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欲哭无泪,也不知道那边听进去多少。
邹颖则一脸事不关己地站起身,用口型对她说:“记住温柔点。”完了还悄悄帮她带上办公室门。
许念抱着必死的决心,慢慢把手机递到耳边,吸了口气才说:“喂。”可音色早就比刚才弱了不少。
那边并没有马上说话,许念都疑心唐仲骁不打算理自己,可才过了几秒,略微低沉的男音就透过电波缓缓传过来:“刚才不是挺嚣张,现在怎么又蔫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先生被伤到,傲娇地离家出走了,哼~~
☆、第25章
许念就知道唐仲骁会是这副语气,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过了一会;那边的人总算和颜悦色下来;说:“你觉得王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忽然直奔主题,许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回道:“平时工作还是挺认真的;对下属也严格;尤其对孩子特别好。”
唐仲骁略作思索:“那她的弱点是什么?”
徐念顿时就没声了,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男人的想法。
唐仲骁也只是点到即止,两人间诡异地没人再说话,还是他率先打破沉默:“挂了。”
许念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于是情急之下只能说“谢谢”;那边静默良久;最后“嗯”了一声。
电话那端只剩下忙音。
许念盯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半晌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电话拨通后她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究竟发生什么事,唐仲骁怎么马上就知道了?
难道人在国外,还时时关心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有些怪异,幸好邹颖已经推门进来。两人从人事调了王经理的档案出来,邹颖皱着眉头,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他那一句话的点拨,我怎么还是糊里糊涂的,难道要以暴易暴?许念,咱们可是正经商人。”
要用极端手段也不用唐仲骁提醒了,小纪之前也建议过,可总归后续很麻烦,她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许念慢慢从电脑上收回视线,这才转头看她:“别乱想。王经理现如今会逼到走这一步,要么心理不平衡,要么走投无路。无论哪一种,我们要想让她彻底闭嘴至少要对阵下药,总有个理由能让人妥协。”
邹颖不接话,反而奇怪地看着她。许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你和唐仲骁现在——”话说了一半,终究是没继续下去。为何她如今总有种唐仲骁和许念格外默契的感觉?那人只随意一句话就让她有了主意,好像连之前乱掉的心神都安定了下来。
怕讲出来那丫头又胡思乱想,她只拍了拍许念肩膀:“跟着他你都快修炼成精了。”
许念只是笑,再也不说话。
不论别的,至少在工作能力上唐仲骁有很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以前的她要和唐仲骁斗,这辈子都没机会赢。
她从来都是固执的人,可也因为这些吃了不少亏,现在总算明白有件事必须要学会,那就是妥协。人生在世,总有要懂得能屈能伸的时候,明知会以卵击石,何必要逞强。
唐仲骁从不用过分的手段对付她,可总有办法让她那些棱角都慢慢被磨平,这些东西,全要她自己一点点领会。
邹颖再没有话好说,人不到那一步,总归是没法感同身受。
她只希望许念好。
…
几日后,王经理没想到打开家里的大门能看到许念坐在沙发上和女儿聊天,惊愕过后便是瞬间沉了脸:“琳琳,进屋写作业去。”
琳琳极少见妈妈这么冷淡,皱了皱眉头,还是乖乖听话了。
王经理见那一桌子营养品,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在旁边坐下之后连话都不想多说:“我这不欢迎你。”
许念以前也心高气傲过,这会难得拉下脸皮,硬是坐着没动。王经理讽刺地看着她:“许总这是什么意思,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你最近不太平,再上新闻恐怕不太好。”
许念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不恼,微微笑着说:“我想知道,王经理你这么讨厌我,真的是因为我没能力让你觉得受不了,还是因为你自己没能力恼羞成怒?”
王经理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想说什么的时候又看了眼琳琳的房间,刻意低了嗓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念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最近那些新闻谁爆出去的,你我心知肚明,今天我们好好谈谈,相信你对中影始终有感情,不然也不至于待了这些年。”
她说完又笑了笑:“虽然你最后还是从它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在家里提到这件事,王经理的神色更加难堪,许念全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俯身过去:“琳琳自小身体不好,你一个人带她确实辛苦。可你知道自己在琳琳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吗?”
说到这,王经理的嘴唇开始不住哆嗦,像是极端抗拒这个问题,狠狠瞪着她:“不用你管,你有什么资格?”
