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罗天对人类的警察并不害怕,可是想到“出事=麻烦”这个公式,脑袋里又开始“嗡嗡”作响。他按着太阳穴在警察对面坐下,等着他们开始讯问。
“罗先生,按照程序本来我们是该请你回去问话的,可是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为了不给你添更多麻烦,我们才到这里来,你能明白吧?所以,希望你能好好与我们合作。”
罗天苦笑着。他才不信这套,要是真有证据,他们早抓自己了,还管给不给自己添麻烦?不过许海洋在旁边拼命向他使眼色,罗天知道为了不让自己进警局,许海洋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他不忍心让朋友的好心白费,胡乱点着头道:“我知道了。”
“好,你看看认不认识这几个人?”其中一个警察将一叠照片扔在桌上。
罗天用手指拨动着那些照片,上面是几个男性人类,个个都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看了一阵子,他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个似乎是个记者,其他的没印象了。”
“他们全是记者,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几天有没有看见过他们?”
罗天这几天都快烦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注意那些整天粘在自己后面的记者,听他这么问马上摇了摇头。
“这几个记者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事……”警察婉转地说,(罗天暗暗在心里加上一句:是在‘制造’我的事吧!)“但是他们失踪了。”说这句的时候,那个警察紧紧地盯着罗天的眼睛。
“失踪?”
“对从前天开始,首先是他,然后是他,然后……”警员逐一指着桌上的照片,“他们全都失踪了。”
在世间失踪几个人类还不是正常的事。罗天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问:“那又怎么样?”
“他们的同事和家人说,和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时,他们都说正在跟踪访问你或者准备去跟踪访问你。”
“跟踪访问?别加那个访问,直接说跟踪就行了。”罗天愤愤地说。
“但是他们在‘跟踪访问’你的过程中都失踪了。”警员强调重点。
“和我有什么关系?少这么几个记者,我的窗户外面也清静不了多少,值得高兴。”
“高兴?你是说,他们失踪了你很高兴?”警察想抓他话柄。
罗天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是很高兴。如果有人天天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还偷窥你的私生活,他消失了你高不高兴?”
“他们不只是从你的面前消失了,而是彻底失去了音讯。我们接到报案后已经多方寻找,可是一个都没找到。我们在离你住所不远的巷子里找到了一个手机,是其中一个失踪者的,上面沾满了鲜血。”
“喔……”罗天明白那个倒霉的家伙哪去了,这几天进出自己家的妖怪不少,大概不知谁饿了,或者谁不小心叫记者看到了、拍到了,一气之下就吃人灭口也是正常的。
警察顶着罗天问道:“听了这些,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事不关己,我为什么要吃惊?”
“罗先生,你这几天真的没有看见过这几个人?”
“没有,其实我早就习惯当他们不存在了,不然早就气死了。”罗天感叹着自己的忍耐力,要吃应该自己吃才对,怎么叫别人先吃了?
“罗先生,你这几天一般在做什么?”
“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最多出去吹吹风。”罗天如实说。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在公司证人很多,在家里的话就没‘人’能证明了。”罗天终于明白了,这些警察怀疑是他吃了,不对,是怀疑是他杀了那些记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反正没吃过,所以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
“罗先生,这几个人是在你的住所附近失踪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尽量提供一些线索。”
罗天连连摇头:“那不只是我的住所,那大楼里住了几百上千人呢。”
“可他们失踪前在观察你。”
“对啊,是他们在跟踪我,又不是我在跟踪他们,你叫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罗天开始失去耐心了。
警察们又问了几句,终于告辞而去,不过从他们临走时的神情看来,罗天可以肯定自己的门外不但会有跟踪的记者,接下来又要多几个跟踪的警察了。
“唉……倒霉的事全凑一块了!”罗天长吁一声,抬头却看见许海洋正直直地看着他,“干吗?你看我干吗?”
“罗天,不是你被跟烦了,一气之下杀了他们吧?”许海洋半开玩笑地问。
罗天抓了个杯子丢向他:“你也来给我搅和!喂,赶快帮忙给我找套房子,我要搬家,再住下去受不了了!”
