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放下了茶盏,只是手没有离开杯盏,摆明了,一个不合意,就再次端茶送客。
贾蔷苦笑一下,总算不再嬉笑不着调了,“我虽然想着眼不见为净,远开一段时候,可还是不能放心。我和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多大志向,只是向来,也没坏到天怒人怨的份儿。现在,我却担心他真个,怎么胡闹怎么来。你也知道,大爷他。哎。若他跟着大爷胡闹,我现在是没立场说什么了,只是总是……”
贾蔷再难说下去,深吸了口气,看着林靖道:“其实我自己也想放纵着耍耍,保不住这回南下我就能干出些什么来,可却不想见他也如此。”
“我们早知道,我们跟表叔,其实不是一路人。如今,也是有点儿交浅言深。不过。只当我厚皮,好歹请表叔担待着点儿,多少能看着些他。”说着贾蔷长身站起来。冲着林靖一弯腰,一鞠到底。
林靖一闪身,不受这贾蔷的礼,虽然这贾蓉贾蔷现在还不算怎么无耻无赖之人,跟林靖也能点头说些话。可正如贾蔷说的,他们并没有好到这个地步,林靖也不想担起什么责任。
贾蔷见此,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也不落座了,咬了咬牙。说道:“上一回,我偶尔去外城,在一处看见两个人。我想着。那定不是林表叔,也不是西宁郡王世子,也不曾喝酒。”
林靖面色一凝,旋即又放松下来,跟金大爷喝酒又怎了了。虽然孝期喝酒不好,只是人家怎么知道贾蔷说的是真的。这时代又没有照片,也挂不了墙头,不过是个没对证的事情。虽说看见她跟金大爷往来,只是这又如何?她也不知道金铮是不是真的要瞒着人,若是不想人知道,那他就该做得严密点儿,林靖是没那个本事,可他西宁郡王世子没有吗?林靖知道自己这样想有点儿性子薄,但也是个实情。
这会儿林靖也不端茶送客了,反而冲着贾蔷笑了笑。
贾蔷语音带着诚恳,面上有着愧疚,“我说这个,真不是存了什么腌臜心思,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只烂在我肚子里,若是不放心,你或那位尽管灭了我的口。我只是想请表叔,以你之于世子之心,体谅我之于蓉儿之心。”
林靖一下子被贾蔷的话给弄懵了,什么你的心我的心,绕口令?等把那意思给理顺了,林靖整个儿人都不好了,这话,就是那个意思吧?怎么会给人这个感觉?
林靖直运了运气,才把堵在喉咙口的那口气给压下去,可真是憋死了,然后,这东西就压在她胸口了,这下是闷住了。
克制着咆哮的冲动,林靖镇定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对贾蔷说:“你想多了。”
“是,是,是我想多了。”贾蔷如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可这样子,明摆着是不相信林靖的话啊!
林靖再想要多说几句,可看着贾蔷那眼神,那神情,悟了,自己解释再多,在这人眼里,也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叫个什么事情啊,难怪以前有人说,那弯人的世界,看人都是弯的,看两男人站得近些,都能看出暧昧来。说这话的人,林靖到现在还记着呢,那就是林靖上一世她自己。
林靖深深地无力,贾蔷还在那儿站着,一股子誓不罢休的坚持。
见林靖看着自己,贾蔷更是放低了姿态,诚恳的说到:“我并不是要表叔管束着蓉儿,只不过在他昏头的时候,胡闹太过的时候,提点一句半句的。至于他听不听的,也全看他自己的。只如此就好,还望表叔成全。”说着,就又是一个大作揖。
这回,林靖没有闪开。虽然想要冷心冷情,可如此的贾蔷,还是让林靖硬不起心来。
即使是我主动分手了,我也想要你能好些,为此,我甘愿奉上……
林靖心中不由文艺地给贾蔷补了下心声,却又马上打住了,恨恨地暗骂了自己一句,心软什么的,最要不得了。
贾蔷却脸带喜色了,连连给林靖作揖,满口子的感谢,这实在是把林靖窘住了。“行了行了,你消停点儿,我头都昏了。坐吧,还有什么要说的。”林靖一捂脸,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坐着没闪开呢,这下,不就是认了这小子刚刚的那话了吗?可奥之!
对比上林靖的郁闷,贾蔷可真是好心情,脸跟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坐下之后,笑嘻嘻的问道:“此回去姑苏,表叔有什么想要的,开个帐子给我就好。我一准儿就弄得妥妥的。”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飞了个小眼神给林靖,“我亲自弄,保管不让别人知道。”
林靖才缓上一口气过来,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台词,不由啐骂道:“你这小子,才出去办事,就把这套东西给学会了?我稀罕你那点子东西?这个,那个,还有我身后的这幅画,哪一个不好?又哪一个是便宜的?你这回出去,能带了多少银子?能孝敬我点儿啥?”
