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男子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她连滚带爬的起来就去寻大夫。
李濂一张俊脸这时候都是冷酷,他伸了伸手:“药。”小厮会意,忙把一个小巧的青瓷瓶递给他,李濂从中倒出了一粒褐色的药丸喂入韩暮华口中。然后伸手按压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最后才掐了她的人中。
韩暮华终于有了动静,咳嗽了两下,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池水,眼皮艰难地动了两下,却未睁开,又晕了过去。
“少爷,这……”小厮不安的开口,瞧这样子,好像是不行了啊!
“没事,死不了。”李濂暗暗松了口气,狭长幽深的眼眸盯着怀中昏睡的少女。韩暮华因为溺水脸色发白,嘴唇上还沾着一片枯树叶,整个人更是狼狈至极,毫不见平日里那副高傲隐忍的样子,温顺的像头遇难的小绵羊,竟然让他生出了一丝疼惜。
李濂连忙移开视线,深眸眯了眯,鼻音哼了声,声音极低的道:“倒是我高估你了……”他早就发现了这出好戏,所以选了最佳的角度观戏,还以为韩暮华有三头六臂,没想到就这么被轻易暗算,还险些丢了性命,当初那股反对他的狠劲去哪里了?
他嗤之以鼻,本想就让这个愚蠢的女人被水淹死算了,但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跳进了荷塘。直到他把韩暮华从荷塘里捞上来,感受到她身上微弱的生命力,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么蠢的女人还是活着好些。”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在担心韩暮华,最多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他只是因为没有看透她,所以不愿意看到她就这么白白死了,才出手相救。
沈思来的时候,瑞雪已经把大夫请来,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匆匆给韩暮华号了脉,道了她没有性命之忧,众人才齐齐松口气,今天是韩凛和长公主的大喜日子,如果要是出了人命,就是大凶之兆,谁也不愿意看到。
瑞雪反应过来要给李濂道谢时,人群里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沈思让瑞雪亲自去懿祥阁把事情私下告诉老夫人,又命方才围观的众人不要乱嚼舌根,这才让人抬着韩暮华陪着一起回了锦墨居。
沈思来的时候晚,并不知道是李濂救了韩暮华。
妙珍、妙函替韩暮华换了衣裳,熬了药给她服下,沈思就坐在她身边照看。一个多时辰后,韩暮华才悠悠转醒。
沈思见了,眼眶通红差点落泪:“暮华,你总算醒了,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韩暮华头昏昏沉沉,略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荷塘边的小亭休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梦中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头栽进了荷塘里。小亭临水,荷塘那处最深,她毫无水性,乍一接触冰凉的池水,竟然腿部抽筋,想挣扎也挣扎不起来,就那么沉入水底。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她只觉得肺部憋闷,就什么意识也没有了,等到再次醒过来,人已经在锦墨居的床上。
韩暮华愧疚不已,她一时疏忽险些丧了小命,人贵自爱,韩暮华隐忍,却也珍惜自己的性命。
“是我疏忽了。”她开口沙哑。
“暮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生存之道。”沈思语重心长,拥有了同等的富贵,就要承担同等的风险和责任。高门深户中,锦衣玉食,生存却也要更加小心防范,因为你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暮华,你可知这次害你之人是谁?”平时生活中总会有蛛丝马迹,杀人也要有动机,平白无故谁会去要你性命。
韩暮华虽然这次疏忽,但是她为人通透,心里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却出乎沈思的意料,韩暮华白皙的脸上凝重,平时清润的双眸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活力,沈思看到她摇摇头。
沈思皱紧眉头,脸颊边两个可爱的酒窝也消失不见,“这个时候你还顾着姐妹情谊?她都要你的命了!”
韩暮华把目光转向沈思愤怒的小脸,抿了抿苍白的唇,才哑着嗓子道:“不是韩暮欣。”
她与韩暮欣什么时候有过姐妹情谊,她可从来没把她当过姐妹。韩暮欣虽然恨她,但是她没有这个胆子,敢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行凶。一旦她得手,众人肯定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搅乱和煦长公主的婚事,那是要被御前审理的,这绝对不会是韩暮欣要的结果,所以不可能是她做的。
“那会是谁?难道你还得罪了别人?”沈思担忧道。
“我现在还不确定。”韩暮华转头对妙珍吩咐道:“让瑞雪和绣儿进来。”
瑞雪的眼睛肿着,鼻头红红的,进了内室看到韩暮华脸色苍白如纸,眼泪又止不住,立马跪下请罪,“小姐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疏忽,不然小姐也不会遭此大罪。”
沈思扶着韩暮华靠在床头,现在必须问清楚,不然一会儿等老夫人忙完了那边的事,回过头问起来,她想要把事情经过弄明白,估计都难了。
“别哭了,先回话,罚是少不了的。”韩暮华平静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威严。
第082章 罚
瑞雪和绣儿不敢拖拉,清清楚楚将那时荷塘边的情况说明了,让韩暮华惊讶的是,竟然是李濂救的她,那个可怕的男人!随即又想到,李濂是何等冷血,他能在恰当时间救他,依他的性子,必是早就发现了她的危机,在一旁看好戏,逼不得已才出手。想到在曹国公府梅园里发生的一切,她忽的彻骨寒冷,那残留的感激之意退得干干净净。眼里的光芒也变得越加坚定。
沈思也惊讶救韩暮华的人,不过,她虽然爱慕李濂,但是对他知之甚少,这时候也只是感激他救了韩暮华的性命,并未多想。
“你说那丫鬟扮作是我的贴身下人?”沈思眉头一皱,“快说说那丫鬟是什么模样?”