许念沉默地任她骂,等她发泄完,这才对上她赤红的眼:“我先要谢谢你,也要同你说对不起。你的青春全给了中影,甚至因为它和丈夫离婚,以为至少这些年的努力会有回报,可中影什么都没能给你。甚至,琳琳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你却连她的治疗费都筹不出来……”
“闭嘴!”王经理脸上早就没有血色,可一双眼红的吓人,她用力捂住脸,声音越来越低,“不许你再说。”
她终究还是垮了,以前那么要强的人,为了工作付出了最好的岁月。也不是没人向她伸出过橄榄枝,最风光那两年找她跳槽的公司并不少,可那时她一颗心全在中影这里。
然后等孩子病发,那么一大笔钱,逼的她走的无路。可她年华已逝,这是个与时俱进处处讲究青春的行业,这时候也无人再需要她,连中影最后也让她失望。
人一辈子无非就是两件事,工作和家庭,可最后这两件都被她经营的一团糟。
她只能承认自己失败,所有怨和恨积压起来,心理早就扭曲。
许念沉默着,伸手轻轻抚她脊背:“琳琳说,你是她的骄傲和榜样,这辈子也要学你,都要为自己的理想活。”
这话越发让她泣不成声:“学我有什么好,到了钱面前,所有的理想都是假的。”
许念心里也不好受,调查到的东西越多,她的心情就越沉重。她沉吟着,还是一字字说道:“任何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意都值得尊重,可那件事你毕竟做错了,我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这是规矩。但这些年大家的苦我没能及时了解,是我的错,王经理,琳琳的病你放心。”
王经理“嚯”地抬起眼,满脸都是泪。
许念迎着她的目光,连话都说的分外沉重:“这不是补偿,更不是怜悯,你大可继续讨厌我。你还是琳琳的好母亲,没有任何改变。”
…
许念从王经理家出来,天依旧是灰蒙蒙的,这阵子恰逢雨季,每天都格外晦暗。她一个人走在陈旧的街道,这是早期的住房,到处都是岁月划过的斑驳痕迹。
还记得十几岁的年纪,她和陆山一同去公司,那会儿看到的王经理永远是光鲜妩…媚的,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专业素养极好。
她每走一步心情都压抑到难受,绕过这条街入了市区,到处车水马龙一片繁华。这个世界永远都现实的可怕,谁的伤谁的泪,翻过这一页,再无人问津。
天空开始飘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带起一阵寒气,她抱紧胳膊往前走,天越来越冷。
有车子停在路口,梧桐落下的水珠全都洒在车顶,车窗缓缓降下,她恍恍惚惚看到唐仲骁的脸。
这时候看到他,忽然有想哭的冲动,硬生生忍了。
唐仲骁撑着伞走过来,什么都没问,只将手里的风衣给许念披上,半拥着她上了车。
车里温度高,她身上的裙子早就湿透了,脚边落了一地水,头发也湿哒哒的。唐仲骁拿了块干毛巾递给她,见她木讷的样子,有些粗暴地帮她擦起来:“想感冒?”
许念这才缓过来一些,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华叔依旧是老样子,始终沉默地开车。
等回了家,许念上楼前却有些忍不住,回头看身后的男人。唐仲骁这才开口:“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不公平的事发生,她选择在账上动手脚,却没选择向你求助,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已经与你无关,人从来都不是和命争,是和自己心里的邪念。”
许念听完这番话,心里松动了一些,再看唐仲骁时却相对两无言,多奇怪,她那些心思他全都懂。
…
福妈给她放水洗澡的时候就在边上劝:“你这次可千万别再和先生闹别扭了啊,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身体早晚受不了。”
许念上次也不是故意的,听了福妈的话没吭声。
福妈以为她还在怄气,拿了精油往里滴,喋喋不休道:“你看他就是担心你,你一出事就回来了。许小姐,我还没见先生这么在意过谁,除了——”
她自觉失言,又连忙改口:“除了老太太。”
许念也没多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福妈一点放过她的意思也没有,笑眯眯地走到她边上,半哄半劝地样子:“我听华叔说,先生这阵子连笑容都少了,要不你哄哄他?”
许念听了这话险些直接摔进浴缸里,她回头看福妈,表情有些凌乱:“我哄他?”
