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珍妮发现自己很怀念凯尔的陪伴和帮忙。他己向她道歉并解释他必须照雇牛群,等它们习惯旅程后才能分身。珍妮觉得至少他还把她当人对待,而不是一件必要但并不想要的行李。
她告诉自己习惯就会好了,如今他们已离圣安东尼奥数哩,黄沙遍野和阳光炙热的大地向每个方向无涯无尽地扩展而去。午休过后,轮到珍妮赶车,她极端不舒服地坐在高高的座位上,首次感谢那顶难看的遮阳帽。
汗水由全身各处奔流而下,腋下和身侧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实在不懂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她绝不想错过的兴奋和有趣之旅?驾着一队骡子在石头上颠簸,手臂因持缰而酸痛,肩膀因日炙而脱皮,何来兴奋之有?而且,行经这片蔓草和蚊虫滋生的荒漠根本谈不上有趣。
阿丽来换班后,她不仅浑身不舒服,连头也痛起来。
爬进车内后,她反抗地脱下身上的棉布衫,仰躺在窄窄的行军床上,她瞥了苏亚一眼,实在不懂在如此闷热又晃荡的车内,怎能睡得那么熟?受过太阳烤炙的手臂和肩膀悸痛着,她不悦地想,未未漫长的旅途全是这样吗?
她决定闭眼以抵抗渐渐袭来的反胃,而且把心思放到其他事上,巴黎的清凉、参加过的舞会、避人耳目的偷吻.和在文艺沙龙的兴奋讨论。、比耶打趣地叫她女学究,其实她才不是呢,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既聪明又迷人?比耶也吻过她,非常轻、非常温柔,而且带着歉意。她觉得屈辱又愤怒地想起摩斯迪的吻,毫不理会她的挣扎,男人的,吻真的这么富侵略性?她那个十七岁就结婚的女朋友露西说,男人全是动物,要的只有一件事,所有的礼节、魅力和温柔的态度。都是为了那件事、象蛇一样无法驱逐的,她忍不住猜测,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让他——珍妮觉得自己脸红了,赶紧坚定地把这个想法推开。如果她让脑袋空白。也许可以象苏亚一样很快地入睡。
两个小时后,凯尔想来告诉她们即将扎营,结果只看到一个阿丽穿骑马装佩枪的凯尔.看起来成熟也坚毅多了,肤色棕红的阿丽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她对男人早已太了解,而且,她知道这段旅途还长着哪。
她听到凯尔问珍妮小姐的行踪才抬起头来说:“她们都睡着了,、尤其珍妮小姐,人的累坏了”
阿丽有着轻柔而有教养的声音,凯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注意到她这个黑白混血儿居然美得惊人,直而长的黑发,奇异的金色眼睛。也许一一阿丽看出了他的想法,糜然微笑。
“你要留什么话给两位女士吗?”
他迟疑了一下拉住已在不安欠动有的马,”没什么,只是想问她们、是否愿意利用傍晚出来骑骑马……”他不想面对阿丽过分看穿他的视线,垂下眼光往车内望去。一抹斜阳使他看见裸着臂和肩而睡的珍妮,那表情如此松懈而不怀戒心,似乎正等着一位爱人来访她。他又瞥见阿丽那既了解又有些好玩的眼光,不能再这样盯着车内了,可不能让这女人猜到他的想法。
“呃,我们马上就要扎营了,”他凶凶他说,一边策马转开,、最好请两位女士起来。”
他驱使坐骑向他所负责的牛群跑去,一边警告自己对珍妮的事最好慢慢来。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参议员不会喜欢他动这种念头,他早已暗示他已为女儿订下伟大的计划。不过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有机会实现其理想的国家,而且他的家庭和威廉家一样好——反正旅途还长,许多事都可发生!