“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早帮你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东西,我找人帮你搬。”
“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明天下午吧,我真在这里住够了。”
许海洋拍拍他的肩:“别太钻牛角尖了,你一向不是都很冷静吗?事情总会过去的,这也是出名的代价。”
罗天点点头:“我知道。”
许海洋笑道:“别只是嘴上说知道,看看你那张苦瓜脸。”
罗天苦笑。现在他忽然发现,呆在这些熟悉的人类中比呆在妖怪中间更让他舒服。不管许海洋算不算一个朋友,他至少是在真心地关心自己。
“罗天,你说那些记者怎么会不见了?”许海洋开始开发想象力,“会不会是相互看不顺眼,自相残杀死光了?不对,那样也该有尸体啊,还是……”
“大概被妖怪吃了吧……”罗天笑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第二部分奇谈之二:为君歌一曲(11)
小巷中,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在努力拖拽手中的猎物,嘴里还在咕哝着:“看起来皮挺厚,一副难吃的样子,这次怕是卖不出去了,谁买这种东西吃啊……”
“卖不掉不如送给我。”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刘地,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了还不下来帮忙!”厘荔白了那个趴在电线上的男子一眼。
“送给我就帮。”
“好,送你,不过不许在这里吃!不许留下痕迹!”厘荔放开那个沉重的人体,甩着发酸的手臂。
“唔,这个相机不错,归我了!“刘地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地把那个人抓了起来,同时把对方的相机挂在了自己脖子上1,“难怪这一阵老是有人类被卖给妖怪吃,原来是你干的。你不是信差吗?难道准备该行开肉铺了?”
“谁说的,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厘荔嘟着嘴说。
刘地嘻嘻一笑:“你不是看他们不顺眼,是看罗天不顺眼吧?这摆明了是在害他。”
“我害罗天?别开玩笑了!”厘荔叫起来。
刘地看着她,笑道:“反正我知道,四处挑拨女孩子来他家里是你干的,抓了跟踪他的记者卖掉,让警察怀疑他也是你干的。”
“那又怎么样!“厘荔知道这个刘地一肚子坏心眼,戒备地看着他。
“做我女朋友就不告诉罗天。”刘地果然不怀好意。
“你休想!”厘荔让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快速掌握立新市的情况,真让自己做他的女朋友,那厘荔宁愿出家。白了刘地一眼,她展翅飞走了。
“等一等,别走啊,这个条件还可以打折啊。你不就想让罗天离开人间界跟你回去吗,这种事请教我准没错,喂,做我女朋友不用终身制的……”刘地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即使搬了家,厄运依旧紧紧跟着罗天。
记者依旧在门外徘徊,警察一点也不掩饰地监视着他,女孩子们和女妖怪们依旧可以准确找到他的住址,许黛的检查官母亲在电视、报刊上几次露面,对“这种人”的存在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只差没加上一句“除之而后快”,各种媒体对他的报道天天都出新花样,妖怪们的骚扰依旧,火儿一日七餐的菜单现在由他每日向瑰儿呈报,瑰儿炒糊一根菜叶火儿都把责任推到他头上来……更重要的是,记者们的失踪还在持续,一天一个,不多不少,而且在他搬家之后,失踪案还在围绕着他发生,警察几乎已经认定了他是凶手了,瞪大了眼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把他逮捕归案。
罗天不得不将所有工作全部取消,每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看着外面发呆。
“别老叹气啊,我陪你出去玩玩吧,去游乐场?”厘荔托着腮坐在他旁边。
“不去……”
“去看电影?”
“不去……”
“去玩游戏?”
“不去……”
“去……”
“不去……”
“我还没说去干什么呢!”
“不去……”
厘担心地上下打量罗天,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抱住了脸:“不是生病还这么不正常,你的情况很严重了!”
“不去……”
“天啊……罗天,看着我!我们一起离开人间界怎么样?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信差,走到哪里唱到哪里,别人不听不要紧,我听啊!”
罗天眼睛一亮,一下子抓住厘荔:“你觉得我的歌好听吗?”
“……反正我会听的……就算……就算听一辈子也没关系……”厘荔把目光移向窗外。
“唉……”罗天叹口气,也开始看着窗外。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在人类当中连飞翔的自由也没有──有翅膀就是为了飞翔,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罗天,我们离开人间界,去可以自由自在飞翔的地方,好不好?”
