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杨谦很有些局促:“不用,你现在怕是也没那么多钱。。。。。。”
“我有,你放心吧,”穆忻顿一下,终于还是说,“谢谢你,杨谦。”
杨谦又一次沉默了。
或许,到这个时候,于穆忻而言,她是第一次主动让自己想起杨谦这个人,也不可避免回忆起过往。但对杨谦而言,他很清楚,穆忻的这声“谢谢”,意味着他们是真的结束了。
杨谦不甘心。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天空,呼出一口白气,想一想,还是拿出手机,给市局刑警队的朋友打电话,问:“是我,杨谦,我想问问,你在C市公安局经侦支队认识人不?”
同一时刻,褚航声的车快要开入C市市区。
穆忻一直在不停地拨宋喜元的手机,拨了起码二三十遍终于听见有人应答:“穆忻?”
“叔叔,我妈在哪儿?”
“在家呢,没事儿了你放心吧,后来按了会儿人中醒了,就是受了点刺激,木木愣愣地在那儿躺了半天。都怪我那手机太破,铃不响,我也是刚才过来看见这有个小灯在闪才发现你打电话,没事儿啦,你别太担心。”
“我马上到家。”穆忻挂断电话,皱眉——别太担心,可能吗?你儿子惹出来的乱子,你倒是淡定,我妈凭什么就要跟着你遭这种罪?识人不清,所托非人,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吧?
穆忻想起宋喜元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还有偶尔聚餐时他儿媳妇的畏首畏尾与儿子的不懂装懂,以及他四岁的孙子喜欢到处乱跑、随便开别人家抽屉的没规矩,真是半点好感也没有。她一腔愤怒全都倾注在宋喜元身上,真是恨不得跟这没文化的一家子一刀两断才开心。。。。。。
“这不完全是你继父的错,”褚航声一边开车一边突然开口,“你说是吧?”
“怎么不是他的错?如果不是遇见他,我妈怎么会被骗得这么惨,棺材本都赔进去?”穆忻还是很生气。
“穆忻,宽容点,他们的文化水平决定了对这种新型犯罪没有警惕性,并不是人品问题或者本性使然。”褚航声腾出手拍拍穆忻的手,“如果太苛刻地迁怒别人,那么又和那些伤害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穆忻愣住了。
她看看褚航声,再看看前面的路,觉得褚航声的这几句话是有点不太中听。科室仔细琢磨一下,她又必须承认,似乎,褚航声并没有说错。
她讨厌宋喜元,讨厌他的老实巴交,讨厌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讨厌他那种窝窝囊囊的感觉;她嫌弃宋喜元的儿子一家,嫌弃他们没文化、没见识,嫌弃他们的孩子没教养、没礼貌。。。。。。虽然,她从没有嫌弃过他们一家像自己家一样贫穷,但她何尝不是和肖玉华一样,拿别人的软肋来说事儿?
因为自己家境好,所以肖玉华才瞧不起家境不好的穆忻。那么,是不是说,因为自己学历高,工作稳定、见识多,所以穆忻才看不起在这些方面都和自己存在明显差距的宋喜元一家人?
穆忻不说话了,只是略微有点脸红。褚航声看到了,抬手摸摸穆忻的脸,笑着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也不用太自省。偶尔的律人恕己也是人之常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苛刻的人,你不要太介意。”
穆忻瞥褚航声一眼,拍下他的手:“好好开车。”
褚航声笑一笑,熟练地拐弯,进了穆忻家的小区,把车停在她家楼下。
到家了。
是的,对穆忻来说,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站在楼下的时候,穆忻想,自从十八岁考上大学,她住过学生宿舍,住过新婚后的租屋,住过分局值班室,住过派出所宿舍,现在寄居在褚航声家。。。。。。经过了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她仍然在继续着自己飘摇动荡、无处落脚的他乡生活。
真是凄凉。
想到这里穆忻叹口气,抬脚往楼上走。五楼,没电梯,爬上去的时候气喘吁吁。门一开,本以为会看见宋喜元,结果没想到先看见母亲的脸当刘红梅终于确定面前这个瘦了两圈、气色也不好的姑娘是自己闺女时,“哇”的一声搂住穆折就号啕大哭。
穆忻吓一跳。
她赶紧一边拍刘红梅的后背一边安慰她:“妈你别难过,想开点,不就是钱吗,丢了再赚……”
“你可怎么办啊?你怎么离婚了呢?你怎么能离婚呢?”刘红梅站在门口,也顾不上关门了,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还没来得及给杨谦打个电话,你们不是骗我的吧?你们怎么会离婚呢?这结婚才多长时间啊!”
