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走多远,布隆娸若抬手止住大家停住脚步。众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向前看去,只见树影丛丛,淡淡的雾气在林间悬浮,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布隆娸若慢慢走过去,停在一棵平常的树旁,素手向前一伸,面前的景物便如水纹一般波动,将她的手埋了进去。冲莲站在她身后,明明看着她的手消失在无形的水墙里,只剩手腕衣袖还露在外面,“公主,这是阵么?”
布隆娸若面色肃然,点了点头,“是,不但是阵,还是我们皋兰族王族才会施用的逐水阵。不怪你没见过,这个阵法在皋兰族几乎已经失传了,连我也只是听族老说过,并未亲眼得见。如今在晋州竟有人施用此阵,这人很有可能与我们皋兰一族关系非浅。”
冲莲又问,“如此说来,这阵连公主也破不了了,也不知施阵之人为什么在此布阵?”
布隆娸若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见得破不了。从这水墙的厚度来看,此人若不是功力尚浅便是身受重伤,布得此阵后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此阵是诸阵之中防御能力最强的阵式,我想他必然是受了重伤,失去意识前布下的阵形。”
冲莲听了便小声叫道,“如果真如公主的猜想,此人与我们皋兰族关系密切,又身受重伤,我们可不能不救他呀。”
布隆娸若点点头表示认同,转后向身后众人道,“你们退后十步,守着,别让人误撞进来。”正说着,身边的克进上前一步,抬手拦在她面前,“公主,小心有诈。”
布隆娸若眉梢一挑,看向他,“能有什么诈,此人我必定要救,你要怎地?”
克进微微倾身,“公主,我奉女王之命要将你安全送回南疆,不可有任何闪失。除非你答应破阵之时,让我留在身边保护你。”
布隆娸若面色微愠,“好个克进,用我王姐来压我,此阵乃我王族密传的阵法,若让你学去,是想帮你的部族造反么?”
克进面容平静的看着她,“如此,便请公主上车,我们立即起程。”
“你……”布隆娸若怒气冲冲,可面对克进始终波澜不起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无处发泄,微眯着眼看了他一阵,狠狠的呼出一口声,“你要看便看吧,只是破阵之时我不保证不伤着你。其他人给我退后。”
公主有令,自然不能违抗,身后一众人等包括冲莲,立即退出十步之外。
克进朝布隆娸若点了点头,表示他已准备妥当,布隆娸若正眼也不看他,取下头上的一支银簪,在左手中指一扎,待血珠出现,立即默念诀咒。
血珠缓缓升起,在空中越来越大,颜色由红变橙,又由橙变黄,再慢慢变成土黄色。
克进细细看去,土黄色的巨大球里竟象是一个用沙子团成的大球,沙粒在球形的范围内围着中心高速的旋转,沙粒因高速的旋转而发出“嗡嗡”的巨响,震耳欲聋。沙球时聚时散,聚时如实心球体,散时能看到中心那颗鲜红的血球,每聚散一次就增大一倍。直到整个沙球大如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冠,悬浮在二人头顶上。布隆娸若突然双眼圆睁,口中念咒的速度骤然加快。沙球旋转的速度也瞬间提升了几倍,渐渐的从球形变为盘形。只见布隆娸若手掌用力一握,大声的喝了一句,沙盘变如失去了动力和支撑,如暴雨般下落。
天地顿时一片昏黑冥暗,布隆娸若到底是年纪轻,异术的能力也不过半桶水而已。虽知如何破阵,却不想这类高级的异术一但引发能量巨大,是以并为对自身的安危有所预见。见到如此情景,被吓得愣在当场,若不是克进眼疾手快,回身将布隆娸若揽在怀里,任狂暴的沙雨击打在他身上如鞭抽刀砍一般的疼痛,只要布隆娸若安然无事便好。
布隆娸若的破阵之法,其实并不十分难,只不过是应了五行相生相克之术而已。沈竹所布之阵乃水性阵,以水为防。而布隆娸若则用了克水之土做为破阵的法门。原本以她的能力,要破沈竹的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沈竹之前被步萨一掌打成重伤,又狂奔了数百里,勉强布下此阵也只为了防追踪而来的一般高手,拖延一些时间,为墨叶和史红楼找到他们增加可能。是以,布隆娸若轻而易举的破了沈竹的阵。
狂沙过后,克进率先清醒,低头看了看布隆娸若,见她一脸茫然的转头看看身后十步外吓得脸色发青的冲莲和一众紧张又不敢靠近的随从,再转回来看着克进。只见他伏在她身上目光清泠,无限关怀的看着她。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谁要你多管闲事,还趁机占我便宜。”
克进暗叹了叹,起身将身上的沙子拍落,扶着胸口咳了两声,“请公主恕罪。”
布隆娸若轻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对众人说,“你们可以跟上来了。”说完便往方才的阵中走去。
大约行了二三十步,一棵大树下,歪歪斜斜的躺着三个人,自然就是云榕、沈竹和滕渊了。
云榕的五脏六腑正受蛊毒侵害,虽在昏迷之中,但乃能感觉到剧痛不已,加上之前与云梃交手受的内伤,毒上加伤,此时已气息微弱,蜷缩在地。沈竹与滕渊仅仅受了步萨一掌,虽伤势较重却未中毒,这对练武之人是家常便饭,是以只是昏死过去,只要及时救治,并不会有大碍。
布隆娸若走过去,探了探三人的内息,在检查云榕的伤势时,竟奇怪的“咦”了一声。
冲莲见她有异样,紧张的问,“公主,有什么不对劲么?”
