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玻璃城,逆旅(出书版) 作者:叶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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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玻璃城,逆旅(出书版) 作者:叶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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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忻当做没看见,拎起包往外走,肖玉华的声音飘过来:“你去哪儿?”
    “我去上班。”穆忻没回头,顾自换鞋。
    “你先不要走,听我说几句。”肖玉华的声音是难得的平静,穆忻诧异,回头看她。
    “就站在那儿吧,话不多,说完你再走,”肖玉华放下报纸,还是那么冷冷地看着穆忻,说,“不要垂死挣扎了,你和杨谦不合适,当初我就不赞成,他偏要和你结婚,现在看来就是个错误,你们还是离婚吧。”
    “离婚?”穆忻觉得好笑,索性也撕破脸,“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了?你就是杨谦吗?你让我离婚我就离婚,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我不是你什么人,我只是杨谦的妈妈,”肖玉华的眼神都好像淬了毒,“什么叫做‘你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杨谦就是个例子。我们做父母的,看到的、想到的,总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你们脑子里只有爱情,我们却知道爱情之外还得过日子,而且得过点有质量的日子。你说你们两口子,都猫在这个山沟里不说,平日里不是你值班就是他值班,连生孩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养孩子了。好,杨谦喜欢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和他爸说,那就等一等,等你们考出去,或者是过不下去了自然也就分开了。可是我没想到,这些结果都没等到,他爸爸就不在了!”
    最后几个字,肖玉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穆忻多少有些不忍,刚想解释点什么,却听见肖玉华接着说:“实话说吧,虽然看上去你和杨谦结婚也不到一年,我和你一起住了也不过六七个月,但我可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你不知道杨谦的导师和我妹妹是大学同学吧?我认识他老婆,就是你的导师,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你以前有过男朋友,不过后来你被甩了,才攀上了我们杨谦。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师姐帮你联系了一个广告公司,你嫌远嫌累,刚好考上了公务员,就来吃皇粮了。本来你是要分到更偏远的龙园县的,是杨谦去找了他在市局人事处的师兄,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月,不知道打通多少关系才把你留在秀山……”
    “你胡说!”穆忻忍不住大声反驳,她越听越觉得荒诞——为什么同样一件事,到了肖玉华嘴里,就是最难听的形容?
    “我胡说?”带着仇恨的指责句句都像刀子,已经全无理智可言,明知是夸大其词也要奋力挥出砍伤对方,“明眼人都看得到,我哪儿胡说了?就你那什么邻居家的
    哥哥,我看关系也不单纯吧?要只是个邻居,都跑到这么远的G城来了,他还能费心尽力地帮你公公联系医院、找大夫会诊?你病了,为什么是他送你去医院,为什么是他陪床?一个女人在病床上,拉屎撒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弄?这种关系说是邻居家的哥哥,谁信?”
    穆忻起得头发晕,转身出了家门,快步走向分局。一路上耳边都似有声音在叫嚣,然而说了些什么她又听不清楚。直到进了分局大门口,几乎是一头撞上指挥中心的玻璃门——倒地的瞬间,她看见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
    值班的孟悦悦吓坏了。
    她听见门口有声音,走过去拉开门,只见穆忻倒在门边,脸色苍白如纸。孟悦悦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引来了在办公室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段修才,两人手忙脚乱地唤来楼下的110巡逻车,然后孟悦悦留下值班,段修才把穆忻背到警车上,一路送去了医院。路上段修才一直狠狠掐着穆忻的人中位置,可是穆忻就愣是没睁眼。
    段修才吓得一身冷汗,一边掐一边不停地催司机:“快点,再快点,打警灯了吗?喊话喊话,让摆摊的让开,这都快要出人命了……”
    警车一路呼啸着进了人民医院的大门,段修才跳下车冲着医院大厅的导医台就喊:“快来人,出人命了!”
    两个值班的小护士见了他这幅急三火四的样子急忙通知急诊室,几分钟后,穆忻被推进去抢救,段修才这才脱力地坐到急诊室门口的休息椅上,一边擦汗一遍毒毒囊囊地抱怨:“就说女人不顶用嘛,不知道招这么多女人进来干什么,中看不中用……”
    等了半个钟头,等到他办完相关缴费手续再回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跳舒缓下来。刚好医生也从急诊室走出来,看见段修才便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科长,医生,她没事吧?”段修才急切地问。
    “她家属呢?”
    “有人通知了,应该快到了吧,有什么事儿能先告诉我吗?”
