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滨当时候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出神,听了两人的话后不置可否,打发了他们后转身又派了两个生面孔入住了纪宁家所在的小区,暗中对她进行保护。这件事情做得很隐蔽,纪宁完全不知情。在她心里自己跟郑楚滨已经完结断干净了,她甚至开始上网投简历找工作,准备利用这段时间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了。
俞芳菲的车祸案也慢慢消停了下来。电视报纸热了一段时间后慢慢的也没了新话题。算她走运,那几个重伤的病人都挺了过来,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几天后都转危为安了。俞芳菲所在的经纪公司公关能力还算不错,及时安排她开记者会向大众诚恳道歉。又让她素颜去医院探望几个病人,电视台一通报道,多少替她挽回了一点形象。
但这事儿毕竟影响不好,俞芳菲一时也不适合再在萤幕上出来。那些跟她签了合约的广告商纷纷撤约,原定要上的宣传节目也通通取消。一下子她的暴光量锐减,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明星最怕的不是丑闻,而是没有关注。一个没人关注的明星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最后成为一个过气明星。俞芳菲前一阵子因为解除婚约和酒后驾车的事情暴光太多,如今一下子冷了下来十分不适应。
经纪人小孟因为她也受了点牵连,如今不免有些躲着她。公司上层已经发话了,先将她冷藏三个月再说。等三个月后风头过了再决定她的去留问题。俞芳菲没了工作也没了话题,公司又限制了她的外出,原本风光无限的一个人立马被迫成了个宅女,气得她整天在家里拿助理出气。
那个小助理天生是个受气包,上次被严易中挟持后伤到了脖子,人就变得更惶惶不安了。每次俞芳菲骂她她都不敢吭气儿,骂多了也不过就哭两场。搞得后来俞芳菲都懒得骂她了,只能不时给好友打电话聊以自/慰。
好在她家条件不错,就算一辈子不接戏也不愁她吃穿。俞芳菲不得不跟纪宁一样,整天躲在家里发霉,连太阳都晒不到多少。
纪宁在家里闷了几天后,扭伤的右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投出去的简历还没有回应,她实在闷得难受,索性买了点东西去看姐姐。那场爆炸案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正在慢慢减退,尽管出门的时候她也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走了出去。
如果他有心杀自己,躲在家里也无济于事。离开郑楚滨为她特别打造的豪华牢笼,去哪里都一样不安全。要是自己因此而送命,那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事到如今她突然有些相信命运,相信因果关系了。郑楚滨的母亲当年害死了她的妈妈,所以三年后郑楚滨才是舍命相救。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神奇的手,一直在安排着他们的人生。令他们相遇、相知、相惜、相爱。可最终又自然而然地逼着他们分道扬镳。
纪宁抬头看了看灿烂的阳光,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她买了票上了地铁,在车上打了个小盹,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地铁正好停在了她要下的那一站。她起身出了车门,熟门熟路地往疗养院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个身影。
进了疗养院,纪宁又碰上了几个月前遇见的那个护士。她一见纪宁又笑了起来,主动跟她打招呼:“纪小姐又来啦,今天天气不错,纪老师正在花园里晒太阳。她最近情绪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
真是少有的好消息。在经历了一连串的阴霾之后,纪宁觉得这个好消息显得尤为珍贵。她冲那个护士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走起路来脚步都轻松了很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之前是忙郑楚滨的订婚礼,抽不出时间来。后来是因为发生了爆炸案,为了安全她躲了起来,没办法过来。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她重新回到这里,觉得过去短短不到一个月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郑楚滨是她梦里存在的人物,在梦里他亲切、温和,对自己珍而重之,撕下了平日里严肃冷漠的脸孔,变得很有人情味。
可是现在梦醒了,他一下子就不见了,又重新回到了高高在上的神坛,与她的生活没什么交集。梦虽然甜蜜终究不现实,而且梦得越久醒来之后失落也越大。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趁早抽离,痛苦个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纪宁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她突然很想见姐姐,想跟她说说话儿。姐姐不发病的人时候人是很温和的,跟从前没什么差别。纪宁最喜欢这样的姐姐,让她很有安全感,一看到她的笑容便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花园里散步的人不少,大多是情况稳定的病人。几个小护士扎堆着在闲聊,几个病人也坐在一起分东西吃。这场景看上去有些温馨,难以想像他们一旦发作起来,会是怎样的山崩地裂。
纪宁探着头在护士和病人中寻找姐姐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后,在一棵大榕树下找到了她。姐姐正在跟人说话,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甜美柔和。而她身边的人也带着一脸的笑容,虽然上了年纪,但满脸的皱纹掩饰不住她年轻时的光彩照人。五官依旧细致而动人,气质也相当不错。
纪宁微笑着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下去。那个正跟姐姐说话的老太太看着有些眼熟,她努力思索了片刻,有些震惊地停住了脚步。那个人她认得,她曾经在见过她的照片,在郑楚滨的公寓里。