其实说也是白说,定然不是沈思熟知的人,她们既然懂得如此掩饰,肯定对韩暮华了解甚多。
“暮华,你心中可有头绪?”沈思柠眉关切的问,敌在暗我在明是最不利的境况,如果不趁早防范,以后这类事情会接连不断的发生。
韩暮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沈思叹口气,轻声安慰:“你也别多想了,再怎么说事情都发生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件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韩国公夫人是个人精,她如此疼爱你,会为你做主的,这几日,你在府上好好把身体养好,往后日子还长着呢,难道要整天提心吊胆的不成?”
韩暮华自是知道这个理,回了沈思一个淡淡虚弱的笑。
沈思瞧了心酸,韩暮华这么过来多不容易,还要遭这罪!以后到了她们大将军府定要让母亲和五哥哥好好疼她。
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两个泪眼婆娑的丫鬟,沈思提醒道:“经此一时,你这两个丫鬟是留不住了,房里要换人,你要早做准备。”
说来说去,韩暮华会被害落水,瑞雪和绣儿的责任最大,就算韩暮华不怪罪,老夫人也不会放过她们,老夫人再怎么宽厚仁慈,两个丫头也不能留在韩暮华身边了。
闻言,瑞雪忍着哽咽,抬着泪脸看着韩暮华,一张脸满是祈求,绣儿抽噎的更厉害。
韩暮华瞧着她的泪眼芙蓉面,心口也拧巴的难受,但是这事她做不了主,把目光从瑞雪面上移开了。
见此情景,沈思丝毫不留情面,直言道:“你们小姐扒心扒肝的待你这么多年,就这么没见地?别说这事本来就是你的错,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得给你们小姐担着。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呢,骂你们愚昧是轻的,你们小姐还是姑娘,什么事儿都要听长辈的,这事儿她想做主也做不得,难道你们要让你们小姐为了你们难堪?等将来你们小姐做了主母,再把你们接回身边服侍她便是,到时候你们做了管家娘子,尽心为你们小姐卖命才是真话!”
沈思话虽说的难听,但是句句在理,瑞雪这个时候不能留下来,韩暮华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些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沈思这么一提,希望瑞雪能够明白韩暮华背后的一片苦心。瑞雪要是真的忠心,等她出了府,替她找户殷实的人家嫁了,以后等韩暮华成亲,再将她接回夫家陪伴她,这样主仆情谊更能长久。
瑞雪浑身一震,知道这次真的要离开五小姐了,她忍住哭声,破碎的语调里却隐露坚毅和感激,“瑞雪希望能一辈子服侍小姐,等瑞雪离了国公府,还请小姐不要忘记瑞雪。”
韩暮华不愿意说话,只点了点头。
“好了,哭成一片,惹你们小姐不开心,都下去吧,让暮华休息会儿。”沈思将两个丫鬟撵走。
“多谢姐姐。”内室里就只剩下沈思与韩暮华,韩暮华真诚道谢,她刚醒,脑子混乱着,多亏了沈思帮忙指点。
“跟我还说什么谢,晚宴要开了,我得过去了,你好好歇着,记住,什么事儿都比不上自己身子重要,有命在,以后想要什么不会有。”沈思展颜,两颊边的酒窝深深。
柔和的阳光从窗纱透进来,屋内的一盆兰花已经有了花苞,一袭清风卷过兰花,碧绿的叶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摆。
韩暮华躺在柔软的被褥间,毫无睡意,脑子里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浮起来,方才她没有对沈思说实话,其实她已经有了底儿,只是,她有些不能认同自己的推测,凶手真的会是他(她)吗?那该是多么悲哀……
想着想着韩暮华就睡了过去,受到了惊吓,又操劳整天,娇养的身体透支,这一睡就昏天黑地。
和煦长公主大婚,谁敢闹洞房。晚宴过后,各人也都识趣的散去,韩国公府终于归于平静。这边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那边却关乎人命。懿祥阁里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会子韩凛的婚事落下帷幕,老夫人却一个下午都在绷着心弦,谁那么不安好心在今天做出这等害人的事儿,要是让她查出来绝不会轻饶。
事情刚发生就被沈思压了下来,后来瑞雪暗地里通报老夫人,老夫人也立即派人封锁了消息,她倒是有心想要去锦墨居探望韩暮华,但是这么多贵客,根本丢不开。国公府里只剩下两房理事,三夫人这些天就跟个死人似的,整日关在碧落院里,老夫人看她没折腾,也没多管。
