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让自己放完血才说有事?”陈焕看上去好像有点懊恼。
“我可没这种意思,流点血不至于死人的。”许亦菡想抬起腿,膝盖处又疼起来,上面满是淤青,还破了皮,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上了些药。
“嗯,那个……”陈焕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呗,支吾什么,很不像你。”许亦菡倚在床头。
“我想说,你下次不要再穿这样的裙子了。”陈焕盯着她的裙子,一板一眼地说。其实,他想说忘了给她止血这事,想了想,还是作罢。
从酒店到医院,这一路上,他的心里记挂着的都是她的伤,其余的忘记去做了。
他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那么做,他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奔到她的面前将她抱起,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朋友独自留在酒店,他不知道,他没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对了,当时是什么状况啊,我感觉自己走不动了,再往前跨时就有一股力量好像把我往前推,控制不住自己了。”许亦菡扯了扯裙子的腰带。
“罪魁祸首就是它。”陈焕指了指裙带,“你应该是被绊倒的,你的裙带松了,拖在了地上,你后边呢,走过一个人,大概是没注意,踩了上去,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就产生了。”
“你该改行去做侦探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似的。”许亦菡气嘟嘟地摆弄起裙带。
“你就是现在让我去做侦探,也不见得我不能胜任。你别忘了,我曾经可是别人眼中的小福尔摩斯。”陈焕得意起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啊,不就是抓到了偷东西的那个家伙吗?”
陈焕在上高中时侦破了一个“案件”,学校常常会有人丢东西,在他侦查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你抓得到吗?”陈焕问,紧接着说,“看你也没那种智商,所以啊,给我这个头衔是理所应当的,知道吗,我有做侦探的潜能。”
“好,你有这潜能,行了吧。”许亦菡懒得再去搭他的话茬,转而想到他走时没跟在场的人打声招呼也就罢了,把于佳宁留在那儿显然是件很不好的事,怕引起于佳宁的误会,她轻轻地坐起,“你回酒店吧,我在这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你这腿还能走路吗?”
“把我当残疾啊?”许亦菡瞪了陈焕一眼,随即又客套地说,“今天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除了谢没有别的要说的吗?”陈焕勾起唇。
“有啊,那就是……”许亦菡故弄玄虚道,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是什么?”陈焕急迫地问。
“你现在——立刻马上回酒店。”许亦菡严肃地说。
“就这个啊。”陈焕有些失望。
“陈焕,我不希望下次你做事再这么鲁莽,好歹你也是一个行头不小的CEO,犯得着在一个隆重的场合那么做吗?”许亦菡哂笑。
“应不应该那样做是我的事。”
“你这样做就不怕于佳宁伤心吗?”
“……”陈焕回身走到了床边,看着许亦菡,“至于于佳宁……”
后面的话被敲门声生生打断。
原来,于佳宁跟李佑一同过来了。
“怎么样,还好吧?”于佳宁一进门,便关心起许亦菡。
“嗯,没什么事了。”许亦菡微笑道。
于佳宁的关心让许亦菡甚感意外,她压根儿就没想到于佳宁能过来看她,不过,既然人家来了,她也是笑脸相迎。
“有没有伤着哪儿?”李佑亦是关切地询问。
“真没什么了。”不过是点小伤,有人这么关心自己,许亦菡倒是不太好意思了。
“没伤着就好,以后啊,要多注意衣服上的小零碎。”于佳宁先前倨傲的态度削去不少,显得平易近人了。
“嗯,谢谢。”许亦菡说。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既然是阿焕的朋友,那以后大家也都是朋友了。”于佳宁走到陈焕的身边,粲然一笑,“阿焕,你说是吧?”
阿焕。叫得如此亲密,许亦菡弯了弯唇角。
“……”陈焕已经做好了于佳宁来质问自己的准备,但是她什么也没问,这倒让他格外惊讶,他微微笑道:“嗯。”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陪她。”李佑走到床边。
“嗯,好的,辛苦你了。”于佳宁挽上了陈焕的胳膊,“你在这儿好好休养休养,我跟阿焕去下酒店,跟大家说下你没事了,好让大家放心。”
“……”许亦菡点了点头。
待他们走后,许亦菡准备起身,李佑说:“你要回去吗?”
