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了,秦致康摸摸我的脸:“刚才小枫都告诉我了。我俩真是同病相怜,我刚出来,你又出了事。唉,还好你安然无恙,真吓坏我了。没想到你们行业这么危险。以后别干了,跟我一起做电子贸易吧。提子吃吗?小枫刚才洗过的。”
我摇头:“要是我爸妈问起我的近况,别告诉他们。”
“放心吧,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我端详着他:“你总算出来了,我也可以松口气。公司那边就交给你了。”
他点头:“好,我已经回去看过了,你管得很好。这次我把韩国客户给得罪了,还要过去一趟赔个罪。你再帮我半个月,等我回来,然后交接给我就完事了。对了,你出院就别回家住了,不安全。”
我以为他会叫我搬去他家,正在想怎么拒绝,谁知他说:“就搬去小枫那里吧。”
我含混地说:“你就别管了。”
“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能不管呢?”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致康,我们还是做好朋友算了。”
秦致康愣了愣,又笑了:“说什么呢?烧糊涂了?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最近惹了麻烦,还有可能前途不保。但是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这种时候,我更不能和你分手。”
我皱起眉:“致康,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我是真觉得我俩不合适。”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总之你放心,无论你有多落魄,我都不会放弃你。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OK,反正我明天就要回老家,给我奶奶祝寿,然后出差。”他起身走到门口,“这段时间我就不给你任何压力,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再看你,希望你那时候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分手了。”
我急忙叫住他:“秦致康,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
他朝我笑笑,还是拉上门走了。
傍晚吴桐枫出去给我买饭。刚走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一看是寇正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吴桐枫真没骗我,他毫发无伤,只是黑瘦了一点点。
他看见我就笑:“总算醒了。”走到床边坐下,撑着胳膊凝视我:“第一次看你晕倒,把我吓得够呛。”
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最惊悚的一幕,打个哆嗦,翻身起来,扒开他额前的头发,反复检查:“你真的没事?没受伤?”
寇正霆把我拉下来,拿被子围起来:“刚醒就不消停。没有我你怎么办啊?”
真的是他回来了,是他的气息和体温。我抓着他的背,手有点发抖:“我看到有刀往你脑门上砍。我吓坏了。”
他用很大的力气抱我,很温柔很温柔地说:“我怎么会有事?我是寇正霆啊。别怕,我好好的,我还要照顾你,跟你生孩子,将来还要带你去环游世界。”
我想着他描述的未来,心里渐渐有了安全感:“你是怎么对付那个人的?”
他略带得意地笑,好像早就在等我发问:“刀砍下来,看准,手掌夹稳——要用力!然后踢对方要害。那家伙已经被踢成岳不群了。”
“真的夹得住?”
“洒洒水。”他突然放开我,从裤兜里拿出一方男士手帕打开,取出一样东西,郑重其事地给我戴上:“送去修过,洗干净了。”
我轻轻抚摸颈项上的铂金十字架,温柔地看着他笑:他可真帅啊。
他突然敛容道:“以后不许到处乱跑。待会儿我们就出院,你老实呆在家,等过了这阵子你再出来。”
我再不自作聪明,点头道:“好。要多久?”
他想了想:“快的话一个星期。”
我如释重负:“好。康智电子那边也快收尾了。不过,那几个地痞到底是谁派来的?”
“肯定不是陆老二。他不点头,没人敢接。既然他没出面,就说明对方的底牌不大,那就好办。这伙人充其量就是混混。”
“到底是谁?我怎么得罪他们了?”
“真想知道?”寇正霆看着我,“钟楼倒了以后,送进医院的领导里面,有三个没出来。”
我怔怔出神:“可是你说,不是我设计的问题,那为什么找我麻烦?就算是我的错,法院会判的吧?为什么要寻仇?”
“有人认为你被我包庇,要泄私愤。有人正在介入调查。丁睿他们也在做工作。想不通就别想了。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跟你讲道理的。你烧才刚退,别又累病了。脑子烧坏就麻烦了。”
“你才脑子烧坏了,不然怎么会徒手对砍刀?”