“如果从领结婚证来算的话,也一年半了,”穆忻拍拍刘红梅,“妈你别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什么?”対红梅抬头看看穆忻,咬牙道,“你个死孩子,你当这真跟丢钱似的吗?丢钱都没有这个事儿大!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啊对了,你没怀孕是不是?”
刘红梅惊恐地看看穆忻的肚子,穆析心里庆幸自己离婚这个噩耗居然在短时间内喧宾夺主地转移了刘红梅的注意力,赶紧告诉她:“我没孩子,你放心吧。”
“哦,”刘红梅点点头,又开始哭,“可是怎么办啊,闺女,你这么年轻就离婚……”
“穆忻,咱们是不是进去说?”褚航声站在门口看看暂时尚算安静的楼梯间,再看看邻居家紧闭的防盗门,犹豫着提醒。
“妈,进屋说话,”穆忻一边把刘红梅往屋里推,—边招呼褚航声,“进来吧。”
刘红梅呆呆地被穆忻推着走,因为她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褚航声脸上,过好久才反应过来,问穆析:“这是谁?”
^ “褚航声呀,妈你不认识了?苏阿姨的儿子嘛!”穆忻道。
“褚航声?”刘红梅仔细辨认一下,“你是苏姐的儿子?”
“是啊,阿姨,”褚航声指指楼下,“过去我就住您楼下的,后来才搬走,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我前阵子还看见你妈妈来着,”刘红梅赶紧擦擦脸上的泪,把褚航声让到沙发上坐下,纳闷,“你专门送忻忻回来?”
褚航声和穆忻不约而同地沉默一下,还没等他们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刘红梅心酸地感慨:“你从小就是个心善的孩子……那时候我三班倒,忻忻总去你那儿找馒头吃。我听你妈说你在省城的大报社工作,真是有出息。以前还说过你媳妇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可是我们忻忻……我们忻忻从没干过坏事儿,都不忍心杀生,怎么就遭这报应呢……”
刘红梅继续絮絮叨叨。穆忻看看一直坐在远处沙发上、存在感极其微弱的宋喜元,叹口气,扭头问:“叔叔,到底怎么回事?你儿子现在在哪儿?”
“说是去市政府门口一起讨说法了,上当的人不少,可是骗子抓不到,”宋喜元挠挠头,很苦恼,也很内疚,“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穆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约也是看见了穆忻目前情绪不错,所以到晚饭时,刘红梅的情绪已经平稳多了,还亲自下厨给穆忻做了她喜欢的阳春面。穆忻跟在她身边打下手,一边支起耳朵听褚航声在客厅里和宋喜元了解前因后果。到吃完了晚饭,褚航声告辞,穆忻去送他,刘红梅还站在门口说了好多声“问你妈妈好”。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下楼去。走到三楼的时候,褚航声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扇门前还停了一下脚步,穆忻看见了,笑着捅捅他的腰:“怀旧呢?”
褚航声笑一笑,回身握住穆忻的手:“小心看路,这里东西太多。”
三十年历史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总是堆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废旧纸盒、破木板、脏兮兮的花盆、半死不活的芦荟……感应灯早就坏掉了,夜间上下楼基本靠月光照耀以及记忆摸索。快到一楼的时候褚航声犹豫一下,回头看看穆析,停住了脚步。
穆忻抬手就捅:“干吗不走了?”
褚航声不回答,只是伸手把穆忻拖到身前,在楼梯间昏暗的角落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箱子旁边,紧紧抱住她。
穆忻顺从地把脸埋在他胸前。静静的,也不说话,只是听他的心跳。过一会,她仰头看看褚航声,不客气地拉开他羽绒服的拉链,把自己冻得有点凉的手伸进去,搂住他温暖的腰身,在毛衣上蹭来蹭去地取暖。褚航声笑着敞开羽绒服,干脆把衣着单薄的穆忻整个包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上她的耳垂。
穆忻嫌痒,小声抗议:“你怎么总跟我的耳朵过不去?”
过一会儿又小声说:“今天谢谢你了。”
“难道你打算谢一辈子?”褚航声一边轻轻啄她的脖子一边逗她,“每天都有事情要谢我,后半辈子怎么过?”
“真讨厌,我说‘谢谢’,你说‘不客气’不就完了吗?”穆忻瞪褚航声一眼,扭头作势咬他的唇一下,“再让你这么多废话!”