天刚擦黑,瑞雪与绣儿就被寻去懿祥阁问话,老夫人沉着脸,盯着面前低头跪着的两个丫头,房间内安静的让人害怕,绣儿伏在地上的指尖都在颤抖。
不一会儿,桂嬷嬷就匆匆进来,低声在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人找到了,在后院一间不用的矮房里,都死透了。”
老夫人命人先不要移动那两具女尸,让绣儿亲自去辨认,绣儿吓的哆嗦,但还是肯定是下午时那两个引开她的丫鬟,其中一个沙绿色褙子、娇绿缎裙,她记得很清楚。
晚间,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来看过韩暮华,只是她睡的黑甜,老夫人舍不得打扰她,坐了片刻就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瑞雪与绣儿就未出现在锦墨居。
第083章 送人
韩暮华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等到醒来就已经快中午了。徐嬷嬷守在她床边正在绣鞋样,见她醒过来,就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去把汤药热了,再取些好消化的吃食端进来。
韩暮华昨日受的惊吓不小,加上原本身子虚,亏空不少,大夫说这段时间要温补。
“五小姐,可好些了?”徐嬷嬷放下手中活计,扶她坐起来,拿了个五幅团花靠垫塞在她背后,又怜爱的帮她理了理鬓边垂发。
韩暮华透过半开的窗户望见外面灿烂的阳光,估摸着时辰,惊讶自己睡了这么久,“嬷嬷,扶我起来吧,今天还要去父亲那边请安。”
“老夫人昨晚就吩咐了,五小姐受了惊,这几日不用去晨昏定省了,好好在锦墨居里养着。”徐嬷嬷说着却还是扶着韩暮华起来,病是惯出来的,没事多起来走走也好。
妙珍取了韩暮华要穿的衣裳,就亲自去净房里服侍,韩暮华用青盐漱了口,从妙珍手里接过温热潮湿的软巾擦脸,“瑞雪呢?”
往常这些事都是瑞雪来做的,从不假以人手。
妙珍顿了顿,递了漱口的茶水给韩暮华,还是如实道:“瑞雪被送出国公府了。”
韩暮华端着茶盏的手一愣,脸上表情淡淡,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了净房。
端坐在妆台前,妙函正给她梳头,韩暮华瞧着妆盒里一只八宝簇珠白玉钗出神。
一年前的中秋,瑞雪兴冲冲给她做了新衣,帮她打扮,她对着镜子夸赞,“五小姐真好看!”,这才一年不到,她就不在她身边了。
“可知道瑞雪被送去了哪里?”
正在摆膳的徐嬷嬷一听,长叹口气,“五小姐,你也别担心,瑞雪只是被送到庄子上了,生活虽然比不得国公府,但是也不会让她吃苦。”
“嬷嬷可有识得的人帮忙照看一二?”
瑞雪从小就被卖进国公府,签的是死契,家中亲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若算起来,她也就与韩暮华与徐嬷嬷最亲厚。
徐嬷嬷家里男人也在国公府庄子上做事,韩暮华曾今听她提过两句。
“老奴也舍不得瑞雪,但是瑞雪去了和家里的不是一个庄子。”韩国公府家大业大,光在盛京郊外的农庄就有好几处,而徐嬷嬷男人在庄子上也只是个普通的把式,自己所在庄子的事情都管不全,哪里有权利管其他庄子的事。
妙函一想,“五小姐,若奴婢记得没错,瑞雪和奴婢的哥哥在一个庄子,等中午找个空闲,奴婢去和娘知会一声,让哥哥在庄子上多照顾照顾瑞雪。”
听到妙函的话,韩暮华的心才放宽不少,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瑞雪不在,她房里少了一个大丫鬟,光靠着妙珍、妙函两人也忙不过来,本来瑞雪管着衣裳首饰、妙函管着银钱花销、妙珍管茶水吃食,瑞雪突然被老夫人送走,徐嬷嬷就私自决定把衣裳首饰先交给妙函带管着,等找到合适人选,跟着妙函学一段时间,再把活计给她,只是一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韩暮华吃了小半碗枸杞粳米粥,把药喝了,就让妙珍扶着她到院子里走走。
才出了瑶台,和煦长公主就带了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院子,韩暮华忙行礼。
“暮华给母亲请安。”和煦长公主是韩凛的平妻,如今成了婚,也是三房的嫡母,韩暮华当然要改口。
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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