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以前在她面前多少还知道装一装样子,这次却连伪装都不屑,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像什么样子。”
她看了唐仲骁一眼,又说:“跟我下来。”
唐仲骁的表情很冷,他与母亲的关系从来都一般,若不是还存在那层骨血亲情,大概连陌生人都不如。他看了眼许念,低声安抚她:“我和她谈,你好好待在这,没事。”
许念当然相信他有能力处理一切,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提醒他:“别吵架,你的身体不能太激动。”
他笑了,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好。”
从早晨他将手机关机开始,许念就知道唐夫人一定会亲自找上门来,她站在门口那片刺眼的阳光里许久,最后还是飞快地洗了洗手跟了下去。
这件事因她而起,她怎么也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第54章
“我知道你恨我;可非要这么折磨我才开心吗?”许念才刚下楼就听到唐夫人的声音;异常激动;震得房间里的水晶灯似乎都跟着在颤抖。
她站在楼梯上看着那两人,相较于唐夫人的激动,唐仲骁却保持一贯平静;眼底连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他说:“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和谁都没关系。”
唐夫人气得脸色倏变:“难道不是因为怀恨我当初只顾着你大哥和宁宁——”
“没有。”对于童年的事;唐仲骁的声音近乎冰冷,“比起你;我更愿意待在祖母身边,如果不是她的吩咐我根本不想来这里。”
这些事以前母子俩也从未撕破脸谈过;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这样想!
唐夫人这次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微微张着嘴,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儿子。三个孩子,她承认亏欠他最多,所以私心并没想干涉太多这孩子的婚事,不爱倪薇也不要紧,他喜欢谁都由着他,可非得是那个许念吗?
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抬手捂住额头,半晌才艰难地说出口:“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宁宁那里有你大哥在处理,现在我只问一句,你非她不可?”
“是。”唐仲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脱口而出,一个字说的坚定有力。
许念看着他挺拔的身形,那个字如一缕划破阴云的阳光直直投射到她心底,带着说不出的暖意。
唐夫人闭着眼,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好、好,你为了她真是什么都甘愿,亲人一个都不要了。”
唐仲骁看着她,默了默才说:“不是我不要你们,是你们一直在排斥她,她是我认定的人,不接受她也是将我拒之门外。”
“要我们怎么接受?”唐夫人再次难以自控地嘶吼,“你不知道她和宁宁水火不容?她没有一刻不想你妹妹死!你觉得你们有将来吗?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肯面对现实?”
这些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始终坚信,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最终不会让她失望的。可结果却是如此,感情这东西终究是让人理智尽失。
唐仲骁总算脸上有了点情绪,眉宇间隐隐压着火:“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妈,到现在你还觉得是许念对不起我们?真正错的人是我们!”
唐夫人一怔,双眼瞪得极大。
“宁宁如今这副样子,你真觉得没问题?非要她再次闯出大祸才肯罢手?”唐仲骁缓慢地说着,眼神却锐利极了,“你能护她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宁宁现在二十六了,可谁受得了她,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她越来越孤僻,甚至对球球也是——”
他说了一半,剩下的又全都忍了回去。
唐夫人脸色近乎苍白,她坐在那不知道看向了哪里,许久才微弱地说出一句:“她只是任性了一点……没问题的,我会教育她。她本性不坏的……”
这话究竟是自欺欺人还是别的,唐仲骁已经不想再发表任何意见,眼前的人毕竟是他亲生母亲,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多说其他,只点到即止。
唐夫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感应到什么,猛然侧过头去。许念就站在楼梯上,被她火辣辣地盯着,反而礼貌地点了点头。
…
她慢慢走下楼,对着唐夫人的方向礼貌开口:“我想这件事我也是当事人,应该可以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唐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她,讽刺地勾起唇:“许小姐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唐家天翻地覆,真是好手段。那些证据不还在你手里,你……”
“现在在陆家人手中。”许念不急不缓地纠正道,“唐小姐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不过选择权全在陆家人手中,究竟要不要起诉都与我无关。我现在也不想和你谈这件事,只想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说着走过去和唐仲骁并肩而立,侧目瞧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眼眸:“我对唐仲骁是认真的,没有一点利用和欺骗的意思,所以我真心希望您能成全我们。至于你们的家事我不会过问,他要怎么选择,我都不会干涉。”
事已至此,她对这个男人已是百分百信赖。
唐夫人冷笑一声,显然对她的话半点都信不过:“仲骁以前什么都听我的,对这个妹妹更是宠到了极点,现在忽然变了副样子,许小姐在这中间……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样鄙夷的眼神,对方大概视她为蛇蝎,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她教唆的?