那是郑楚滨的妈妈,也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杀母仇人。
☆、第51章心结
纪宁觉得时间瞬间凝固了,除了那两人交谈甚欢的笑容外,她的眼里看不到别的东西。
她就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一直到姐姐发现她的到来,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她才重新活了过来。
纪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走过去。郑楚滨的母亲并没见过她,冲她露出了友好的微笑。纪宁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连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想看个清楚。
她跟郑楚滨长得不太像,郑楚滨似乎更像他父亲一点,所以他长得很有男人味儿,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充满了线条和力量的男性之美。纪宁对突然想起郑楚滨这件事情有点恼火,强行将脑海中他的身影给踢了出去。
她走到姐姐身边,紧挨着她坐了下来,然后装作完全不认识对方一样听姐姐给她做介绍。
“这是秦阿姨,这是我妹妹。”纪言说着搂住了纪宁的手臂,姐妹两人亲昵地相视一笑。纪宁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秦阿姨望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态度从容优雅,一点儿也不像是发过病的人。纪宁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但出乎她的意料,她并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样生气。她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完全烧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秦阿姨与凶神恶煞的杀人犯完全不一样。她是美丽而高贵的,与罪恶不沾一点边儿。如果不是郑楚滨亲口承认了,纪宁怎么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她的母亲。
她还在那里沉思,姐姐已经开始跟她讲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秦阿姨也陪在一边停,偶尔她也会说几句,诸如问一下纪宁的年纪工作什么的。听说纪宁在酒店工作,她便自然地接了一句:“哦,我儿子也在酒店工作。这么说你们倒是同行。”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可纪宁听了却有些尴尬。她心想我们岂止是同行,我们还曾同床不少次呢。想起郑楚滨搂着她睡觉的感觉,想起两人赤身裸/体共赴**的时光,想起郑楚滨吻着她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情景,纪宁不禁脸红了起来。
其实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好的,她们原本有机会成为婆媳的。可是二十五年前的悲剧打破了一切和谐,事情变得完全不可控制了。
纪宁没有接那个话题,依旧听姐姐在说着点什么。午后阳光很舒服,既不浓烈又有几分暖意,照得人眼皮子直打架。纪宁从袋子里翻出零食来给姐姐吃,犹豫了一下也递到了秦阿姨面前。她却笑着拒绝了:“我老了,咬不到这些东西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吃吧。我就喜欢看你们吃东西,看你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我就觉得很高兴。”
纪宁觉得这话很暖心,就像母亲在跟自己的子女闲聊一样。她觉得鼻子酸酸的,从小没有母爱的她竟从杀母仇人那里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这到底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还是一种滑稽的讽刺?
她把手收了回来,借着放东西的机会狠狠眨了眨眼睛,把一点小小的泪水给眨没了。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榕树下两个病人和一个家属一边说着话一边吃东西。纪宁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在跟两个精神病患者交流。她们三人就像忘年交,正在喝着下午茶说着知心话儿。她看着姐姐高兴的样子,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遇上郑楚滨时的情景。
他当时说过的话还在耳边清晰地回响着。他说这种病是不会彻底好的,只能控制不能痊愈。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姐姐,尽量让她别再发病。如果她剩下的几十年都不发病,她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许不能出去工作,但在家里打点零工赚点小钱,姐妹两个一起逛街购物吃东西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比起曾经的灾难这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纪宁觉得郑楚滨在这方面的心态很值得自己学习。尽管他也有执着固执的一面,但总的来说他依旧是个心理强大的男人。
纪宁觉得自己今天几次三番想到郑楚滨很是不应该。她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秦阿姨的身上。因为见到了她,她才频频想起那个男人。可她没有料到,见到秦阿姨不仅会想起那个男人,甚至会亲眼见到他。
当郑楚滨迎着一众倾慕的目光缓缓朝这里走来时,纪宁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那一定是她的嘴巴,惊讶地已经合不上了。郑楚滨似乎并不意外她在这里,只是一脸自然地打了招呼,又弯下腰去搂了搂母亲,向她问安:“您最近好吗?”