    “让她家属赶紧过来。”
    医生说完转身要回急诊室,然而还没进去就听见段修才喊:“杨谦,这儿,在这儿呢!”医生顺着段修才的目光,只见一个年轻人的男人跑到眼前,生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她丈夫,医生,我媳妇怎么了?”
    “她心脏不好你知道吗?”医生皱眉,“又是个孕妇,怎么还敢刺激她?”
    “心脏不好?”杨谦倒抽一口冷气,俄而再抓住医生的衣袖,难以置信地抬高音调,“怀孕了?”
    “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医生也皱眉头。
    “她的心脏……上次住院时候说不是心脏病啊。”杨谦手都不知往哪儿放,脑袋呈一片混乱。
    “因为什么住院的?”医生看看杨谦。
    “就是晕倒了,疲劳过度,”杨谦手足无措,“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医生,孩子能保住吗?”
    “现在看来还是有希望的,而且她身体太虚弱,想做流产手术也不具备条,”医生甩甩衣袖,“赶紧办住院手续去。”
    杨谦攥着医生的袖子不松手:“让我进去看看。”
    医生闪了一下身子,杨谦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瞬间只留段修才在急诊室门口,目瞪口呆:穆忻心脏不好?她还怀孕了?受刺激了?他们都分居了怎么会怀孕?又是谁刺激她?
    这一刻,段修才觉得,在这个逻辑混乱的世界面前,自己真不像是个老警察……
    穆忻醒来的时候是段修才守在床边,她迷迷糊糊看见段修才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办公室。
    她张张嘴,可是说不出话来,段修才看见了,赶紧站起来凑近点解释:“杨良善去买饭了,我替他一会儿,你要找他吗?”
    见穆忻艰难地摇一下头,他赶紧说:“你别说话了,这是医院,我们用警车送你来的,医生说你心脏不太好,你得自己注意点身体。可被你吓死了,小孟叫唤得估计局长都听见了,下次可不带这么吓唬我们的。”
    穆忻很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结果失败了,她疲惫地闭一下眼,段修才还在念叨:“你怀孕了怎么不早说,咱屋那么多监视器,还有电话、电脑、传真机,按说得给你换个岗位……”
    穆忻猛地睁大眼:自己怀孕了?
    段修才很纠结:“可现在各岗位都是满员,要调去哪儿呢……我得去跟谷科长商量商量。”
    他念叨的工夫杨谦进来了,递给他两个一次性饭盒:“科长辛苦了,赶紧吃点吧。”
    “不吃了,我回家吃,我老婆做好饭了,”段修才拍拍杨谦的肩膀,再回头看看穆忻,“病好了再来上班吧,换岗的事我去想办法。”
    说完摆摆手就走了。
    杨谦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穆忻醒过来了,赶紧凑到床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穆忻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眼前自然就浮现出肖玉华那张怨毒的脸,眼泪终于从干涩的眼里流出,流到耳朵里,湿漉漉的难受,可是,止不住。
    杨谦见了,深深叹口气,转身拿出显然是刚从家里拿来的穆忻的睡衣:“来换件衣服吧,换好了起来吃点饭。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得好好吃东西。”
    穆忻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回家了?”
    “不回家怎么拿这些东西?你这一住院又不是一天两天,看来这个年都要在医院里过了。”杨谦抖一抖穆忻的睡衣,顺手放到床尾^
    “你妈说什么了?”穆忻问。
    杨谦沉默一下,过会儿才答:“说你们吵架了,”
    “没说要你跟我离婚?”穆忻直直地看着杨谦的眼睛。
    杨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然而转瞬即逝:“没有。”
    “杨谦,亊到如今,_瞒着我有意思吗?”穆忻疲惫地叹口气,“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觉得不是你不舍得我,而是我缠着你。算了,别装了,都是成年人,再这祥下去太累了,不如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怎么办?能怎么办?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你说怎么办?”杨谦急了。
    “那是我的孩子,跟你没什么关系。”穆忻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肚子,“再说……他来得也未必是时候。”
    “你怎么能这么说?”杨谦刚说了一句,突然有人敲病房门,俩人一起扭头,看见门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已经有阵子没出现的诸航声。
    “哥?”穆析纳闷地看着诸肮声,“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你没带手机吧,我给你打电话,你婆婆接的,说是你住院了,我就过来看看。”褚航声也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没亊儿,她身体太弱,怀孕了,体力不支,晕倒了。”杨谦抢在穆析前面回话,穆析皱一下眉头,没再说什么。她想这样也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自己也觉得丢人。
    “怀孕了?”褚航声先是惊讶,继而脸上浮起喜色,“好事呀!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杨嫌面无表情地看着褚航声,刑警的锐利目光没有放过褚航声脸上的喜形于色,他的眼神黯一下,继而微微一笑,把裙航声让到一边坐下,然后自己才搭讪:“前阵子,穆析没少麻烦你。”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本来都是熟人。”褚航声看看杨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穆析叨扰你好多天呢,本来上次你送她去医院就该好好谢谢你。”
    “没必要,应该的,就算换了陌生人也得见义勇为吧。”
    “毕竟在你家住了那么久,道个谢也是应该的。”杨谦低下头说。
    “―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也没多久。”褚航声挥挥手,扭头看着一直不说话穆析,又问,“你想吃什么? ”
    “芝麻酱。”沉默了许久的穆忻突然回答。
    杨嫌听得云里雾里的:芝麻酱怎么吃。
    褚钪声却笑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身摆摆手:“我这就出门给你弄去,不过你还得吃点蔬菜,汤也要喝一些。”
    说完他打开门离开,杨谦疑惑地看着穆忻:“芝麻酱是什么意思?”
