也都是些最基本的要领,温绵点点头,“我以前不懂,以为狙击手都是很帅气的,后来我知道……他们是最耐得住寂寞枯燥的人。”她顿了顿,感叹说,“所以,我还是最喜欢狙击手。”
瞿承琛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开口,“好枪手还是要靠子弹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