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客户叫起来:“袁新过来玩几盘啊。”
袁新说:“不了,你们玩就好啦,我不会。”
“我帮你。”何翊突然说。
何翊站起身走过去,他随便拣一个球打出去,他甩球的样子轻轻松松,像是无所谓地随手抛出。STRIKE。
对方三个人加袁新都稍呆了一下。何翊没有停歇,他又甩出第二个球。STRIKE。第三个球仍然是STRIKE,第四个球仍然是。
有人问袁新:“他是职业的?”
袁新比自己打全中还兴奋,他望着何翊的背影一个劲地鼓掌,边回答:“他不是,他是学生,但他很强,”他突然想起何翊曾经帮他接下的那一拳,马上补充:“他什么都很强。”接着补充:“人也很好,”又说:“想事情也很周到,”想了想又补充:“真的很好。”
第 11 章
11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这次期中考试的结果,何翊没什么心思听,年级第一到哪里都是年级第一,同学们纷纷回头看向他,而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在意,他在意的是班主任说的奖学金。
五千。不小的数字。
他侧过脸望着隔壁空空的课桌椅,他的同桌又缺了几天的课。
放学时何翊骑自行车回家,校门外却意外地看到云溪,少年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走着,长发垂下来,风轻轻拂起他的黑色发丝,他看上去沉静而纯洁。
何翊到他身边,停下车,走过去:“喂。”
他并不是无声无息地靠近,喊他的声音也不大,云溪却像猛地被吓了一跳,他张皇地左右望去,直到看到何翊的脸,他才松口气:“是你啊。”
何翊仔细看他:“你精神很差。”
云溪垂着眼睛:“没事。”
何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羽睫阴影下深重的青色眼圈,“失眠?”他停了一下:“你前几天又没来上课,怎么了?”
云溪说:“没什么……”
何翊沉默了一会:“你老缺课,是不是要照顾你妈妈?”
云溪没有说话,风吹着梧桐树叶沙沙轻响,他的长发飞舞,何翊说:“你说你妈住院,她是有很严重的病吧,我是没什么钱……”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手指碰到装着信封的奖学金。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钱拿出来,他随手拿出一本笔记:“这是这几天的数学笔记,要不要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之间这样直接给钱的方式并不合适,他也不想用和那个男人相同的方式接近他。
云溪接过来:“谢谢。”他笑了一下:“其实今天要到学校的,我要送假条,能碰见你……”他停了很久,低声说:“真好。”
何翊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觉得心疼,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握住他的手腕。
其实他是鼓足勇气的,他很怕云溪会突然甩开他的手,值得高兴的是,云溪并没有这么做,他的手腕有点凉,纤细的白皙的,在他手心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一只手粗暴地拽开他们。
杨宾紧紧地抓住云溪的手:“你在干什么!”
云溪转过头,他平静地说:“你在干什么?”
“这个男的算老几啊,你同学说他是转学生,他才转过来多少时间啊你就和他这样亲密,你之前和我……”
云溪反问道:“我和你什么?我和你有什么吗?我从来就没说过喜欢你吧。”
杨宾呆了一下:“你是没说什么,但你也不讨厌你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让我亲你……”
云溪就笑:“亲一下代表什么吗?玩玩而已,你玩不起就别玩啊。”
他说的轻轻巧巧,何翊突然听着觉得很刺耳,他直觉地觉得云溪这个样子像透了那个时候的谭骁。
杨宾一把抓住云溪的肩:“你说我和玩玩!我他妈的对你这么认真你说玩玩!”
何翊用力拉开他的手把云溪护到身后,他盯着杨宾说:“你适可而止一点。”
杨宾死死地瞪着云溪:“你现在有这个男人护着就这样了?贱人!找到新的玩物就……”
何翊叫道:“住口!”
同时云溪说:“他不是玩物。”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杨宾往后退了一步,他反而笑了:“原来你们还真是真心真意啊!”他眼神古怪地看着何翊:“我劝你别得意得太早,他能为你甩我,早晚也会为别人甩你,因为他就是这样……”
何翊打断他的话:“再说一个字我就不客气。”
杨宾阴狠地望着两人慢慢朝后退去,然后飞快地跑开。
云溪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久:“何翊,其实他说的对。”他低声说:“但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了……”
何翊默默地看着他,云溪也抬起眼睛看着他,他接着说:“你不是玩物,你是……”他停了一下:“朋友。”
“朋友?”
