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怪异的状态弥漫在四周,宇阳的全身绷的紧紧,眉暗沉的凝结着,星眸间尽是阴疑,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我几近失语。
优雅而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在我耳边响起,腔调里多了几分无机质的冷酷:“柏铭涛的夫人叫宁清晓,在她所读的大学里盛传一首诗,清影芙蕖十里开,晓光摇曳梦云台,广寒宫里空月桂,轻许人间共徘徊,能让人用上轻许人间四个字,容颜才华已不言而喻。”
是啊,能让人用上轻许人间四个字,是何等的惊才绝艳,我神往。
“除此之外宁清晓的父母和柏铭涛的父母是战友,在柏铭涛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他父母成为了烈士,柏铭涛作为烈士的遗孤被宁清晓家收养,从小一起长大,连读书都在一个学校,后来方锦,方鞠惠的姐姐爱上了他,动静闹得很大,柏铭涛拒绝了她,方锦找到了宁清晓,没有人知道她对她说了什么,在她们谈完后,宁清晓割腕,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她几乎是把神经扣腱都一起割开了。”
做得如此彻底,这是存了必死之心,我感觉一口凉气直达心窝,浑身发寒。
“宁清晓醒来后,柏铭涛和她订婚,之后结婚直到至今。”宇阳那样阴沉的恼怒着,肢体中蒸腾着非常直接的苛责,他象是被一把冷冷的火烧着,而且似乎是我亲手把他丢进火堆里去的,“樊玲,即使你的本事再大,公私两面都能使得柏铭涛对你言听计从,但是他身上背负着宁家的恩,义,情,还有一条人命。”
话说到此,我已经非常非常清楚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了,我居然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我觉得理所当然,理当如此。这才符合宇阳的这个姓名带给我的所有感觉,任何面目都不如一个腔调来得真实,在这四周空旷的空间里,我如斯的清醒,我的语气平和到没有一丝的起伏,“宇阳,在此之前我有问过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就在前一分钟,我甚至产生一个绝大的错觉,我以为我们也许能够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知道,原来是真的不可以,因为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否定你人格,轻蔑你品德操守的人为友,这实在是个笑话了。”我淡淡的说完,越过他走进富丽堂皇的殿堂。
重回到这个盛大的聚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人群中柏铭涛进退自如,在他的身边你总是会跟着他的节奏起舞,他身上有层稀有的特质,有磁铁般的气息,有厚重的凝积,有洞察世情的沉静,却没有看尽世情的冷漠,,有领导者的风范,却不以人压迫感,幽默儒雅却不失魄力,内敛中透着自信,介于近乎完美的魅力,他的存在更贴近于艺术的视角。然而就在刚刚我突然领悟到了一个我们都忽略掉了的问题,柏铭涛以一种包容的姿态面对他所经历过的种种,他是否有过挣扎,他所付出是否是他真正意愿的表达,最美丽的图案来自于最困难的开始,久远到15年后依然清晰可记的这句话,仅仅是他对鞠惠的勉励?还是这句话也是他一直深藏在心中对自己的告勉?
柏铭涛人抗压,可以承受来自外界的所有压力,可是假如一个人抗压,那么注定他会渐渐的让自己不要太在乎,只有不在乎,才会难以撼动,柏铭涛完美得象一座水晶城,他的尺度竖在了他与世人之间,难以触及,明亮的灯光下,看着他温文悠然的身影,无懈可击的姿态,我只觉得冷风过耳,莫名的有了几分无法名状的萧瑟。
柏铭涛的脸忽然一侧,隔着人群,他的视线精准地攫住我的凝注。沉静的视线交错,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的笑容缓缓敛去,目光幽深似海。
“樊玲。”莫砾不知几时走到了我的身边,“鞠惠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今天的精彩章节也该到此为止了,我们离开吧。”莫砾的淡淡的说,他的鼻尖有一层薄汗,全身上下似被激发出某种近乎的野性的味道,让人感到危险又忍不住想出手触碰,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的心陡的一沉,这个宴会好光怪陆离,每一个人都令我觉得陌生。
莫砾回过头来斜睨着他那双晶亮的眸子,“美丽的小姐,如果你已经臣服于我的魅力之下了,那么请预先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你插队做我的女朋友。”他保持不了三分钟的正经。我松了一口气,轻轻的笑意浮上我的嘴角。
