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再次触水,钻心的刺痛将白洛从童年的记忆中位回来,脑子里顿时豁然开朗,紧抓着云榕的衣服微微摇了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副图便是洛图纵横图的延伸,十六个格子里分别填入一到十六,”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喘了喘气,继续说,“使得每条横竖斜线上的数字之和均为同一个数。你仔细看看,图上是不是刻了其中一条线的四个数?”
云榕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凡习武之人,目所能及皆在数丈以上,她竟然看不清室顶的刻痕,显然已是虚弱至极,“刻了一条斜线,分别是十一、五、二、十六。”
白洛苍白的脸上露出欣喜,“那就对了,四个数加起来正好等于三十四。我们只要将剩余的十二个数填进去,加起来都等于三十四,应该就可开启这位高人的机关了。”
云榕看着那副图沉思了一阵,若有所思的看向白洛,“传说洛河纵横图共有九格,要填入相应的数到也容易,只是这副纵横图有十六格,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填入数字却并非易事。”
白洛笑道,“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虽然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不定也能顶得上一个诸葛亮呢?”
云榕又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你我不是臭皮匠,肯定能顶得上诸葛亮。即知道需要填入什么数字,要将数字刻入格中,还需等到室里的水将要满到顶的时候才可,我们还有时间。”
二人自知时间宝贵,不再多说,均开始默默计算格子中的数字。直到石室中的水升过了一半,白洛才先将第一条横线线的数字填出,分别是六、十三、四、十一。云榕紧跟着说了第一条横线上两个空格中的数,三、十二、五,十四。
两人相视而笑,云榕看着面前那张苍白得近似透明的脸,心思有些动荡,这是个怎样的女子,伤及如此仍能笑得意气飞扬,让她跟在身边,到是害了她。一时又笑自己还有时间想这些无关之事,于是压下心中的担忧,集中精力在数字上。
水面离室顶还有三尺左右,二人合作终于将纵横图中的数字填出。云榕验算了一便,给纵横斜线上的数加起来都等于三十四,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洛捉着云榕的襟口,虚弱的说,“短剑在我袖里,你用它刻,每一剑凿下去都要和原告的凿痕一般大小,力度要均匀一致。”
云榕点点头,运起内力在室顶的方格内刻下相应的数字。才刻了几个格子,便觉得真气不继,似有似无。他心里明白刚才在水底启动胎息耗费了大量的真气,如今这个情况原本就未恢复的内力更是难以为继。
白洛察觉到他的异样,让他将她放开。云榕只得应了她,将她扶到石壁边上。
直到水面离室顶约有三四寸,他所有数字刻完。
石室里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榕四面环顾却不见白洛身影,就在刚才她还靠在壁边对着他笑。他心急如焚,立即潜入水中,疯了似的在水里搜寻着她。幸好石室中的长明灯并未熄灭,他借着火光很快发现了白洛。她飘在水中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恍若睡着一般,白衣如纱,秀发如云,仿佛水中的精灵。
云榕奋力游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从胸口把内力推进她的体内,把肺中的水从肺中挤出来,再为她渡气。直到唇齿间传来她颤抖的触觉,云榕的心情才稍微安定,将她带向石室顶端。
此时,水已将整个石室充满,轰隆隆的声音从室顶传来。云榕抬头一看,室顶已一分为二,缓缓向两侧打开。石室之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上,隐约可见白云蓝天。看到了出去的希望,云榕咬了咬牙关,尽力将内力催生至极致,带着白洛穿过漩涡浮上去。
漩涡里卷进的鱼虾草石,杂物不断,二人置身其中,衣衫皮肤被刮出许多小口。索性漩涡只用来障眼,云榕费了不少力气,最终带着周身的划伤浮出了水面。
河岸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火红艳黄,层林尽染,美不盛收。
云榕不及多想,带着白洛爬上了岸,白洛已昏迷不醒,云榕伏在地上,中脉的疼痛又隐隐而发,毒伤才愈,功力初回,却强行消耗真气,身体疲倦得几尽虚脱。若能及时运功调息,三两天的也能恢复。可是,白洛失血过多,气息微虚,再不施救,只怕性命不保。
正在这时,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形容奇秀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云榕的面前。那人一身素服,手握一把镰刀,背着竹篓,看着面前两个衣着狼狈的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人,怎么会到谷中来?”