“嗯,已经没什么事了。”许亦菡打算下床,弯起膝盖时,不由得咬紧了下嘴唇。
“我扶你走吧。”李佑连忙走上前要扶她。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咬咬牙这疼就过去了,还不至于到不能走路的地步,许亦菡笑着摆手。
“那你慢点。”李佑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许亦菡一瘸一拐地跟李佑并排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李佑配合着她的步调,步子比平时缓慢许多。
“你先回去吧,我打车回去就行了。”许亦菡说。
“那怎么行,你腿上还受着伤呢。”
“没事儿,打辆车不需要动腿的。”
“你还真会开玩笑。”李佑不禁笑起来,“那你就打我的车吧。”
“……”许亦菡犹犹豫豫了一下,“好吧,就打你这辆车了,起步价是多少?”
“真逗啊你,你愿意付多少就多少。”李佑看她走得比较艰难,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呃?”许亦菡倒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抬头问。
不待她明白过来,李佑搀过她的手臂。
许亦菡顿时一愣,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了。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吧,会显得自己有多矫情一样,若是被他这么搀着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就让他搀着,权当是他的好意了。
“我看他很关心你啊。”好好开车的人,突然迸出了一句话。
许亦菡正倚着窗口闭目养神,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缓缓睁开了眼,也不装糊涂,直接问:“你是说陈焕吗?”
“是啊,你跌倒时他好像很紧张、很着急,我还想扶你起来呢,他就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了,先我一步把你扶起来了。”
“……”许亦菡只是笑笑。
“他喜欢你吧?”李佑小心翼翼地问,见许亦菡不答,他又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就当我没问过。”
时光变迁,又有谁的感情会是一成不变的?
五年了,不见得他还那么固守。毕竟时过境迁,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崭新的生活。
手机的信息声打破了些微尴尬的局面,许亦菡取出手机,竟有几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都是陈焕发来的。
“手还疼吗?膝盖消肿了吗?”
“好好休息。”
“他还在吗?”
这几条所发时间间隔不长,刚刚又发了一条:“忘了,你的手不方便发信息。”
许亦菡看完犹豫了一下,将信息一条一条地删除了,接着又继续倚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夜色,看着夜色中的霓虹。
晚风吹拂在她的脸颊,凉凉的,吹散了酒精带来的些许燥热,还吹散了她不少情绪。
第十七章 他最怕看她的眼睛
“医生,这里的病人呢?”一大早,陈焕就奔到了医院,到许亦菡昨晚待的病房时,里面已空无一人。
“你是说昨晚在这儿的那位小姐吗?”正好是昨晚的那个老医生,“她昨晚就已经走了。”
“她的腿不还是……”陈焕担忧地说。
“没事的,看把你担心的,有个帅小伙搀她回去了。”老医生笑呵呵地说,“我看你是对她上心了吧,小伙子,好好把握啊!”
老医生的话还在陈焕的脑中回响着,陈焕开着车在路上疾驰,他扯过车上的耳机,拨出一个电话。
“嘟嘟嘟……”电话那头一直响着没人接,陈焕继续回拨过去,仍旧是机械的“嘟嘟”声,他狠狠地拔掉耳机。
许亦菡刚上完一堂课,正抱着书本、教案走进办公室。
“你的手怎么回事啊?”张梦茹抬眼便发现许亦菡缠着白纱布的手,立即问道。
“不小心弄了个口子。”许亦菡把书本、教案放到桌上,坐了下来。
“平时你不还是挺细心的吗,怎么就毛手毛脚起来了?”
“再细心的人也有粗心的时候啊!”许亦菡感叹。
那个裙带何不是她的粗心之处,如果早点发现裙带松掉了,再系好,事情也不会那样了。
“那你的腿呢?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走路一点都不利索,丑死了。”张梦茹算得上细心之人,许亦菡走路的怪姿态没有逃得过她的眼睛。
尽管许亦菡今天穿了个比较宽松的休闲裤,但是,膝盖弯太大弧度时,还是会痛,她就尽量跨小了步子走路,所以走姿难免会比较奇怪。
“对了,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好像有人给你电话。”张梦茹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前男友呢,还是相亲的那个?”