褚航声低声笑一笑,顺势捉住穆忻的唇,深深吻下去。在越来越热烈的唇齿中,穆忻闭上眼,感受他的呼吸、他的拥抱还有他一直努力想要给她的安全感。她紧
紧依偎在他怀里,明知道身边的楼道窗户上掉了块玻璃,此刻正有北风“呼呼”地往里面吹,但彼此间融融升腾的暖意竟让这数九寒天再不显得冷。
直到楼道里突然响起“啊”的一声惊叫时,穆忻才猛地清醒过来。她抬头看看也被吓了一跳的褚航声,再一起扭头看向楼梯拐角处站着的那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明亮光晕下竟然一下子看不清面容,是要适应一下那光亮,才能看湥С
然后,穆析和褚航声就在“看湥С钡乃布渌в锪恕≈患覆娇獾穆ヌ莨战谴Γ鹾烀反舸舻厍孀攀值缤玻鹊乜醋潘恰
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
第十四章如果可以相依为命
当夜,穆家突击审讯。
褚航声被撵回家了,嫌疑犯变成了穆忻自己。好处是她觉得褚航声不在的话更利于她对自己的妈撒娇发嗲耍赖皮;缺点是,因为缺乏证人,刘红梅难以相信穆忻离婚和褚航声没有任何关系。
穆忻觉得有一点点失望——母亲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她穆忻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吗,她会对自己的婚姻不忠吗?肖玉华那个小肚鸡肠的小市民也就罢了,自己的妈妈,她怎么就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女儿其实也是忍辱负重后的终于解脱?
但她能理解母亲的立场——从自己高三那年决定报考艺术学院起,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就颇多揣测,什么艺术学院多美女,美女大多不靠谱啊,什么某某老板包二奶、二奶都是学艺术啊,什么艺术学院女生坐台被110抓获上了晚间新闻啊……穆忻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走自己的路,让喜欢嚼舌头的人口腔溃疡去吧!
但母亲能吗?
四十多岁守寡,含辛茹苦送女儿读书,总算女儿毕业有了份好工作,又不忍心拖累,想找个能搀扶着互相照顾的老伴,还被人骗得倾家荡产——哦不对,总算还有片瓦遮身,总比流落街头要强。
念及此,穆忻只能耐着性子再次强调:“妈,真的跟褚航声没关系,你看我是那种人吗?自己的闺女你都信不过?”
“那到底为什么要离婚?你光说你婆婆看不上你,可是自古婆媳之间就不是亲妈和亲闺女,你也不能要求她把你当亲闺女对待啊!”刘红梅痛心疾首,“就算你现在离婚了,可你苏阿姨也不是你亲妈……这婆婆就是婆婆,下次你还能离婚吗?”
“妈,你要是实在不相信,就问杨谦吧,”穆忻筋疲力尽,决定放弃,“如果他还有点人性,自然是要说句公道话的。若他没人性,我也就不必再念他的好——当然,我觉得他也不是那种人,不然当初就不会借钱给你。”
看着目瞪口呆的母亲,穆忻迟疑一下,还是伸手取下一直用来盘头发的发夹,任头发垂散下来。她掀起耳朵后面的一咎头发,侧过身,把指甲盖大小一块不长头发的头皮露出来:“这里再也不会长头发了。妈妈,从他们把我按住了往死里打的时候,我就算再不想离婚,也没勇气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了。”
刘红梅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头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却猛地像烫着了一样缩回手去,惊恐地回:“他们打你?”
“我也没让他们好过,”穆忻重新盘起头发,表情淡然,“我扇了我婆婆两巴掌,咬了杨谦几口,不然也逃不出来。”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刘红梅心疼得只想把女儿搂在怀里——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自己都没舍得打过一巴掌,轮得到别人打吗?
“我公公去世了,他们把帐算到我头上。”穆忻终于还是不得不把前因后果掐头去尾地讲了一遍,从为了钱吵架,到为了钱离婚,“那段时间多亏遇见了褚航声,妈,我应该谢谢他的。”
她没提那个稍纵即逝的孩子,也没提陆炳堂的赫赫威胁,更无以复述肖玉华的种种辱人恶语……可即便这样,刘红梅还是哭得很伤心。她拉着女儿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妈,你别哭了,都过去了。”穆忻缓缓蹲下身,楼主刘红梅,“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还这么年轻,没有拖累,工作还算稳定,再嫁人也不是太难。”
“可是你怎么能跟褚航声在一起呀,他有媳妇的呀!”刘红梅难过地看着女儿,“上次我还问你苏阿姨,小俩口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你苏阿姨说她管不住……你看人家婆媳之间和和美美的多融洽,万一因为你起了争执……”
穆忻笑一笑:“妈妈,就像你不会愿意别人知道你女儿离婚了一样,苏阿姨也不会愿意告诉别人,她的儿子离婚了。”
“什么?”刘红梅瞪大眼,“褚航声离婚了?”
穆忻点点头:“妈妈,现在我和褚航声在G城,真的是相依为命了。”
“海虹珠宝饰品有限公司,以每月七分利为诱饵高息放贷,你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撑得住,只是前期作为宣传需要,最早加入的一部分人的确有盈利,稍后加入的那部分人基本可以保持投资与汇报持平,但到了公司无法按时返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