贾蔷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虽然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可借花献佛也罢,我中饱私囊也好,终归是我这做侄子的孝敬表叔的,表叔收下就好,也算是成全我了。至于说到我带了多少银子,”贾蔷说着,就往林靖跟前一凑,低声道:“我带下去三万两,南边还能起出五万来。怎么着,可够了?”
林靖皱了皱眉,这回是真的疑惑起来,“怎么这么多?”
贾蔷冷笑了一下,“原本可是没有这么多。”看了林靖一眼,“这里头还有个典故呢。那日议到这个事情,赖爷爷就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回头写一封书信会票我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依旧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缦的使费。”
“而后,大老爷跟大爷一商量,说我们这好几年都没去甄家走动了,我又是第一回登门,就说银子的事情,总有些不太好看。现在这拨出的营造费用上还有些钱,很不必动用那笔存钱。所以,就特意给了对牌,让我支取三万两出来。不过啊,”贾蔷拉长着声音,继续说道:
“这一回头,大老爷就私下找我了,看看,给了我这些东西,让我去把那五万两起出带回来。”说着,就摸出一份信和另有一张折叠着的纸,在林靖眼前晃了晃。
看着林靖微微皱起的眉头,贾蔷往身后椅圈上一靠,“可好笑?我却不管的,长辈们让怎么做,我听话就是。不过,过了手,总要润一下才是。其实,这还不是最好笑的呢。”
贾蔷也不压着声音,“如今,这别院已经动工,各行匠役都已齐集,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日日搬运移送不歇。这荣国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去,眼看着就要拆到宁国府会芳园的墙垣楼阁了。这一动起来,银子就哗哗的流了出去。我去取银子的时候,听说这账上余钱已经不够多了。只是我眼看着,大老爷和大爷还嫌不够快,恨不得多用些才好呢。我估摸着,是惦记着太太手中从老太太那里抠出来的三十五万,还有王家不是送来了四十万两吗,既然说是为娘娘尽力的,那也早点儿逼出来才好。”
林靖虽然挑了这几房争斗,却真没想到,会这么给力,一时间各种滋味自在心中。
贾蔷见林靖如此,以为其见不得如此手段,不由摇摇头,心里盘算着,这小表叔怕是没经过这些,日后还要多说与他听听,省得不经事。
不日,贾蔷南下,走的时候,据说贾蓉还去送了,不知这两人心中如何,又是如何相对的。
而后,也跟书中所述一样,贾蓉领了金银器皿置办的差事,果然是个肥差。
这一日,林靖才要出门,就有人送信到罄儿跟前,说是余信犯了什么事情,被看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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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马上要做寿星了,开心,又不开心,这岁数阿,就这么唰唰唰的飞上去了。
☆、正文 174终现端倪
林靖听了信,顿了顿,并没做什么表示,照旧带着人出门去了。
送信的人得了罄儿的铜子儿,却并未走远,躲在树后看着林家大爷走远了,才一转身跑了。
没过多久,荣禧堂后堂,又废了一套瓷器。
林靖回来的时候不算晚,跟平时差不太多。只是一回到居住的小跨院,就觉得一股明显的焦躁气。才换了衣裳擦洗了手脸,碧草就要禀报,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大姑娘来给大爷请安了。
黛玉进来了,说了些家常话,只是明显有些言不由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辞时,才说到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让哥哥小心身子,遇事勿要急躁,平心静气些才好。
林靖已是了然,笑着对黛玉道:“这个我省得。一定多加注意。妹妹也要在意些自己的身子,平时也与姑娘们多多走动才好,别自己一个人闷坏了。”
黛玉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只等回到了自己屋子,紫鹃才不解地问道:“姑娘怎么不跟大爷说呢,今儿个余信家的都闹到姑娘这儿了,姑娘还特地去了珠大奶奶那儿。”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说,大爷就不知道了不成?”黛玉浑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她那哥哥心中会如何感受。她原是想了些宽慰的话,不过,到了人跟前,她又改变了主意。这事情若搁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定不会愿意听那些宽慰话,虽说人家可能是好意,只不过也是一遍遍的提醒这出身“与众不同”罢了。几欲不为,何施与人呢,不提也罢。