云溪笑着说:“是啊,朋友,你这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你呢?以前我被他们欺负,你都亲眼见过啊,我真的不值得你付出什么,而且谭骁……你也见过了……”他一直微笑着:“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妈需要钱,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他在最后一个字落音前被一个有力的拥抱打断。何翊拥着他:“别说了。”
云溪被他抱在怀里,何翊比他高半个头,他正好可以靠到他的肩,少年安静地闭上眼睛:“嗯。”
“我是没有能力,但我会尽力。”何翊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但云溪可以听出他的诚恳与坚定。
而且他相信他。只要他承诺了,就会做到。
他所听过的,最美好的誓言。
“真是感人啊!”
靠在银色奔驰边的男人穿云灰色衬衣,优良的剪裁衬出男人优美的身体轮廓,他鼓着掌:“我本想跟你到学校的,想不到中途可以欣赏到这么一出戏,英雄救美,我颁发你们年度最感人剧情奖。”
云溪下意识地挣开何翊的怀抱,他声音发抖,身体往后退去:“你……怎么……”
何翊抓住他的手不准他离开:“有我在。”他的手掌温热,有力。
谭骁微笑着说:“我都有点被感动了,但是,比感动更强烈的,知道是什么吗?小溪,你来回答。”
何翊面无表情地说:“你想怎样。”
谭骁咋着嘴:“哎呀你好凶啊,我好怕怕啊,小溪你不回答吗?那我告诉你好了,”他拖长声音说:“我很生气。”他突然收敛了所有笑容:“我生气地想杀了你!”
同时他快步走过来,一只手抓住云溪的另一只手:“跟我走!”
何翊也握紧了云溪的手:“他不会的。”
谭骁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云溪的手腕,他力气很大,少年洁白的手腕上立刻浮现出红的勒痕,云溪忍不住说:“好痛……”
谭骁冷笑一声,望着何翊:“知道吗?今天我就算把他那只手砍掉也要带他走,你放手吧,你斗不过我的!”
何翊毫不示弱地不松手,谭骁又说:“小溪很漂亮吧,你也很喜欢他吧,可你知道我一个月在他身上花多少钱吗?你付得起吗?”他扭过云溪的下颌:“他付得起你的价格吗?再加你那在医院里睡觉的妈妈?”
他的声音扑到他的脸上,并不大,也不凶狠,可云溪的身体却不停地颤抖,那寒意和戾气让他无处可躲。
何翊也愣了一下,他马上说:“云溪你别怕,我今天发了五千的奖学金,你相信我,我会……”
谭骁笑起来,他松开了握着云溪的手,他笑得止不住:“哈哈,五千?小溪你就跟这样的人?你妈一个月都撑不下来啊,哈哈,五千?”
云溪突然愤怒起来,他可以容忍谭骁对自己的侮辱,却不能忍受谭骁对何翊的嘲笑,他扑过去:“不准笑!你没资格!”
谭骁一把甩开他:“哈哈,太逗了,五千块钱也好意思说,哈哈,这么个穷小子也值得你这样,年度最感人剧情原来是搞笑片啊……”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记狠狠的拳头已笔直地砸过来。
第 12 章
12
谭骁稍微往一旁闪,异常轻松地躲过了何翊的拳头,他笑着说:“小溪你有没有告诉过他,我是黑带五段呢!”他边说着突然一拳击出去,速度快地惊人,直直地冲着何翊的脸。
少年没有学过跆拳道,但他良好的反应力使他急速地往后退去,他躲开了那一拳,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云溪扑过去:“你怎么样……”
何翊已经站起来:“你可以嘲笑我,但不能对云溪动手。”他把云溪护到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谭骁,毫不退缩。
谭骁摊手:“小溪,这种男人你也要跟?又没钱又不能保护你,快到我身边来吧,真让我生气了你知道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云溪望着他,沉默着,然后他望着何翊:“我们……是不……”
少年打断他的话:“你相信我好不好!”他说得很急,有点凶,并不温柔,他望着他,眉心有一点皱,他的眼神甚至是恳求:“就一次好不好!”