秦阿姨拍拍儿子的手,笑得一脸亲切:“嗯,我很好。你跟小纪似乎认识?”她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郑楚滨点点头:“我们是同事。”
“不,他是大老板,我只是个小员工。”
纪宁这种刻意的撇清令郑楚滨有些不悦,他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消散了。秦阿姨却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了解,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疑惑地看了看纪宁,又看了看郑楚滨,突然说自己累了,提出要回房休息。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郑楚滨立马扶她起身回房,留下纪家两姐妹继续坐着说话。纪言对妹妹也很了解,一下子就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宁宁,你跟这位郑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有问题。可是这事情却不能跟姐姐讲。她受不得一点刺激,母亲的死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对她来说毕竟也是个一个打击。她那时候还不到十岁,听爸爸说妈妈死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就是年少时的这个阴影一直影响着她,以至于成年之后略微经受一点磨难她就完全崩溃了。
她那么渴望别人的爱,却在得到后彻底地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纪宁想到这一点,便什么都不敢说了。为了打消姐姐的疑虑,她只能抹黑郑楚滨:“人家是大老板,肯定脾气大难侍候。工作中这种事情难免,姐姐你不用替我担心。”
纪言看看郑楚滨母子刚刚离开的方向,不置信地摇摇头:“他看上去不像难相处的人。”
“生活中当然不一样,当着他妈妈的面他也不好装模作样。工作中就完全不一样了,酒店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想怎么发作都行,谁都不敢说个不字。”
纪言进入职场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上级对下级的苛刻。既然妹妹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反驳,就姑且相信她了。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到了前一段时间的那场爆炸案上。唐宁的爆炸案不令在北京,就是在全国都引起了轰动。纪言虽然被关在这里,但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她好不容易见到妹妹,自然要问一问:“听说有酒店员工被绑架了,后来怎么样了?”
纪宁心想我就是那个被绑架的。但为了不吓到姐姐,也为了少解释一点,她只能继续扯谎:“没什么,后来救出来了,没有人受伤。”
纪言默默点了点头,咬着唇有些欲言又止。纪宁见她这样,主动问起:“怎么了?”
“我听说,严易中被抓起来了。那起爆炸案真的是他做的吗?”
这是十年来纪宁第一次听姐姐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谈论这个男人。她似乎有点大彻大悟了,终于看透了这个男人的本质,对他没有了留恋。既然已经不在乎了,也就不用再歇斯底里了。
纪宁有些意外姐姐的变化,同时也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看报纸的吗?”
“没有,听病友的家属说的。听说那天是俞芳菲的婚礼,他跑过去大闹,结果把婚礼给搞砸了。警察把他抓了起来,说他策划了那起爆炸案。”
纪宁算是知道流言是怎么起来的了。人的嘴是最好的传播工具,但同时也是最不可靠的。因为人是有思想的动物,无论听到什么,再复述出去的时候就会加上自己的理解,使整件事情沿着一个奇怪的走向一路偏离了轨道。
姐姐说的这个版本还不算太夸张,基本内容都是对的,只是细节上有点偏差。她耐着性子解释:“不是婚礼,是订婚礼。就是跟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大老板订婚。严易中确实去闹了,事情闹开后大老板就取消了婚约。姐姐,你高兴吗?”
曾经的情敌被人退货,怎么也该庆祝一下吧。可纪言却少见的平静:“我没什么感觉。我对他们两个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以前是我太执着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应该向前看了。我都浪费十年的时间了,不能再在这个漩涡里继续沉溺下去了。宁宁,过一段时间我想搬回家去住了。你跟医生商量一下,看我可不可以出院?”
纪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她梦寐以求却始终触不到的事情,如今竟然要成真了。她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