“说话别不分场合啊。”许亦菡扫了眼周边的同事,还好没注意她这儿,她拿过手机,果真有几个未接电话。
“谁啊谁啊?”张梦茹凑近她,兴致勃勃地问,“这个人意志力可真强,人家不接还不停地打,差点我就帮你接了。”
“你啊,自个儿先找个对象吧,整天关心别人也不是个事儿。”许亦菡收起手机。
“搞得这么神秘干吗?早晚别人都会知道的。”张梦茹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我呢,不是找不到,而是……”
“而是没有对上眼的,是吧?”许亦菡抢过她的话头。
“我的台词怎么被你抢走了,真是。”张梦茹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许亦菡自是记得清楚。
到了第三节课,正好没有许亦菡的课。许亦菡拿出手机,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里面还有少许的老师。为了不影响其他老师正常备课、改作业,许亦菡悄声走出了办公室。
在未接来电里她翻到了第一个号码,想了想,终究还是拨了过去。
打了两次没人接。
第三次,最后一次了,再打这一次,不接的话也就别怪我了。许亦菡想。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恼的声音:“你还知道给我打过来?”
“有什么事吗?”许亦菡忽略掉对方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问。
“没事。”不太高兴的口吻。
“噢,那我挂了。”
“你就这么急着挂吗?”陈焕有点怒了,略微生硬地问。
“没事不挂干吗?”许亦菡搞不懂这个人,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现在给他打过去又说没事,说没事还不肯别人挂电话。
“谁叫你出院的?”
“我出院还要向你汇报吗?”连续站了两节课,许亦菡的腿累了,她倚到墙上,“我说陈焕,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这么多事?”
“……”陈焕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学校是吗?”声音不再生硬,轻了许多。
“嗯。”许亦菡像是怕了他,慌忙说,“你别过来。”
“你以为我会过去吗?别太高估自己了。”陈焕嗤笑道,然后,许亦菡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夜深了,已沉沉入睡的许亦菡被手机的震动声弄醒。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的小台灯,摸到了手机,开始还以为是谁的恶意骚扰电话或者是无聊信息,打开一看,是陈焕的短信。
“记得上药、换药。”
“睡觉时记得关手机,辐射大。”
他曾经一直叮嘱她要怎样怎样,可是,睡觉不关手机的坏习惯她一直保留着,没有改掉。长期一来所形成的习惯,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改掉的,她也懒得去改了。
好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人跟她说这个了,此刻,许亦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短一行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许亦菡按了回复键,用左手好不容易打出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了,重新打。在她脑中似乎已经搜不到什么词予以回复,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循环往复,最终,一不小心按错了键,一条空白信息被发了出去。
开始时,她有些懊恼,怎么就发了个空白信息过去,左思右想后,原有的懊恼全无。
空白信息何不是最好的回复?
看着小台灯投射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光晕,许亦菡摸了上去,那里似乎透着暗处所照不到的温暖。
周五上课时,许亦菡发觉到了一直闷头趴在桌上的宋思远,看样子情绪很低落,下课后,她特意将他喊到了办公室。
“思远同学,怎么了,上课老师讲的不懂吗?”许亦菡温和地问。
“……”宋思远摇了摇头,这个平时活蹦乱跳的孩子变得安静起来。
“那有别的事?”许亦菡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伸手揽上他的肩,“不妨给老师说说,看老师能不能帮你解决。”
“……”还是不吱声。
“是……是因为爸爸跟妈妈的事吗?”许亦菡小心翼翼地问。
“……”宋思远点点头。
“有什么就跟老师说,别放在心里,这样多难受啊。”
“许老师……”宋思远终于开口说了话,“我不想离开爸爸,也不想离开妈妈。”
“他们不会离开你的,别乱想啊。”
“爸爸跟我说,要我跟他在一起,妈妈也跟我说,要我跟她在一起,他们要我快点决定,今晚就要告诉他们我的答案。”宋思远看起来有些忧伤,“我想跟爸爸还有妈妈在一起,我不希望他们分开……”
许亦菡并没有经历过父母离婚的苦痛,她却能真切地体会到宋思远的难过,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去面对父母的分别,着实很痛苦。但是,大人的事他何尝懂,她该怎样劝慰他?似乎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劝说都显得无力。她静静地拥着他的肩膀,然后,翻开数学书,找了个趣味题让他做,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下班后,许亦菡带着宋思远出来时,林源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夕阳下的他,俨然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连续几天都是林源来接宋思远了,许亦菡也只是客套地跟他打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