日与夜和将人骨头摇散的累人旅程,变成似乎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模式。为了牛群,他们只能慢慢地走,而且要迁就水草,然而有水的地方毕竟很少,所以他们奉命节约用水。
熟悉这一套惯例后的珍妮,现在也能在天空才带粉红淡彩的时候就着衣赶去火旁吃早餐,她甚至也学会喝下厨子老路所煮的又浓又烈的咖啡。老路好象是从来不睡的,他的火永远燃着,火上永远煮着牛仔倦极提神用的咖啡。
不久维金斯会高喊:“准备!”众人便开始套车,起先那些骡子总是顽固而不听话,等维金斯高喊“出发!”时,许多鞭子一起挥下,车子便匡啷开始滚动:这是珍妮最喜欢的时刻,清晨的空气新鲜而纯朴,把他们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的远山的峥嵘面目都弄得柔和了。
日落前他们便扎营,把沉重的篷车围成马蹄型,厨房车总在最前面,等夜色四合时,燃着营火的小小空间便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很难想象外面还有印第安人和更多的危险等着他们。
凯尔把牛群安置妥当后,总牵来两匹马,让珍妮和苏亚享受一下黄昏骑马之乐,珍妮通常与凯尔并骑,这时他的态度会比较轻松随便,但总是很有礼貌。
珍妮穿着在圣安东尼奥义的软皮裤裙,改以往的侧骑为跨骑后,骑马便成为一项赏心乐事。
连苏亚都说现在的凯尔的确好看,晒成金黄的肤色衬得灰眼与晒白的金发更迷人了,整个人看来更结实坚毅。
有人陪着骑马调情总是有趣的,由眼角余光看去,珍妮知道凯尔总有一天会吻她,然后呢?她该准许他吗?她会有什么感觉?她已经知道每个男人的吻都不一样,这是摩斯迪给她的教训——每想到他,她仍禁不住地恨他。
他根本不是个绅士,根本不懂得如何对待女士,不过她又忍不住记起他来参加她父亲的晚宴时,穿着几乎与她父亲一样无懈可击的西装,还有他的礼节,实在都显示他不是那么没有教养的人。
“我根本不愿想起他,他是我最看不起的一种男人。”
她想着,幸好从出发后他就一直躲着她。
就连一坐到火旁就饶舌不已的维金斯也承认他不知道摩斯迪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大概象大部分的枪手一样独行惯了,他的向导做得很好,可是除了跟他的伙伴讲讲话,未免也太静了。”
“这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珍妮嘲讽道。坐在一旁的凯尔则咧嘴而笑。
“绝不可能引起你这种良家妇女的兴趣就是了。”凯尔放低声音,似乎只是说给她一个人听,她对他笑了笑。
这是出发后的第六天,用为向导在柳树丛间找到一条小溪,他们便提早扎营了,牛群已喝过水,目前在两哩外的草原上安歇,水车上的巨桶也己装满。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溪边扎营呢?我多想洗个真正的澡呀!珍妮哀求地望着苏亚。
“河边能掩护敌踪的东西太多了,”维金斯解释道,“每个人请服从命令留在营内。印第安人对这地区的每个水源清清楚楚,很可能有所埋伏,摩斯迪己去查看附近有没有他们的踪迹。”
“我才不信附近有印第安人,我们走了那么多天也没见到一个,而且,谁要住这种沙漠。”
“印第安种族很奇怪,思想和行动常不是外人猜得到的。”凯尔想要安抚她。
“看来戴先生倒很放心,他的嗓子还不错呢!”
营地那边牛仔们有自己的营火,柏克以吉他伴唱的柔和歌声,那是珍妮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凯尔有些不屑地说:“歌的好坏我不懂,不过他倒是个好向导——只是我一向不喜欢混血儿,我讨厌混血仔;到现在还没碰过一个值得信任的。”
“混血?只因为他有西班牙血统?”苏亚皱起眉问。
“哪里是西班牙?那是他们自称的,其实是墨西哥和印第安人的混血。”
“摩斯迪先生也很象是,除了那对眼睛……”珍妮轻轻他说,尤其他一身牛仔装、皮革裤、红头巾和现在被太阳晒成深棕色的皮肤,但她没敢多说。
“我也听过这种谣言,但没有人敢当面问他,他们这种冷血枪手为了一点芝麻小事都能开枪杀人!”凯尔说,“这儿的法律实在应该改一改,难道说公平枪战就使枪手有权杀害无辜的人?”