“我想唱歌。”
“歌在哪里都可以唱啊!”
“可是这里有人会说我唱得好听。”
“那些女孩子?她们说的话你也当真!”厘荔有点着急了。
“不是她们……”
罗天闭上眼,那个声音又在他的记忆中轻轻响起:“你唱得真好听……”
厘荔扭着手指,想鼓起勇气问一个问题:“罗天,你该不会,该不会……”
罗天突然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
“啊?罗天,我还有话……”不等厘荔说完,罗天已经飞出了窗口。
厘荔坐在伯父的肩头上,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罗天比自己矮很多,可是他那长着华美羽毛的有力翅膀使厘荔看了觉得刺眼,就好像在讽刺她自己那仅覆盖着细绒毛的小翅膀一样。所以趁着罗天在看信,她瞄准了罗天最长最漂亮的羽毛,狠狠地抓下去。
“啊!”
罗天捂着翅膀跳起来。
厘荔手里抓着好几根长翎──其中一根上还沾着血丝,得意地笑了起来。
罗天握着拳头望着她,可是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小女孩生气,何况她那个令人怀疑有夸父血统的伯父还站在旁边,笑嘻嘻地解释着:“小孩子不懂事,她是看你的羽毛太漂亮了!”
厘荔兴高采烈地找来浆糊,把罗天的羽毛往自己翅膀上沾,把原本毛绒绒很可爱的翅膀弄得一片狼籍,自己还很得意地走来走去。
罗天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手点着厘荔的头说:“小东西,你想飞的话,去学个飞行的法术不是更快些?”
“我要自己飞!”厘荔奋力鼓动着小翅膀。
“哈哈哈……”罗天看她那个样子,笑得打滚。
“你以为你有羽毛了不起吗!”厘荔尖叫着向罗天扑过来,伸出“魔爪”又去拔他的羽毛。
罗天当然不用几下就把她丢到了一边,接着灵机一动,附在厘荔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可以飞起来的办法,怎么样?”
“真的!是什么?是什么?”厘荔立刻收住了泪水,也打消了要向伯父告状的打算,紧张地盯着罗天问。
“你每天拍打一千次翅膀,时间长了就能飞了。”罗天一本正经地说。
“一天一千次就够了?让我拍两千次都可以!”厘荔连连点头。
从那天起,厘荔开始每天坚持拍打翅膀。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她开始对罗天产生怀疑时,翅膀上的绒毛忽然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长出了稀疏的羽毛来。
“罗天,你看!我会飞了!我在飞!”厘荔兴奋地喊着,却一头撞在了树上。虽然她现在有的羽毛不足以使她飞起来,可是十几年间天天进行的拍翅膀运动还是让她的翅膀十分有力,飞个一两丈不成问题了。“罗天,这都是你的功劳!”厘荔抱着自己的肩,把头贴在翅膀上,看起来很是得意。
“会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几个妖怪不会飞?”罗天坐在一边,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泼别人冷水。
“可是我是用自己的翅膀在飞!用自己的翅膀!”厘荔趴在罗天耳边强调道,“我就是比他们了不起!”
“是吗……”罗天懒洋洋地不想理她,刚才他唱歌时又受到了大家的冷遇,正在沮丧之中。
“我会飞了!我会飞了!罗天,唱歌啊!唱歌庆祝一下啊!”厘荔在旁边继续“飞行”。
“你想听我唱歌?!”罗天又惊又喜。
“不想听!可是你喜欢唱歌,我喜欢飞行,咱们凑在一起才有趣啊!”厘荔又开始建议,“我想好了,将来我也要像伯父那样做个信差,你要不要来和我合伙,我们可以到处飞,也可以到处唱歌,自由自在的,多好!”
到处飞,到处唱歌……是不错……罗天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动心而已,当他再看见厘荔不停撞树的飞姿,忍不住又笑起来,拍拍她的小脑瓜:“等你能当一个信差再说吧!”
第二部分奇谈之二:为君歌一曲(12)
现在我是一个信差了,他却要“毁约”!
厘荔气呼呼地把桌上的水果乱丢。
人间界有什么好?人类有什么好?厘荔不认为罗天会喜欢人间的繁华热闹,也不认为他会迷恋人类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