黛玉这些弯弯曲曲的心思,别人或许不能体会。林靖倒是能知道一二,不由叹了一下,心中悄悄改变了一点儿步骤。
碧草忙在边上说道:“今儿个,主子才走了没多久,余信家的就来哭闹,说是那余信被拘了,只是实在是冤枉,还望大爷伸伸手。守门的婆子说大爷不在,那妈妈只是不走,坐在那儿哭。引得人都过来看。我怕闹腾厉害了,就把她迎了进来,她只是哭求。后见大爷真是不在,就又去求见姑娘了,让人拦都拦不住。”
“姑娘倒是没不理人,也答应人去撕撸,那妈妈只是哭诉个不停。姑娘只能就带着她去见了珠大奶奶。珠大奶奶只说是要好好查查。还说余信是让人告发了。太太亲自吩咐了拿人的,让那妈妈不许胡闹。如今,还没个说法呢。”
林靖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兰草研磨,开始练起字来了。兰草碧草对看了一眼。一个研磨,一个铺纸,伺候着林靖写字。大爷总有她/他的成算的,做奴才的,只要听吩咐就好。
林靖面上无事,其实心中还是有很大的起伏的,所以才要练字。一是面上做秀,二是图个沉静心气。如今。她越是稳当,越是不着急,别人就越撑不住。
先下手为强,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对的,这时候,就讲个伺敌而后动。
慢慢的,随着一个个字儿跃然于笔下,林靖也真沉下心神了。
也恰巧这时,外头婆子来报事,声音里含着小心翼翼,原来,余信家的又来了。林靖听见了,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等人的时候,林靖还是在写着字,纹丝不乱。余信家的原本在门外时还哭哭啼啼的,进了门,看到这架势,还是不敢惊动林靖,只是“扑嗵”一声,跪在当间,没有在哭嚎,只是时不时地抽泣着。
林靖倒是没怎么端架子,停了笔,仔细地看着自己刚刚写的那两笔,嘴里却说道:“嬷嬷还是起来吧,虽说天热了,地上还是凉的。”
余信家的被兰草扶了起来,见林靖态度和蔼,呜咽声就大了起来。林靖也不等她说什么,继续道:“嬷嬷的来意,我也猜到了。只是,这不是伸不伸手的事情。一个家,有一个家的规矩,家下人等就要守这些规矩。不是说因为人情,因为谁为谁讲了话,那些规矩就成了摆设。况,我还是个外人,对这荣国府的事情也没有指手画脚的道理。”
林靖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余信现在被人告发了。我相信,不管他冤枉了,还是真做了不体面的事情了,二太太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就是再哭闹也没有用的。当然,我也不说我什么都不管,毕竟还要念着香火情。等水落石出后,若真被冤枉了,自然是太平无事。若真做了点什么,按规矩要罚,那就罚。只是怎么个责罚法子,二太太或许会给我个脸面,还有,若真有亏空,他亏空了多少,我也可以帮着补上。你也放心,在未查清之前,二太太也不是个刻薄的,不会私下就定了罪,让人打骂虐待他的。”
余信家的听了这些,虽说林家大爷说是也会帮忙,也会出钱,只是非得等到了事后,不觉很是失望,真真是个书呆,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栽赃?还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荣国府,什么时候会这么讲究规矩了?
待要再跪哭狠求,却见林靖淡淡的扫了一眼过来,这神情的通透,又完全不是什么书呆子样,只这一眼,又让她不敢放肆。想了再想,有那些许诺,也总好过没有,虽说这样一来,多少年的体面就丢了,可总比惹毛了这位爷,一撒手,什么情面都不讲了。
余信家的心中还是有着委屈,只是好歹压着,深蹲福了一福,才被兰草送了出去。
等余信家的走出了院子一段路,边上树后就转出来个人,一把搀扶住她,嘴上关切地问道:“余家嫂子,怎么样?这林大爷可点头了没有?哎,你倒是快说阿,真是急死个人了。”
余信家的正恍惚着,这回儿被人一晃,勉强回过神,见眼前这人正是给自己通风报信、帮自己出谋划策,又陪着自己过来的人,王兴家的儿媳妇。自己家这一出事,这人倒是很热心,帮着自己忙上忙下,遂开口谢道:“多谢你了,王嫂子。我这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咳,还说这个做什么。”王家媳妇忙说到,马上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林家大爷怎么说的,你家余信该是没事了吧?”
余信家的一犹豫,才回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家大爷答应帮忙了,只是,”说着叹了声气,王家媳妇再三再四的追问下,她这才毫无保留的把才刚的情形说了个仔细。
王家媳妇又多问了几遍,发现没啥新意了,才撇着嘴说到:“唉,怎么就这个样子呢?也不是我想挑理儿,听人说,前头,那位在府门口就听说了你家余信的事情了,可那位一点儿也没做什么,甚至连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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