云榕闻出一股药香,心想也许遇到了奇人,勉强站起身向他拱手一礼,“这位前辈,我与同伴遭人追杀,不想得奇遇到此。望前辈能救人一命,晚辈在此谢过了。”
那人炯炯有神的双眼,在二人之间一扫,微微有些恼怒,“你二人遭人追杀,为何跑到我的谷中?还不快快从来路离去。”
好一个不讲理的人,云榕心里一沉,面色不变,“如此,前辈可否赐于在下一些止血疗伤的草药,在下必不忘前辈恩德,来日定当相报。”
那人瞥了眼地上的白洛,指着她说,“你救不活她,不用白费力气。”
枫谷
云榕双眼微眯,“都道医者父母心,你却枉为医者,冷酷无情。”
那人也不理他,向白洛跨了一步,云榕一惊,抬手将他挡住。那人眼里一亮,剑指点向云榕腋下。云榕急收身势,折腰侧出,顺势抬腿踢他的命门。
那人脚下急旋,飞出一丈开外,将镰刀在手里衬了衬,“小子,好功夫,今日正好我手痒,陪我玩几招,衬了我的意便救你的朋友,否则,都给我滚出谷去。”
云榕轻哼一声,暗凝真气,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就请前辈出招吧。”他仗剑而立,心道,此人两眼矍铄,声音沉稳有力,料想必是隐士高人,若得他允诺救人,说不定比自己强上几倍。
两人起手过了几招,一开始都在试探对方的虚实。交手之后,云榕才发现此人功力比想象中的高深,算得上的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可他似乎看出自己受过很重的伤,真气不足,所以在招式上并未用上内力,只与自己在招式上相互切磋。
思想间,那人的招式突然的一变,从原先的四平八稳变得怪异刁钻,每一招都似是有千万种变化,一时间让云榕摸不着头脑。他越是想化解这些招式就越是力不从心,走过十来招之后,云榕突然觉得这些招式非常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灵台明光一闪,于是不再费尽心思破解对方的招式,而是顺应身体的第一反应去接招。刚开始时,竟然十有三四使出的招式与那人相同,最后两人每招每式都完全相同。这套招式每一招最佳的破解之法就是使出同一招。
云榕越打心里欣喜越盛,这分明是娘曾教过他的那套晚风落叶剑法。
那人忽地收了身形,脸上颇为惊奇的问,“西林小婉,是你何人?”
云榕将剑势一收,单膝拜下,“云榕,拜见二师叔。”
那人顺势上前一扶,“你是小婉的儿子?”
云榕点点头,“家母闺名正是西林小婉。”
那人大喜,立即将云榕扶着,“你如何得知我是你二师叔?”
云榕笑道,“小时,娘亲曾多次提前她的两个师兄。提得最多的,便是她那个风流俊朗,医术当世无双的二师兄墨叶。娘亲还说,这套晚风落叶剑,是二师叔和她所创。”
墨叶上下打量了云榕,长长的叹了口气,面色转喜为悲,拍拍他的肩膀,“十八年了,上次见你母亲,你还在她肚子里,如今你都长大成人了。不知,小婉现下可好?”
云榕怔了怔,垂下眼低声道,“娘亲已辞世十多年了。”
墨叶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手慌乱的握住云榕的肩,“什么?你说什么?小婉她……怎么会?她的身体一向很好,我们师兄妹三人以她的功力最为深厚,怎么会这么早离世?”
云榕面露悲痛,“此事说来话长。”转瞬想到一旁的白洛,又说道,“二师叔,我的这位朋友为了救我,舍身挡箭。她命在旦夕,还请二师叔施以援手。云榕感恩不尽。”
墨叶也不再多说,走过去点了白洛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将她背起,转身对云榕说道,“随我来。”
……
此谷名为枫叶谷,因满谷皆是香枫树而得名,每至秋季,层林尽染,红艳如霞。
墨叶带着白洛和云榕来到谷中的居所,选了间宽阔明亮的屋子,将白洛放在小榻上。从衣柜中取出两件干净的布袍,让他帮白洛换衫,转向走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去准备疗伤的药材和器具。
墨叶走后,云榕有些为难。他与白洛男女有别,若是帮她换衫岂非有辱她姑娘家的名节,但是二人身上湿衣寒重,若不及时除去有可能寒湿困锁经脉而落下病根。如此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他来到白洛身边,对她轻说了一句,“得罪了。”将双眼闭上摸索着为她除去湿衣,指尖无意间碰到那细滑如冰的肌肤,不禁微微的有些颤抖。帮她擦干了身子再穿上干爽的布衣,云榕才睁开双眼,轻舒了口气。再用干布擦干她的头发,将她抱至床前,扶着她俯卧在床上,替她整理了枕头,铺顺一枕乌黑如墨的秀发,盖上半身的软被。再到屏风后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换下,头发擦干。
一切收拾妥当,墨叶带着一个半旧的药箱,适时的推门而入。他瞥了一眼云榕,无视他微红的脸。坐到床边打开药箱,取出一把剪子,剪开白洛背上伤口处的衣料,抬头见云榕站在一旁,于是轻喝了一声,“还不快过来帮忙。”
云榕此时才恍然一般,立即走到床边,将白洛的衣服左右分开压好。
墨叶从药箱底部取出一个紫檀小盒,将盒子打开,用镊子夹出一只通体银白肥胖的蚕虫。
云榕惊奇的看着它,墨叶并不理会他的表情,而是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此虫乃我悉心驯养十年而得,母虫的身体上附着数以百计的幼虫,而幼虫不吃别的食物,只啃食金属。此虫用来治疗箭伤入体最为神奇,呆会儿你看了便知。”于是,他将蚕虫放于白洛伤口旁,母虫的身体上布着密密层层的白粉,随后那些白粉竟然从头到尾一波一波的躁动起来。接着那些幼虫迅速离开母体向白洛的伤口爬去。等到大多数幼虫都爬进白洛的伤口后,仔细的聆听便能听到悉悉索索的细小的啃食声。