他一脸笑嘻嘻:“别急。烧坏了我养你。徒手怎么了?我一直都徒手啊,又没受伤。你要是还不放心,等回了家你想检查哪里就检查哪里,保证结构完善,功能强大。”
我佯怒瞪他:“不要脸。”
有人笃笃地敲门,声音很大。
我俩对视一眼。我扬声问:“谁呀?”
“我!自己顾着乐,就听不见别人敲门了?”吴桐枫嚷起来,“我在门外等了很久了。你们两个恩爱完了没有?饭还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出院以后,我直接住在寇正霆家。虽然这里很安全,也远离是非,但我其实并不平静。网上的评论已经铺天盖地,评论无数,诋毁无数,大多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我尚且如此,寇正霆受到的冲击应该更大,可是他从来不提。
秦致康已经去了韩国,我白天照常去康智电子,晚上却经常睡不好。
有一晚梦见自己在考试,很简单的题,答案写在试卷上很快淡去,像凭空消失。换支笔还是如此,心急如焚。监考老师就是那个最可恶的教务处主任,收卷子收到我这里,看见试卷上一片空白,狞笑不已,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我想跑,双腿像铸在地上,怎么都拔不出来,急得大叫。
寇正霆把我摇醒:“雪儿,雪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双腿发麻不能动弹,冷汗淋漓,过了好一会儿恢复知觉。
寇正霆起身热了一杯牛奶,抱我起来喝,姿势像在喂婴儿。
我闷闷地喝了几口,说:“人生真失败啊。”
碰到黄大鑫这种人渣就算了;钟楼倒了,也算了;还两次被暗算,连命都差点丢了。那些丑陋和暴力,在心底留下的恐慌、愤怒和无助,久久都不能磨灭。
至于前途,也许会被吊销执照。做建筑好多年,现在还要考虑转行。工程项目死了人,还都是官员,如果洗不清白,我面临的可能是□。寇正霆也许可以帮我,可是他的背景更敏感,一旦有人恶意中伤,恐怕连丛书记都会被牵扯进来。我不希望他搅这趟浑水。
越想越绝望。
寇正霆抱着我微笑:“你哪里失败了?最起码你征服了我,这个绝对要算丰功伟绩。何况那件事已经在调研了,迟早会真相大白。这点打击算什么?我也是受过打击的。你看现在我垮了吗?”
“什么打击?”
“云顶花园知道吧?设计这个项目,你知道我熬了多少晚上,花了多少心血?”
我不解:“不是还得了人居奖吗?我去看过,很美啊,脚下就是大海。这也算打击?”
他叹气:“是很美。就是因为太美,时不时有人跑去那里跳海自杀。”
我愣住,然后憋不住笑。他也笑:“那时候我刚出道不久。从那以后,我就深刻体会到,建筑要照顾的不仅是美感和功能,还要照顾人的心理。建筑改变生活,力量绝对强大。”
我一下把噩梦都抛到脑后,拍着他胸口说:“这个不算糗。还有没有?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他竟然点头:“有。不过不许说出去啊,否则我以后没法做人了。我有次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有家酒店刚好开业。他们顶层有个露天游泳池,底部是玻璃的。我想看看,就住在了那里。然后我去健身房,有人老盯着我看。有个男的在我旁边慢腾腾地换衣服,还弯腰捡钥匙。”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有什么糗的?”
他看着我:“有一捡捡半个小时的吗?我去哪儿那家伙就去哪儿,我去做器械也跟着,还老抛媚眼。我就忍了,换衣服打算回房间。妈的,那家伙跟过来塞给我一张纸条。”
“什么内容?”
他面色悻悻,略有尴尬:“还能是什么内容?写的西班牙文,我就假装看不懂,没理他。”
啊,我懂了,憋着笑说:“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
“我是那么笨的人吗?这还没完。第二天又有个男的问我借毛巾,小手指还涂了指甲油。借就借吧,我也不要了,他又跟着我到桑拿间,老往我身上蹭,我就又忍了,妈的还摸我的背。”
我惊讶道:“那你什么反应?”
“就揍了他一顿。”
“什么酒店啊?这么古怪。”
他不吭气了。我追问再三,他终于说:“AXEL。”
我在记忆里搜索片刻,猛然醒悟:“大哥,那是同志酒店好不好?你去招惹人家不说,还揍人,你你你……”
“不是同志也可以住好不好?我已经很低调了,怎么能算招惹?”