我和他一起走到柏铭涛和鞠惠的面前,鞠惠的脸已盈上了一层明艳,眼底旖旎着魅惑的光彩,她举着酒杯,“樊玲,我们今晚还没有一起喝一杯,来,干杯。”莫砾接过她的酒杯,不露痕迹的搀住了她,满含趣味的说:“跟樊玲干杯哪能用红酒这么便宜她,那边有茅台,我们和她喝白的。”他将鞠惠带离会场。
我和柏铭涛相对而立,彼此间有瞬息的沉默。
“谢谢你,柏台。”我诚挚恳切的向他道谢,柏铭涛漆黑的瞳眸里有波纹一晃而过,他轻声道:“樊玲,有些事最好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面对,第三方插手有时候反而会令事态激化。”
发丝拂过我的颈背,苏苏地痒,我直视着他,淡淡笑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是明白和做到,当中总是艰难。”
柏铭涛看着我,灯光荧白,照在人的脸上仿佛柔和的能浸出水来:“回去早点休息,别忘了你的海绵生涯还在等着你。”
我忍不住发笑,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这样的不同,一些人和你说话能让你轻松,给你带来快乐,而另一些人稍微和他接近你都觉得低气压,一个字累。
千帜雪 第38章
车子开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在车前的玻璃上刷下流光溢彩般的痕迹,鞠惠靠在我肩膀上呼吸轻缓。来来往往交错而过的车子穿梭于各自的轨道上,各有各的去处。
莫砾和我把鞠惠扶进了家,安顿下来。
“让她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来上班了。”莫砾说。
我正准备点头,鞠惠挣扎着从床上立起,她软略着嗓子,抿着唇瓣极轻极细的声音“我明天会去上班。”
莫砾看着鞠惠,眼神犹如最深沉的夜空,看不到阴和晴,只是亮得惊人:“你的状况不适宜上班,你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意志只要我们自己不倒下就没有人能把我们打垮。”
鞠惠僵直的靠向床头,莫砾的脚步一点点的远去,他拉开门锁再关上,房间里完全静下来,静悄悄的,只有我和鞠惠彼此呼吸的节奏,鞠惠的眼神蓦地虚茫起来,雾气沉沉,房间里那几盏昏黄的灯映照在她脸上,华丽馥郁下那层苍白的忧伤再也无力掩藏。我走上前,轻轻的环住了她。
“樊玲,〃鞠惠身上散发出来的孤清,苍茫,朦胧和Chanel香水交织在一起,赫然凝成了苦涩的味道,〃你有最好的父母,最好的亲人,他们宠你爱你,怕你营养不足可以不辞辛劳的每个星期都炒好鸡鸭托运上来带给你,可以让你这个最小的妹妹从1楼追到7楼去打,去撒娇去告刁状,你活得阳光肆意,想哭就哭,可我没有你这些,我的生活零度的温暖,甚至是死寂的,我不想和你接触,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这么多年来我甚至习惯了作为一个工具似的存在,可是你强把我拉走,你的热情,你对生命的怜惜让你不一顾一切的来帮助我,你看到我的灰暗,却从不放手,你把我拉出常年的尘土里,把死寂从我身上驱逐掉,你给予我的温暖,让我沐浴到阳光,你让我体会到了生活是不一样的,生活原来是可以不一样的,樊玲,我感谢你,今天,我依然欠你一句谢谢。”
我茫然无措,从一开始我就看出在鞠惠华丽外衣象公主一样骄傲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寂寞脆弱的灵魂,但我不知道在深深隐藏的背后竟是如此的挣扎,我只能小心的抱着她,轻轻的用手拍打着,让她的情绪慢慢平缓。
“鞠惠,我也曾跑遍了本城的每一个寺庙,在每个庙上都许下同一个愿望,并且委托高僧给我烧香一个月,我曾说,只要此愿得偿,我必重塑寺庙的金身。”我仰望头顶上那一片狭窄的天花板,钢筋水泥所铸,冷固坚实。我的将微笑映进鞠惠的眼眸,“鞠惠,是你让我坚持到了现在,生活不会给谁完满,有天堂,自然也会有地狱。我们彼此都有缺陷,生活从来有泪有悔,但是我不会对你说谢谢,因为我们这辈子都会是最好的姐妹,我珍惜这一重极难得的福分。”
鞠惠双眼慢慢合上,一片湿润蜿蜒出眉骨至鬓边。她握紧我的手,我眨掉眼中的酸涩,今夜只能有一个人哭。那个人不可以是我。
叮,电梯在12楼停下,我走出电梯,奇怪,旭升广告公司今天居然一片安静,按常规未进办公室老远都可以听得到喧哗,广告公司从来不是一个宁静的地方,更何况这几天忙着搬家,收拾东西也应该是兵荒马乱啊,我怀着惊异走进公司,一片寂然,所有人都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甚至秦渝,一向稳然的她也是一脸的空白,象是被下了咒似的。蒋峰没在。
我的手敲在小秦的桌面上,发出扣扣的声响,小秦抬起头,象电影胶片里的慢镜头似的,魂在天外。
“到我办公室来。”我清晰的说,确定我的话塞进了她的脑海,反射出动作之后,我才走进办公室。
“樊总,”小秦站在我办公桌前,显然还有一魄没有归位。
“蒋峰呢?他去哪了?”