云榕几乎不敢相信,白洛伤口上突出的半截箭柄慢慢在幼虫的啃食中越来越细,越来越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啃食声渐渐消失。从白洛身体里爬出来的,却是如小米大小的幼虫,一个个圆滚滚的争先恐后的附着回母虫身体上。
墨叶满意的将母虫镊回盒子中,盖好盒盖放回药箱,再翻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粉末倒在白洛的伤口上,伤口上的血水迅速的凝结,变干变暗。整个疗伤的过程,轻松快速,而白洛丝毫不见痛苦之色。云榕不禁从心底折服。
将伤口包好后,墨叶看了云榕一眼,“你中的毒比受的伤重许多啊。”
云榕点点头,正要再说。
墨叶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如今遇到我,必然尽心替你解毒。你二人便在这房里休息疗伤吧。呆会我会开出药方,你先将这里丹药服下,运功调息。如果真气有所凝聚,便先引真气绕行带脉七七四十九圈。若绕行后真气有强盛之感,再将真气引中脉升降八八六十四次。此后,全身一片清凉,你只守着清凉坐忘即可。切不可急功近利绕行小周天,以免耗费真气,更添新伤。”
云榕点点头,墨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
云榕按照墨叶说的运行线路疏通经脉,一坐便是四个多时辰。下坐时,天已入夜,房中昏暗,静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格子投洒在地面床上。白洛俯在床上,如水的月光下睡容宁静安详,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做着甜美的梦。
云榕起身坐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今日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二师叔,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救了。如果她真的……他不敢去想,在水漫石室时,他看不见她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云榕挑了挑眉,在心底奇异的情绪中静默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自己的思维。
白洛觉得自己周身皆是彻骨冰寒,冻得她止不住的颤抖,后来一股暖流涌过来,将她层层包裹,舒适极了。于是,她见到了姐姐白璇和毕照,两人相拥而立,执手相望,脸上尽是幸福的表情。
白璇看了白洛一眼,甜蜜的笑着说,“洛儿,姐姐很幸福,很幸福。”于是,低头摸了摸略微突起的小腹,又看向她,“你也要幸福哦。”
正在此时,白洛身后,一人大喝,“好一对奸夫□。”白洛回身一看,是刑皓,当今的皇上。他目赤欲裂,指着白璇和毕照二人愤怒的喝道,“你们以为可以逃出朕的手掌心么?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你们天人永隔,生不如死。”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烈焰炎炎的大刀,白洛心中一惊,发现四周竟然都是熊熊大火,而她正浸在水中飘摇不定,四肢皆不着地。
刑皓举得火刀向白璇和毕照砍来,白洛转身一挡,火刀狠狠的□了她的后背,痛得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云榕,救我,救我。”
挣扎中,她睁开双眼。昏暗的烛光映了一室的昏黄,她怔了怔,才发现自己俯在床上。云榕坐在床边关切的为她擦着额头的汗,她的手紧握着云榕的手瑟瑟的发抖。白洛觉得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时何处。
云榕见她苏醒,淡淡的露出笑,“是梦,别怕。”
白洛大口的喘气,背上隐隐的疼痛将她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拉回来。她想起晕迷前还在那个蓄水的石室里,于是开口就问,“这是哪里?”没想到咽喉里干燥非常,一开口便嘶哑痛苦。
云榕立即倒了杯水,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她的嘴里,一边慢慢和她说起他们如何从石室中出来,又如何遇到了二叔师墨叶,以及墨叶为她疗伤的过程。
白洛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眨眼表示惊奇,但是伤口真的不怎么疼,比起在石室里确实好了许多许多。
正在此时,门外轻敲了几声,墨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另一人端着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鸡肉粥。
落花有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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