    穆析疲惫地叹口气:“杨谦,我不知道你妈眼你说了些什么,但从头到尾都不关诸航声什么事儿。他不是犯人,不要拿审犯人那一套对付他。你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要是想问我有没有给你戴绿子的话……直接拿《离婚协议书》来就好了,我这就签字。”
    “怎么扯到离婚看?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拿离婚吓唬人?难不成你真不想过了?人家判死刑的妇女在孕期还能免于刑呢,这会儿你跟我提什么离婚?”杨谦瞪穆析。
    “杨谦你别总拿孩子来说事儿,要是这孩子就是你们娘俩挽留我的唯一理由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第一,这个孩子是我的,跟你无关,第二,这个孩子留不留,也是我来决定,你还是说了不算。”
    “他现在名义上还是你丈夫呢,他怎么说了不算?”横空出世一声斥责,穆折和杨谦往门口看去,只见肖玉华站在那里,手里拎个保温桶,表情冷凝。
    穆忻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肖玉华看,杨谦急着打圆场,一边接过保温捅一边对穆忻说:“知道你怀孕了,妈特地做了饭送过来。”
    穆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再不看面前的两母子。肖玉华气得直哆嗦,指着穆忻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狠狠瞪一眼儿子,转身离开病房。杨谦急忙跟出去,一路拖着肖玉华的胳膊,不断说些劝解的话。
    就听肖玉华气冲冲地一边走一边说:“你说她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杨谦拽着肖玉华,表情也不好,但仍记得打圆场:“她那是说气话,你别跟地一般见识,回去我说她。”
    “你说能管用?”肖玉华瞪儿子一眼,刚想说话,眼泪却哗哗地涌出来。
    杨谦吓一眺,赶紧问:“这又是怎么啦?妈你别雷一阵雨一阵的成吧?”
    “那是我想雷一阵雨一阵的吗?我是真熬不住了儿子,”肖玉华紧紧拉住杨谦的手,“儿子,妈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听妈一句话,放手吧!这过日子啊,家不是和和气气?怎么到了咱家就是披麻戴孝呢?再说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何必躭死守着这一个?你看看你媳妇这身子,自己病怏怏的,还得住院治疗,若是再生下个受药物影响不够健全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爸爸,你让我看见他以后说什么?啊?”
    杨谦看着母亲满脸的泪,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杨嫌好不容易安抚着把肖玉华送上出租车,转身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褚航声已经在里面。
    杨谦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屋里的那两个人,看褚航声举着块还冒着热气的松软白馒头,一手拿双一次性筷子,正全神贯注地往馒头上抹芝麻酱。在他手边,一灌芝麻酱发出浓部的香气,混着馒头香一起,在空气中弥散出异样宁静的惑觉。
    原来,芝麻酱是这样吃的?
    杨谦的目光渐渐沉下去,失落咆哮的水,翻滚着要将他淹没。
    这时候穆忻发现了他,紧接着诸航声也抬起头看到他,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盯着他看。少顷,褚航声又低下头,把手里抹好了芝麻酱的馒头递给穆忻,穆折接过去,一口口认真地吃,偶尔夹一筷子菜——在满室沉默又凝重的空气中,杨谦奇怪地发现,他自己,竟然成为了一个局外人?
    这怎么可以?
    杨谦的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褚航声离开——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杨谦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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