许念忍不住轻笑:“夫人是将我想的太有手段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至于仲骁的变化,不管夫人怎么想,我都是为他自豪的。男人家庭观念重一些没错,可也该有底线,唐小姐的事情上,夫人早晚会后悔。”
这话简直毫不遮掩地直戳对方痛处,唐夫人倏地站起身,胸膛气得剧烈起伏着:“你!我用不着你在这教训我!”
许念吸了口气,微微垂下眼:“抱歉,可能我的说话方式有问题,可唐夫人这样,并不是爱唐小姐的表现,反而真是害了她——”
唐夫人脸色近乎铁青,忽然往前一步扬起手,许念站在原地没有躲,可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降临,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却没落在她脸上。
唐仲骁挡在她身前,“啪”一声响,整个屋子都瞬时安静了下来。
唐夫人的手都震得发麻,可见她卯足了力气要教训许念,却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忽然冲过来。他没拦她,只是替那女人受了。
许念也惊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他岿然不动的背影,他像一座山,牢牢地屹立在她身前替她挡风挡雨。
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个男人只能是……又傻又让人心疼。
唐夫人想抬手去触碰儿子的脸颊,却被他平静地拦住了,他没看她,像是刚才那耳光根本没打到他脸上一样,异常冷静地说:“该说的都说了,你请回吧。”
这逐客令像是一把刀狠狠刺…进唐夫人胸口,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他皮肤从小都偏白,这会儿那五个手指的印记就分外刺眼,她心里一阵阵刀绞般难受,最后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
唐夫人刚走,许念便从身后用力抱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背上,声音含含糊糊地传过来,却沙哑至极:“笨蛋……”
唐仲骁想回身抱她,她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不许他回过头来,夏天的裳布料偏薄,他马上就感觉到那阵湿湿热热的触感落在脊背上。
她的傻丫头在内疚,在心疼。
他心里不由又酸又甜,以前总觉得她的关心都是一场奢望,如今被她担忧着,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害她难过。他向来嘴拙,思前想后,这才憋出一句:“别哭,不疼。”
许念哭得更凶了,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躲是因为知道这一下必须受着,不管孰对孰错,她心里都有火。我要她接受我,首先就先得让她气消,她这才会有心思愿意去思考我的话。”
唐夫人的性子强势,从来都不许别人反驳自己,如今又要逼她承认这些年做错的,却又不让她纾解心中郁气,这只会让她更加抗拒许念。
今天这么一闹,唐夫人恐怕更加排斥她了,一切只会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哪里还有转寰的余地?
唐仲骁这么聪明的人又哪里看不懂她的用意,他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直视她一双泪意未消的眼:“可你是我的女人,在我面前被我妈打,那我岂不是太窝囊。”
知道她在为他们的关系努力,他心里不是不动容,可要看她受委屈他更是一百个不愿意,于是又补充道:“不管之后再发生什么,我都认定你了,只要你也认定我就足够。其他人,没关系。”
这话听得她又是一阵抽噎,他说没关系,可哪有那么容易?
就像他说不在乎童年时被母亲忽略,可真的不在乎吗?那时的落寞又岂能骗得过她。就如同他刚才的选择,他不想她受伤,可也不想忤逆母亲,所以没抬手拦住唐夫人那一巴掌,反而硬生生受着了。
他不想她知道,她索性装作没看懂,不住抬手擦眼泪,又慌张地去看他的脸:“都肿了。”
“哪有那么娇贵。”他被她逗笑了,蹭了蹭她脸上冰冰凉凉的泪珠,又轻声哄她,“之前你那么喊我,再叫一次。”
她愣在那,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模式:“什么——”
被他近乎埋怨地注视着,她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和唐夫人说话时顺口叫了他一声“仲骁”,这人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那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在他眼里似乎比什么都重要,她反而开不了口,咬了咬嘴唇,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白痴。”
这个男人幼稚又别扭,在感情上笨拙到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爱到了骨子里。人一辈子究竟能爱上几个人,她已经不想再去深思这个答案,可她心里越来越确定一件事,大概她此后余生,也已经非他不可了。
唐仲骁被她的忽然主动给震慑住,回过神来却立马冷了脸,一把捉住她的腰将人狠狠带了回来:“死丫头,叫不叫?”
