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接过鞋子换了,摸摸他的头:“我知道,我也是自己回来的。”
她还想说一句“你舅舅来接我们的次数也不多呀,时间根本就凑不到一起去”,可是想到丁斯每天想的就是围着丁子航,这样未免太打击他的小心思,就还是保持了沉默。
丁斯就追着她去房里放了包,然后洗了手去厨房。好在她下班的时间还是挺早,不至于让丁斯等着太久吃不到晚饭。虽然她不算手艺好的,至少做出来的东西丁斯还是吃得下,也愿意吃的。
丁斯紧紧地跟着顾悠悠,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洗菜切菜,只在炒菜的时候听她的一句“站远些小心油溅到身上”,稍微后退几步。她本是不应该让他这么跟着她到厨房里来,可是他一向很粘着她,她也由得他去。不管怎么样,她心里是知道,丁斯的妈妈不要他,他就是把她当做妈妈的。她能在家里守着他,也许就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等她和丁斯两个人吃完饭,她给丁斯放水洗了澡看着他去睡了,她自己也洗过澡了,丁子航还没有回来。这是极少发生的情况。为了丁斯,不管多忙丁子航都不会太晚回家。要加班的时候他都会把工作带回家来做。至少他会看着丁斯去睡觉。这一直都是顾悠悠特别喜欢他的一点。
可是今天这样的状况,让她心里有点不安。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才会不可避免地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悠悠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等着丁子航回来,隔两分钟就抬头看一下墙上的钟,心里的担心就又加了一层。
这担心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她听到一声门响,原本已经眯上的眼睛马上就睁开了,坐起来往门口看,嘴角还带着安心的笑:“你回来了。”
只是那笑容,在看到丁子航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
Chapter 4
顾悠悠从未见到丁子航喝醉的样子。他年纪不大,可是在她眼里,生意场的他就跟老狐狸似的。她不止一次跟他去应酬过,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每次饭桌上看着他挡酒的时候,她都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够高明。即便最后所有人都趴下了,他依然屹立不倒。喝多的时候是有的,但是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过。最严重也只是看着他正正常常地走出来,坐进车里就眯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了。第一次这样的时候,顾悠悠就很担心,一直看着他,开车的黎策就对她说:“丁太太,你别担心,丁总没事的,只要回去睡一觉就行。你只别让人打扰他休息就是。他胃不太好,他自己知道,每次都小心着不让自己喝太多出事的。”
她就点点头,没再说话。事实证明黎策说的是对的,那种时候丁子航只需要回去泡个澡睡个觉,第二天就照样精精神神地去上班,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家里有小孩子,她就一直很感激他保持良好的状态,即便他总是要应酬。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状态,他们住在一起三年,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丁子航几乎是撞进门来的,如果不是顾悠悠回过神来跑去扶了他一把,只怕他要直摔到地上去。顾悠悠刚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呛得她差点一个喷嚏出来。他还伸手去关门,顾悠悠怕他倒把自己的手给夹了,就轻轻拂了他的手自己去关了门,然后扶着他穿鞋。他整张脸连着眼睛都已经通红,顾悠悠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他眼里深深的血丝。除了他通宵工作的时候,她是没见过他眼里有这么多的血丝的。他嘴唇抿得死死的,还是有酒气伴着呼吸一阵一阵地蹿到顾悠悠鼻子里来。喝了酒的人就显得格外重些,他死死地压在她身上,她觉得吃力,却只能咬着牙扶着他,觉得他这样还能自己回来,真是难得。
这样想的时候她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睛半眯着,本来是恍惚没有焦点的,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就低下头去,不敢跟他对视。
可是这一眼,却让丁子航上心了。
他开口说话,一股浓得不行的酒气就喷在顾悠悠脸上。
“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跟她说话向来如此,语气不轻不重不咸不淡,问出来的话就像陈述句似的,好像她答也可以不答也可以。他从来也是很少问她什么,即便问了,也是礼貌性的,她向来不回答。
所以这次,她也没有回答。只低头看着他穿鞋。他原本穿得吃力,脚蹭了好久都没穿进鞋里,看得她都着急起来,只是不能蹲下去给他穿。而此刻,他却是索性停下动作了。
她舔舔嘴唇,心里莫名地紧张,却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干什么呀。”
他听她一说,自己倒怔了一下。他问出那一句之后就只是盯着她看,一直到她抬起头来。他本就只是想逼她抬头,醉得迷迷糊糊哪里还记得自己问她的什么。
所以几秒之后,他只哼了一句:“说的什么呢。”又低头再次尝试去穿鞋。
顾悠悠知道他醉了,也还是小不痛快地小声回了一句:“那还不是你问的奇怪。”
这一次,顾悠悠才是彻底地犯错了。
她早该知道,别去跟一个喝醉酒的人争论。
丁子航伸脚就把拖鞋踢开,吓了顾悠悠一跳。她再抬头的时候他正死盯着她,她心里就是一阵发毛,缩了缩手想走开,却比他慢了一步。
顾悠悠第一次被人传说中的公主抱,却是这种情况。
凌空状态的时候她居然在想,怎么刚才看着他这么没有力气,现在却能这么稳当地一下子就把她抱起来了呢。
回过神来她大惊失色,手死死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憋了好一会,飘出一句:“你鞋子还没穿哪。”
说出来之后她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只是奈何已经没有空闲着的手。
丁子航听了她的话更是颤了一下,笑得头都微微歪了:“你就不能想句好点的话?”