“我只是讨厌他以为他能命令所有的人!”珍妮又热又累、浑身黏答答的,只想洗个澡。她觉得路上的灰尘已侵入她的头皮和皮肤底下了,光用湿布擦根本没用。有条河那么近却无法去泡泡,实在是天下最懊恼的事。哪有什么印第安人?根本是摩斯迪要人家认为雇佣他很值得而杜撰出来的。
珍妮突然站起来,口里说:“我上找阿丽。心里其实在想,小河并不远,而且天还有一个小时才会黑,如果她动作快些苏亚似丁知道她的想法,追了上来:“珍妮,你不是要抗命吧?那可能真的很危险,请你仔细考虑。”
她们在车前停住,珍妮倔强地抬起了下巴,苏亚心里想,她这样子多像威廉呀。苏亚也渴望泡在清凉的水中,可是她早已听了大多可怕的故事,使她个敢冒险。而且她有责任照顾珍妮。
“珍妮,我求求你不要去,”她的蓝眼中带着忧虑,“也许现在就有印第安人看着我们呢!我相信如果没有危险,摩斯迪…”
珍妮又累又烦,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又是摩斯迪!烦不烦?他不是在警告这个就是批评那个,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她正要爬上车又回头说,“我就不信摩斯迪先生敢因为我违抗命令而开枪打我。”
“珍妮,不行!真的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
看她焦急的样子,珍妮不忍再发怒。转身握住她的手臂说:“对不起,苏亚,可是我绝对要洗这个澡,下次也许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再有机会。我会带阿丽跟我去,她可以上洗衣服。我答应你我会穿着内衣下水,而且还会带着枪。不过我今晚一定要干干净净的。”
苏亚仍哀求着,不过珍妮个再理她,迁自带阿丽去。
她们下午舀水时她就选好的地点。凯尔原来也想加以阻止的,但珍妮向他说明阿丽会持枪守着她后,他只好勉强答应不让其他人去干扰。她还摆出她最迷人的笑容,而且首次叫他的名字而不称姓,他迷惑而无助地耸耸肩。
“只要你看到或听到什么,千万记着马上什枪,我们就会赶来。”
她虽然说过大话,但还是极为小心地向河边而去,除了被她的来临惊起的野鸟外,未曾引起什么骚动。她选的小水湾一边有灰白的巨石可供洗衣,一边是一棵斜过河面的大柳树,河的对岸则是一面斜斜而上的坡,坡顶是密集的树丛,只有鸟声和水声伴着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珍妮将干净衣服放在树干上,脏衣服丢给阿丽,穿着内衣小心地步人水中。被太阳晒得火烫的皮肤碰着冰凉的水,使她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她把头潜入水中,湿淋淋的头发使头部的重量好象增加了些。她快活地用手指梳过长发,按摩着头皮,觉得这儿真象人间的天堂似的,她用带来的香皂痛快地在头上,身上搓出许多香味扑鼻的泡沫,直到阿丽忧虑他说:“小姐,我们答应要赶快回去的。”才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带着满身泡沫再度潜入水中,一直到气竭了,才拍着水笑着出未。
“阿丽,噢,真象大堂!你山应该下来的。”
阿丽摇头将大毛巾递给她,她在一堆温热的石头上坐下,开始擦头发。突然听见阿丽惊叫了一声。“怎么啦?阿丽,什么事”
“有一个人!几分钟前在那上面的树间,一晃眼就不见了。天哪,小姐,会小会是鬼?”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慌乱使她脚步一滑又蹭回水中。
后来她才想起后脑没撞上石头而淹死在河里,真是幸运。
她喘着气挣出水面,眼睛为头发所遮住,只觉手腕被人紧紧扣住,粗暴而且蛮横地将她拉出来,更听见摩斯迪冷漠而且焦急的声音。
“你一个在这里做什么?”
眨掉眼中的水后,珍妮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地仰视着他黝黑愤怒的脸。
他骑着马站在河中,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她还来不及说话,已被拉着站了起来。
(她后来生气地对苏亚说,他是拿她当一袋马铃薯般拎起的。)惊呆的阿丽在他一声令下己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湿衣服。他象豹子样轻悄地下马,抓住珍妮的肩,摇得她以为自己再也回不过气来。
“你这小白痴!我不是命令你们留在营地吗?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她愤怒又痛楚地叫起来,他象当初抓住她一样突然地放开她,好象是从没看过她似地盯着她。这时她才想到湿附淋的内衣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他的眼睛缓缓由上而下教她更是羞愤难当,本能地交叉手臂护在胸前啜泣起来。
“没有用的,衣服已经湿成那样。”他邪恶的说看,同时急急后退一步闪避她盲目的乱打。
她象只被困于角落的野兽,想向几尺外诱人的来福枪扑去,却被他抢先用脚踏住,并且一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使她面向他;脸上和她一样愤怒了。
“我告诉过你,除非你会用或必须要用,否则不要碰枪。”
“噢,你可恶!”她声音嘶哑他说,拂开脸上的头发,“你怎么可以监视我!你——”
“我选这条路回家是你好运!”他没说他其实也是想来洗个澡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甚至可以杀人了。而摩斯迪却无法自已地看着透明地衣服下那副曲线玲咙的身体。发现他视线所停之处,她更是愤怒得无以复加。
如果她是那个法国女人,或是一个印第安少女,他很可能己把她推入岸边的长草丛中了,可是,她是珍妮小姐。他最好紧紧记着这一点,这些天来他不是一直尽量地避开她吗?虽然自从他强吻她的那一夜开始,他就一直渴望着她,尤其现在的她…她己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突然知道她也在想同一件事。不过,她那坚定明亮、翡翠般的绿眼盯了他一刹那后,随即垂下眼帘遮住了一切。
“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完,可否离开一下,让我穿好衣服。”
他不得个佩服她的镇定,居然马上能披上庄严冷静的外衣,他倒是因自己松了警戒而生起气来:“快把衣服给小姐换上吧!”
他笑笑对愣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阿丽说。
他弯身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