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充满了违和感啊……
福妈不甚在意的样子,热心极了:“哎,先生很好哄的,我给你支几招。”
许念看着福妈笑的格外灿烂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26章
许念对福妈的提议简直哭笑不得;谁会想到一个老人家心里有那么多想法;急急地摆手拒绝:“真的不合适。”
什么按摩亲…亲求抱抱;这种事想想就一身冷汗,曾经对着陆山她也没这么腻歪过。
“女人就得软;凡事比男人硬,谁都不喜欢。”福妈像是铁了心要教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套用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没错,你要想征服谁,必须得用心。”
许念听了这话眼神忽然变得怪异,福妈以为她有了松动;又笑嘻嘻地说:“待会你让先生帮你吹吹头发;气氛一好;保证他再也板不起脸来。”
许念闭了闭眼,这才摒弃了脑中那荒唐的念头,还是那句话:“不行,你别再说了。”
福妈看做了半天思想工作都没用,只好换了种方式:“那你给他做点宵夜送过去,先生这人其实很好哄的。”
即使许念心里没那想法,洗完澡还是被福妈直接拖去了厨房。
唐仲骁开了书房门就见那女人在门口走来走去,手里端着东西,可就是半天不敲门。他自小警觉性就高,这会盯着她,眉头已经不自觉皱起来:“做什么?”
许念支支吾吾地,想起福妈的话,心一横就把手里的托盘递过去:“给你送宵夜。”
他目光下移,瞧见碗里的东西便嘴角狠狠抽了抽。
许念偷偷观察他脸色,见他面色一沉,心下了然,下意识胳膊就往后缩:“你要是不喜欢,我——”
“把我当三岁小孩?”唐仲骁还是冷冰冰的,一双眼直直看着她。
许念都快懊恼死了,想也知道唐仲骁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爱吃这种……小奶娃喝的迷糊?
唐仲骁祖籍南方,福妈说老家有种甜食是用糯米先磨成粉,然后再一点点搅成糊,小时候的孩子大多爱喝那个。也是学做米糊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打小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那会儿都是祖母一手带着,十二岁才接出国回了唐家。
他成年之后再没吃过这种东西。可,一个大男人吃这个怎么想都很别扭好吗?
唐仲骁已经转身要回书房,许念暗暗松了口气,忽然又听他说:“进来吧。”
“……”
许念还是第一次进唐仲骁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摆设处处都彰显着一股冷肃气息,他似乎格外偏好旧时那些东西,古玩和玉石随处可见。
她把托盘放他面前,顿时就想溜,可唐仲骁又开口了,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腔调:“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许念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又在他对面坐下。
唐仲骁打量着面前那碗东西,眉头仿佛从未舒展过,伸手拿调羹随意一搅,底下就漾起一层黑。
许念见他的脸瞬时也黑了下去,简直乌云盖顶一般,有些心虚,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熬得时候火候没控制好有点焦,不过是福妈亲手教的,可能做的不太好,味道应该还能接受。”
那男人本来还在犹疑的样子,忽然抬眼看过来:“你尝过?”
许念没多想,直接点了点头,那人便嘴角带起一点笑,接着却是把碗往她面前推,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太烫,帮我把它弄凉一点。”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真是欠揍,许念忍着把碗直接扣在他脸上的冲动,硬生生忍了,端起碗一点点帮他把粥吹凉。
唐仲骁低头翻阅文件,偶尔却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像在思索什么。
…
等他终于觉得差不多开始喝的时候,许念累到完全不想说话,趴在桌上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充满怨念的眼。
唐仲骁喝着小孩子爱喝的东西,居然也能优雅至极:“你想赔罪,我不喝就显得自己太小气,可福妈在边上看着还能焦了,当我智商和你一样?”
说着还毫不犹豫地鄙视她一眼。
许念后背一阵寒意,原来自己那点小小的恶作剧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联想到刚才那一出,不由更加怨愤:“所以你就故意捉弄我?”
唐仲骁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
许念磨了磨牙,最终只能恨恨地骂了句:“幼稚!”
可那人被骂了还好像心情很好,漫不经心地回击:“你倒是不幼稚,这种伎俩连孩子都不屑用,说你幼稚都是抬举。”
“……”许念的战斗力瞬间就被瓦解了。
唐仲骁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可还是很给面子地把那碗米糊给喝光了,许念迅速收拾东西想逃,可马上就被他抓住一只手拖回了怀里。
“跑什么?”他的声音一落进耳底就带着一股魔力,像是格外勾…人神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