布隆娸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立即起身对众随从说,“你们,赶紧把这三人抬上马车。”
克进一听,立即阻拦,“公主,这三人来路不明,况且马车是公主代步的工具,根本容不下三个人,给这三人占了,公主要如何上路?”
冲莲听了这话,扯了扯布隆娸若的衣袖,“公主,克进说的是呢。我们一下之带三个人上路,似乎不太方便。”
布隆娸若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但眼珠一转又带起了笑意,“如此,我们便带伤势最重的那人上路,他体内中的是我们南疆的蛊毒,方才那阵必定是他昏迷前布下的。其余两人留几人将他们送回镇子去,要两间上房住下,直到他们伤势全愈。”
克进闻言正要说什么,布隆娸若拦手阻止,“克进,别再说了。如果将这两人留下,我破了阵,他们的仇家追来之时没有阵法的保护,岂不白白送了性命。既然我破了阵,必是要保护他们周全的。”说着甩手从他身边走过,指挥随从将云榕抬上车,又派三人护送沈竹和滕渊回小镇。一切事情办妥,已是东方褐紫,晨曦迷蒙。
……
布隆娸若将湿布扭干水,细细的为云榕擦拭面上的污浊。一张俊美而苍白的脸,渐渐呈现在她的面前。入鬓的朗眉此时微蹙在一起,双眸紧闭,直挺鼻线在面上投下浅浅的侧影,毫无血色薄唇倔强的紧抿着。重伤憔悴之下,仍将他的儒雅温容展现得淋漓尽致。她静静的注视着他,也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好看,仿佛百看不厌一般。一个人中毒受伤,昏迷不醒的样子都这么耐看,比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都生得俊美,真不知当他清醒时,睁开的那双眼睛是不是也分外的迷人?他笑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甚至只是静静看着她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公主?公主……”冲莲在车外轻敲了几下,未见布隆娸若回应,只得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布隆娸若猛得一抬头,尖指轻轻划过云榕的面颊,触手的一脉冰凉微微荡入心怀,“什么事?”
冲莲在车外抬手遮了遮笑意,“你要的药,我给你配好了。”
布隆娸若看了看半躺着的云榕,唇边勾起笑,“拿来吧。”
冲莲应了一声,这才掀起车帘,将一个木质的托盘递进来,“公主,是我喂这位公子吃药呢,还是公主亲自?”她将尾间拖长,别有用意的看着布隆娸若。
布隆娸若面上一红,作势轻拍了一下她,“你可是长进了,敢拿本公主取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不知这公主与小榕对上了嘴;大家有没有意见。。。狂笑飘走
东南雀飞分两端
冲莲的笑意更浓,躲闪着将托盘放在车内的小几上,“那我不打扰公主给他喂药了。”说着,把车帘放下,转身坐回车夫身边。
幔幔车帘一旦放下,便将车内和车外分隔成两个空间,没有布隆娸若的命令,谁也不敢轻易的掀开。
冲莲配的药,乃是南疆皇族密制的疗伤驱毒的圣药,虽不能解除云榕体内的蛊毒,但对他的内伤和毒性的压制却很有帮助。因他仍在晕迷,便用清酒调成了药糊。可布隆娸若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用勺子喂了几次,一点都喂不进去,上好的药糊就顺着云榕的嘴角白白的流掉了。
此时,布隆娸若的脸上丝毫不见方才的逞威作势,急得不行,眼见着只剩下半碗药,若再喂不下去,只得在冲莲面前丢脸了。可她公主的面子,是这么轻易丢得的么?布隆娸若思前想后,突然面上泛起了一抹羞色,她看着云榕晕迷不醒的俊容,伸手抚了抚嘴唇,心道,“他既生得如此,也不枉我……”想着,便取了几个靠垫将云榕的上身垫高,颈项向后微微仰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碗里的药糊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向云榕俯身。两唇相触之际,唇间传来那抹冰凉顺着她的口鼻瞬间化入脏腑之中。她定了定神,用舌尖轻撬开云榕的牙合,将口中的药糊涂涂的渡过去。
此刻,晕迷中的云榕觉得唇舌之间似有一缕温情柔柔的缠上来,或进或退,或追或逃。心中只念着那人的温香软玉,巧笑俏颜,便淡淡的回应着那青涩的温柔。
布隆娸若初次经历这些,只觉得眼前青光四溅,唇齿间滑润的触感,情致的往来,竟是如此妙不可言。
直致将半碗药糊全都送入云榕的口中,布隆娸若才稍稍回过神来,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羞涩的望着云榕,一看便是半日,竟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直到冲莲又敲了敲车壁,她才突然醒悟,伸手为云榕切了切脉象。此时他睡颜平和,脉象平稳,显然已度过了最难的关口。
布隆娸若松了口气,心中欢喜得不可言喻,若按如此状况,三日内他便能苏醒,不知他会不会第一眼就看上她,喜欢她。如果他不喜欢她,又该如何?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直揪着衣角皱巴巴的,十分难看。
……
而此时,墨叶和史红楼在群狼的追踪下找到了沈竹布阵的地方,林地上来来去去的脚印不少,三人已不见踪迹。
头狼在原地嗅了几圈,重新回到正路上,来回嗅了几遍,对着史红楼呜呜的低叫。
史红楼蹲下身,嘴里发出狼一般的声音,人狼对话了一阵,她才面色凝重的抚了抚头狼的颈毛,对墨叶说,“头狼说有三人到了此地,在此分开了,一个往左两个往右,大概已有五六个时辰了。”
墨叶抬头看了看出镇的方向,“它能分得出,谁出了镇么?”