反正他是总有理。我好奇问:“那几个男的长得怎么样?”
“没注意。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他突然坏笑,“不如回来看你。”
“走开。讨厌!喂……”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啊,我要吃粽子去了,啊哈哈哈哈~~~
☆、第50章 摊牌
这个礼拜是我在康智电子的最后几天。秦致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等他一回来,我就正式、庄重地向他摊牌。再不说清楚,有人要翻脸了。
早上我走进康智楼下的时候,还不觉有异。等到了办公室,才看出有点不对劲。平常我坐在秦致康的座位旁边,独立的一套办公桌椅,有纸笔和文件,喝水的马克杯。这里的电脑配置很低,显示器屏幕都是球形的。平常我也没有专门配电脑,想用就去开秦致康的,他的是纯平的,要高级点。
现在我的物品和桌椅一起不见了。
公司本来没多少人,有几个出去了,剩下的都在工作,各自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电话也不打,异常安静认真,偶尔有一两个瞟我一眼。
我拉住刚回来的采购:“怎么回事?我的东西呢?”
采购见是我,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后退:“我才回来,哪里不知道啊?”退到门边一溜烟跑了。
我扭头去找Tina,不在。我找到躲在公用茶水间的行政小妹:“我的桌子哪儿去了?还有东西呢?”
行政小妹往外看看,靠近我小声说:“在楼下大堂。”
我皱起眉:“怎么回事?”
“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是Tina叫人搬的,她说你本来就是代理,现在秦总会来了,用不着了。”
“哦?她人呢?”
行政小妹无辜地睁大眼睛:“出去办事了。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其实我们都很不平,但是怕得罪Tina。你不会炒我们,但是她会。小李要付房租,阿坤女朋友住院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的……炒了我们就惨了。”
我笑笑,拍拍她的肩:“没事了,你忙去吧。”
“你去哪儿?要去找Tina理论吗?”
我心平气和地说:“去搬桌子。”
刚下到大堂,行政小妹下来了,在办公室的另外两三个人都来了。
我有些意外:“谢谢你们。”
小李摆摆手说:“什么都别说了。早就看不惯那个Tina了。本事不大,看谁有本事就排挤谁,动不动就扣工资、罚款,还真以为自己是老板娘。反正我想通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搵工还不容易?如果你真能来主持大局就好了,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以微笑作答。大家开始搬动物件。我想了想,叫住大家:“停!”
大家停下来看着我。我说:“不搬了。就放这里吧。”大家面面相觑。行政小妹走过来劝我:“别跟Tina一般见识,她越是嫉恨你,你越是要留在这里给她看。”
我把马克杯包好,放进手袋:“谢谢你。谢谢大家。这件事就这样吧。”
走出大楼,心情久违地轻松感。我掏出手机打过去:“致康,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六下午四点,我到了圣托里尼。秦致康比我晚到五分钟,手上提了一个纸袋,笑嘻嘻地走过来:“手信。看看喜不喜欢?”
袋子里有一包酥糖,几袋榴莲干芒果干,一袋相思豆,一网兜的酸角。还有两个精致的盒子,一个是木质的,一个是红色纸盒。
我把盒子拿出来:“谢谢。我只要吃的。”
秦致康笑着说:“先看看再说吧。”
我把它们逐一打开,木盒子里是一枚玉佛的链坠,红盒子里是一对金手镯,掂一掂,很沉。
我们这里结婚的习俗是送金饰,亲戚多的话,金镯子可以从两手的手腕戴到手臂,脖子上还要挂一圈。古老的民俗,很淳朴很实在,我并不排斥。
但是这一对我不能收。
我拉出颈项上的十字架:“我戴这个的。你不知道吗?”记性真不好,难怪会留级。
他愣了愣,挠挠头:“这样啊。”
我突然心血来潮想逗逗他,就把盒子推回去,摆出脸色:“这应该不是给我的,是给Tina的吧?”
他一怔,夸张地笑:“没有的事。乱想什么?”
我微笑着直视他:“你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