顾悠悠从没见过丁子航笑得这么开心,一下子看着他就出了神,连话都没接上。
丁子航没有顾悠悠这么容易出神。他看着她的表情,就收了笑,抬头只一步步地往前走。纵使顾悠悠已经想出好的理由——“丁子航我要去我自己的房间睡,你放我下来。”——他也不再理她。
这是顾悠悠第一次进丁子航的房间。丁子航一直都请了人来家里打扫,时间都是他们上班的时候,所以丝毫不影响他们。周末或者假期,顾悠悠就会打扫,但是丁子航的房间,她还是不会进。丁子航也会自己把房间里根本就为数不多的垃圾拿出来扔掉。所以那房间,即使丁子航不说,在顾悠悠心里,也是一块“请勿靠近”的地方。而在她已经对他有了不纯粹的感情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象过哪天能进去看一眼。
如今她如她所愿的进来了,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顾悠悠不傻,在从客厅到这房间不长的距离里她就想过,如果丁子航真把她抱进来了,那她还是可以在下地的时候马上就跑出去。她的房间离得不远,跑回去完全是可能的。估计那个时候,丁子航也会有点清醒过来,不会再发酒疯了。这样,他们还是可以什么都不发生。
只是顾悠悠对自己估计过高了。或者说,是对丁子航估计过低了。
因为丁子航一进门,就用脚把门给踢上了,还腾出一只手把门给锁上了。
顾悠悠这才害怕起来,张嘴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丁子航,你别……”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丁子航给放倒在床上,低头就吻她,那舌头灵活的,她都觉得她舌头要被打成一个结。
她从前跟向立在一起的时候没少接过吻,可是像这样激烈的,却从没有过。
所以没一会儿她就晕了。可是丁子航松开她抬起头去解她衣服的时候,她还是迅速地回过了神,知道多说无益,还是行动来得比较有用,所以只用一只手去抵挡着他,另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来来回回地总算是摸到一个重重的简便台灯,抄起来就要往他头上砸。
初中的时候政治书上就写着,这是正当防卫,即便她真把他砸出事了,她也不会坐牢。她就砸一下,没关系的。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他却突然停了动作,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我姐死了。今天死的。撑了三年,我防了三年,到底她还是没看开。一整瓶安眠药,她怎么吃得下去。不会噎住么。为什么要在今天。明天就是丁斯生日,她为什么要这样。她非得逼得我从今天开始就告诉丁斯他妈妈是彻彻底底地再也不会要他了。”
顾悠悠就是一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原来这才是他喝醉的原因。
是啊,丁斯怎么办呢。
她顿时心里就有了心疼,对丁斯,还有对他。
她看着他,从来都是冷漠的眼睛,现在却有模糊的有些看不清的眼泪。
她所知道的,丁子航跟父母关系不好。他做什么事,包括结婚这种看起来很大的事,都是不跟父母商量的,只是通知。也许他那样家庭出身的人做孩子的时候都是这样。所以,他跟他姐姐,应该有点相依为命似的从小就关系好得不得了吧。所以现在,他是什么心情,她大抵也猜得到。可是到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弟弟还活得好好地,所以她无法完全体会到这种失去兄弟姐妹的感觉。
所以她剩下的,就只是看着他觉得心疼了。
丁子航也是看着她,眼睛里的眼泪却是慢慢地收了回去,眼神也重新朦胧起来。
他是在接着酒劲发酒疯,想用其他的事情来缓解心里的难过。
顾悠悠向来软弱,又凭借着对他的感情和心疼,慢慢地就把手里半举着的台灯放了回去,停了挣扎。
这是可耻的理由。可是,她就是愚蠢地这么做了。
顾悠悠就在模模糊糊的灯光中把自己的初夜给送了出去。而且是给一个喝醉了的指不定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男人。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可以说完全是自愿的。或许丁子航是给了她一个看上去有点儿像理由的理由,可是如果他不说,她真的会对着他的头把那台灯砸下去么。
到底还不过就是她心里喜欢他。
这些念头在顾悠悠脑子里转过,等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她才有那么一点点的理智回来。所以在累了睡着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噩梦里纠缠,睡着没几个小时她就惊醒了,转头看了一眼丁子航的睡颜。