这个名字的作用相当明显,小秦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所有的魂魄回归原位了,只是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
“他去华创集团签约去了。”
华创集团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它名下的华创大厦是公司即将新搬的办公大楼,他想必是去签租约去了。我心放了下来。
“樊总,你不担心?”小秦忽而露出促狭的笑容,情绪变换之快,让我好笑。“蒋峰那身。。。。你不怕华创集团不把办公室租给我们吗?”
“不租就不租呗,再找其他办公大楼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我泰然的说
小秦下巴有微微下落的征兆,“樊总,公司内的设备,档案,大小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美华集团一再确定了我们要搬,这间办公室也马上另派用途了,这一下子我们哪里去找办公室,这不单是损失间办公室吧,耽误的工作可大可小的。”
我拿起水杯,平常小秦不会这么饶舌啊,接到指示马上实施,发现漏洞马上修补,“重点,小秦你说这些的重点在哪里,我怎么没明白啊。”
小秦坐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到最后象是终于服了,“樊总,如果不是蒋峰的长相,我真会以为他是你的儿子的,你这样子简直就是一副慈母多败儿的宠溺样。但是,”我发毛的看着小秦,她象是倒转了年龄变成了一个两三岁智力的儿童,她把脑袋放在手臂在滚来滚去,“但是他居然真的是匹黑马,还是最黑的那种,马场上1赔100的赔率。”
我看了她半响,慢慢回过味来了,我笑了起来,“他是黑马也好,是1赔100也好,反正人在公司有大把的时间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一句闲话,而且电视上成天演绎的那个叫欢喜冤家的你有看过吧。”我安抚她。
她这次没有反驳,脸上漾起一层光晕。
门外响起敲门声,“进来。”我说。
人推门进来,我正要咽进喉咙里的那口水扑的就喷了出来,又咳又呛,毫无风仪可言
进来是蒋峰,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蓝色简约牛仔裤,总是凌乱的头发已修剪成自然清爽的样式,腕上缠绕着银色手链,青蛙变王子,这些原本属于传说中的故事,在现世上演,不是南柯一梦,是确确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蒋峰看着我的狼狈样,明亮的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瞳眸最深处,他伸出两根指头顽皮的向我致敬,神情自信,配上眉角下巴的圆润的弧度,中和了男孩向男人间的过渡,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稀缺的单纯光亮,俊美,明亮,就象看着一缕阳光照射下来。我激动得几乎去槌桌子,我终于知道公司里的沉寂从何而来了。
“老板,这是华创集团的合约,我和他们签定了广告合同,用我做的广告片抵一年的租金,电视广告等片子出来后再谈。”
惊心动魄是一环接一环。小秦笑吟吟地看着我,显然是非常开心我此时的状态,华创集团是本城最大的房产公司,他们的销售历来由香港一家公司代理,他们的宣传策略从来是只上报纸,不上电视。并且华创的老总华鲭留美硕士,鼻尖高得能戳死人。做华创集团的广告没有极强的能力是连边都挨不到的。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把瞒得我滴水不漏,我睇了小秦一眼,胆子够大的啊!
小秦摊一摊手,推得一干二净,“蒋峰和我本来是一起去签租约的,后来碰上了华总,他和华总就谈起了时间速度空间变异之类的,我听不懂,再后来他们用6种语言交谈,我就更不懂,之后华总就把他带到工地上去了,然后我就被打发回来拿合同了,再然后华创就被他拿下了!”小秦然后再然后的说完,耸耸肩,一副同为受害者的架势。
我静静的看着蒋峰,忍不住去拧眉心,突地笑起来,“蒋峰,你的工资要涨到什么样的地步才够啊!”
小秦和他大笑出声,他笑得那样的稚气柔和。“老板,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我不过是觉得他的所修建的房子可以用时间速度和人类空间进程的某种契合点来进行诠释,就象。。。。”
天书啊,还不难!我和小秦面面相觑。
“我还要督促他们把东西尽快整理,我先出去了。”小秦很不道义的溜了。
我继续听天书,他侃侃而谈的姿态,眼睛清亮有神,那眸中闪耀的锋芒,已经具有了睥睨傲视的雏形,我的心底涌上万般的骄傲,我眼底赢满了不加掩饰的赞赏,欣喜,自豪。我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手掌在张开之时转了个方向,落到桌子上握住了水杯,不能把他当小孩子了,他长大了。
“老板,我要奖励。”蒋峰演讲完毕,双手撑在我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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