“不叫。”她被挠得受不了,整个人都腻在他怀里。
他低头在她耳边呵了口气,她果然受不住,嬉笑着想躲,却又被他直接给压在了沙发上。她只好拼命求饶:“我错了。”
“快点。”他对这件事似乎异常执着,以前每次被她连名带姓地称呼,总觉得那会儿她心里真是恨极了他。若不是必须给他一个称呼,她大概连喊他一声都不屑。
如今两人关系确定了,连这些细小的旁枝末节都让他介怀,他死死盯着她,像是期待极了。
她伸手搂住他脖子,双眼直视他漆黑发凉的瞳仁,粉粉嫩嫩的唇微微吐出一口气,却是说:“唐仲骁,我爱你。”
他这次是整个人都傻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许念抿起唇,居然无比满意他这副样子,往前欠了欠身,在他耳边又低低呢喃:“喂,我说我爱你,你好歹给我点反应啊?很丢脸,唔——”
接着他的话全都化作了一场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她身体的每一处。这场属于两个人的缠绵悱恻,恨不能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唐夫人这关不好过,不过铁打的小念会为了唐先生勇往直前滴O(∩_∩)O~
☆、第55章
许念蹑手蹑脚地从被子里出来;唐仲骁还在睡,以往浅眠的男人现在却越来越嗜睡。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大不如前了,至少每次“运动”完都明显疲惫,她有心克制;可这人总是拦不住。
两人正是热恋期;有时候随意一个动作最后都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俯身帮他掖好被角,发丝不小心垂落在他睫毛上,男人不安分地皱了皱眉;伸手又重新抱住她。
许念被他拖着揽在胸口;这人不说话;可动作依旧强势极了。她被他逗得想笑,还是乖乖躺着;等他呼吸渐沉才悄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穿好睡袍去书房,先是给那位教授的邮箱发了封邮件,接着又给福妈去了个电话。
福妈还在国内,这个点早就起床了,老人的生物钟都很准时。果然电话马上就被接通了,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很欣喜:“许小姐?我听华叔说你和先生在一起了,真好,先生总算盼到了。”
要说家里就只有华叔和福妈是真心心疼唐仲骁,许念不由微笑,耐心地等她说完才道:“福妈,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不知道方便吗?”
福妈愣了下,可随即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压低声音说:“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不瞒你。”
“谢谢。”许念心里松了口气。
以前她虽然也想过要改善和唐夫人之间的关系,但对结果并不苛求,可如今为了唐仲骁还是想努力试一试,哪有孩子当真一点不在意母亲的?
福妈是最早跟在唐夫人身边的,所以对对方的事了解最多,这会儿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些琐事都一并告诉她了,末了又忍不住叹气:“夫人就是性子太要强,她心里其实很疼先生这个二儿子,许小姐你这么善良又真心为先生好,她早晚会接纳你的。”
许念只说:“我会尽力。”
尽人事听天命,至少她也要为他努力一回。
这边刚把电话挂了,唐仲骁就推门进来。他头发微微长长了一些,乱蓬蓬的却丝毫没有降低美感,起床之后表情有些臭,站在门口不高兴地看着她:“我不喜欢睁眼看不到你。”
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此刻忽然像个闹情绪的孩子,她不由眼角弯了弯,主动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再抬头盯着他的脸看:“好像消肿了,再敷一下?”
要是明天这样子出现在公司,那不是让所有人看他笑话吗?
唐仲骁只是伸手勾着她的脖颈,下巴埋在她发顶,像是要确定她还在身边,过了会儿才说:“暂时不会再回公司,反正只有你看,不要紧。”
许念好像明白了,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只要儿子忤逆母亲,一般第一件事就是断绝他所有经济来源。
她担忧地想要说什么,他反而拦住她。忍不住轻笑:“别乱想,她没什么地方能胁迫我,要是可以早就那么做了。”
这人素来都有打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纵然真脱离唐家也影响不大。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