他在梦里都皱着眉毛。她还记得就在刚才她自己的梦里,他都是一脸冷漠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顾悠悠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来,拿了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光着脚出去,还没忘了带上门。
她的拖鞋早就在丁子航抱起她的时候掉在门边了,所以她不得不又走到门边去穿了拖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终于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的时候,她才真真是觉得累极了。
她在黑暗里眨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最后安慰自己——不过就是一夜,当初跟丁子航结婚的时候,一时兴起她也不是没想过有可能会这样。假夫妻是假夫妻,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不是事实夫妻就不能做了。这种意外情况,她早猜想过。
更何况,还是她早就有那么点期待了的呢。
这么自我安慰过后,顾悠悠才拍了拍自己的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闭着眼睛真正地睡着了。
Chapter 5
顾悠悠平时虽然看着有点点傻兮兮的,但其实她有些想法还是很前卫很先进的。
比如对一夜情这件事上。
她一直都觉得,一夜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一男一女睡了一夜,毫不影响双方各自的嫁娶。虽然现在是很多男人看重女人是否开过苞,但是现如今的社会,除非是跟个尚未涉世的年轻小姑娘,有几个男人敢保证自己的老婆就是没开过苞的。她就一直觉得这样的情结很是让人恼火。男人都希望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却妄想自己的女人是纯洁无暇的。这太不公平。
而对于她来说,本来在外人眼里她就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即便她后来再看上谁要跟丁子航离了婚再嫁,在别人眼里她已然也不再是单纯小女孩儿。反倒是这个年纪依然是小女孩儿会叫人觉得她奇怪。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是跟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她没想那么多。
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估计她也没那么放得开吧。
至于他姐姐自杀的事实,丁子航简单地一笔带过,她也知道他这人什么情绪都不会轻易露出来。她唯一担心的不过就是丁斯,而丁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怎么跟他妈妈相处过,她一直都是不想要他的,就是因为她丁斯才有了不跟他年龄相符的早熟。所以她暂时还是知道,丁斯是不会像一般突然失去父母的孩子一样崩溃以致于不正常的。
所以,顾悠悠第二天就若无其事地起床去上班了。没跟丁子航碰着面的原因,是因为她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丁斯也已经去学校了。只剩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冰箱里拿了东西出来热了吃,然后孤零零地去上班。
很多时候丁子航回家的时间不跟他们一致,但是他出门的时候都会迁就顾悠悠和丁斯,会等着他们俩一起出门,送他们去上学,去上班。顾悠悠有时候起得晚,丁斯就会自动自发地来叫她起床。他一向喜欢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出门,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而今天却不是这样。顾悠悠心里知道原因。丁子航肯定是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要么就是觉得尴尬,要么就是体贴她,没让丁斯这么早叫她起床。
但是,谁要他这种体贴。她不过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顾悠悠这一整天上班都不怎么在状态。要不是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她也没法这么开小差。换做年终的时候,她要挨骂了。
下午顾悠悠照常按时下班。她这一天都没有等到丁子航一个短信或者一个电话,但是她知道,今天他肯定是不会来接她了。所以她自己去等了公车回家。回到家照样是丁斯扑过来迎接她,开口就是一句:“舅妈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迟到?舅舅不让我叫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