史红楼点点头,看向头狼,头狼又呜呜的叫了几声,史红楼拍拍它,对墨叶说,“是云大哥出了镇。”
墨叶的脸色稍有缓和,“如此,镇上离山庄更近,我们先回镇上,以免云梃先我们一步找到他们。”
史红楼应了一声,“云大哥既出了镇,估计并不大碍,我让几只狼跟去,一路留下记号。日后我们找他也会比较方便。”
二人最终在镇内的拂华居客栈的上房内找到了沈竹和滕渊。布隆娸若的三名随从正要为他们喝药,墨叶焦虑之下出手将三名随从拿住,点了穴道,史红楼一看躺在美人榻上的正是一夜不见的滕渊,眼里一红便扑了上去,忍住泪水在他身上仔细摸过一番,并无破皮骨折,就连衣衫袖裤虽有污脏但亦都完整,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
此时,墨叶闻了闻三名随从要给他们喂下的药,用手指醼了一点放在嘴里尝试。片刻,心中一动,对史红楼说,“史姑娘,这是上好的伤药,快给滕渊喂下。”
史红楼一听,随便擦了擦泪水,将碗里的药细细的给滕渊喂下。
二人喂药完毕,墨叶将三名随从的穴道解开,询问沈竹和滕渊的情况,三人之中为首的那人将布隆娸若救人的过程略略的说了,说他家小姐见其中一人的伤势较重,便带在身边救治,这两人便命他们带回镇内安置妥当。话语间隐去了布隆娸若的身份,只说她是南疆的一个大户的小姐。
墨叶微微点头,并向三人施礼赔罪。那人便说要跟上小姐,不便久留,将剩下的伤药交给墨叶,让他每天一次给二人服下,三五日便能全愈。
三人离开后,墨叶将门窗掩好,坐于桌面沉思了片刻,对史红楼说,“史姑娘,你是否看出这三人有什么异常?”
史红楼虽幼时在南疆雪域生长,如今对那儿的印象已基本无全,但凭三人的衣着举止,还是看出些许不同,“异常到不觉得,从样貌举止来看,三人应该是南疆皋兰族之人,但按他们所说他们的主人是一个大户的小姐却让人觉得不可信。”
墨叶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有察觉,南疆一个大户人家,家仆杂役不过百人而已。家中小姐出一趟门,所带仆役包括车夫丫鬟不过十来号人,竟能留下三人救助他人,身边的人只怕不够使唤。”
史红楼接着说,“不单如此,就看他们身的衣裤布料也非普通大户人家的仆役能穿得上的。按此推断,他们的主人很有可能是南疆皋兰族的——皇族?”
墨叶的脸色略略一沉,“非常有可能。”
史红楼皱了皱眉,“如此,云大哥他可安全?”
墨叶,“从几位仆役对沈竹滕渊的态度上来看,榕儿暂时无忧。南疆之人擅医擅毒,他们给的药就能看出来。无论榕儿受了多重的伤,凭她皇族的伤药,应保得榕儿的性命。”
史红楼放下心来,想了片刻又问,“墨先生本就要去沈叔叔同去南疆,如此也好,这三五日内我们将洛儿姑娘救出,等滕渊和沈叔叔的伤势全愈,我们就一路向西到南疆与云大哥会合。”
墨叶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只希望这次我们能将洛儿救出。”
……
车厢里,白洛懒懒的斜靠软枕,闭目养神。眉宇间一缕疲惫暗透,不似她平日的俏丽灵秀,到显露些柔弱纤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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