云溪摇摇头,他朝谭骁走去,少年伸手要拉他:“不要走,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在他手指就要碰到云溪的那一刻,一记突然而又凶狠的拳直击过来。
他能感到那扑面的拳风,但他竟然不能躲开,他的视线里全是云溪的手,正离开他,去往那个对他暴力相向的男人。
然后他感到重力击在右边颧骨上,火辣辣的疼痛和猛烈的撞击几乎让他一瞬间眼前漆黑,他徒劳地仍然伸出手:“云溪……”
长发少年没有再回头,他勾住了谭骁的胳膊:“不要。”
谭骁就笑:“不要吗?那我听小溪的,小子,再见喽。”他一把搂住云溪的肩膀往车边走去。
从小到大何翊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能明白云溪是怕谭骁再伤他,但他根本无所畏惧,少年擦了擦颧骨,几步跟过去:“云溪!”
谭骁一转身,毫无预兆地又打出一拳。
他们离得太近,何翊无处可躲,也根本没想躲,拳头击在脸颊上,嘴里有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那一拳力道太大,他连续后退了几步。
云溪清楚地看见红色的血从少年的唇角留下来,他直接地抱住谭骁:“不要了,我跟你走啊!还不行吗!”
谭骁又笑:“小溪今天真乖啊,我们走吧。”他真的没再动手,只是拉开车门将云溪推进车里,然后他也坐进车里:“拜拜,勇敢而无知的少年。”
他发动起车,银色奔驰像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别跟他走!”何翊叫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大得几乎嘶哑,他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追。
车开得飞快,何翊跟在车后跑,他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地像在嘲笑:关你什么事呢,他都说你们不可能了……
可是,他就是不能停下来,他不能让云溪和那个男人走,那个脾气乖戾性格残暴的男人不会放过云溪,他不能看云溪再被伤害,他说过会尽力就一定会拼尽所有的力量。
“很痴情呢!”谭骁开着车,他从倒车镜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车后奔跑的少年:“他体育很好吧,跑得很快。”他突然急踩油门,车的速度猛然提高。
风从车窗灌进来,吹起云溪的长发,他望着倒车镜里那个少年的身影,突然有点想哭。我这样脏的人,怎么值得你这样……
谭骁恶质地笑着,像一个恶魔:“我打算开到海边呢,他能追到吗?”
何翊记忆中从来没有跑过那么长的路,他跑过变幻的红绿灯,高大的立交桥,曲折的林荫道,宽阔的主干道,他仿佛要迷失在高楼林立的灰色城市里,但他的眼睛始终明亮着一个目标。
不能让云溪和那个男人走。
银色奔驰一路飞驰着,仿佛没有目的地般。
高速路口的工作人员最终把何翊拦了下来:“你不能上去!”
少年大口地喘着气,他几乎不能呼吸,他眼睁睁看着银色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急速地消失,然后他弯下腰痛苦地按住开始痉挛的胃,只觉得深深的挫败和痛恨。
工作人员看着这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少年,惊讶地问:“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歇歇?”
何翊没有说话,他无力地坐在高速公路边,来来往往飞驰的车辆扬起的尘土扑在脸上,眼睛干涩刺痛地像要燃烧。
**
何医生好不容易早回一次家,正在厨房给儿子做晚饭,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就叫:“小翊回来了?你爸我今天给你做好吃的糖醋排骨……”边说边伸出头去,反而被刚进门的儿子吓了一跳:“儿子你和人打架了?”他连忙走过去摸何翊脸上的淤青:“下手真重啊,擦点药酒吧。”
何翊避开父亲的手,闷声说:“不用。”
何医生听出儿子声音都哑了:“怎么了?学校里同学处得不好?诶诶,男孩子打架没什么的啦,你爸我年轻时也常打,”他看见儿子全身都是灰,头发里都是灰蒙蒙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汗渍冲出的泥沟,又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何翊挥开他的手:“把袁新号码给我。”
“哪个袁……”何医生说:“你要他电话干嘛?”
“给我。”
何医生倒是知道儿子不是乱来的人,他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自己打吧。”又叹口气,边仔细看儿子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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