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手,竟然是直接掀了锦被就睡了。盈秋虽感奇怪,但不敢多问,给她放下青纱帐,熄了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二日去寺中上香,四小姐与黄姨娘眼中都有淡淡青影,神色古怪,韩暮华淡笑旁观。
因恰逢重阳,法华寺专门准备了菊花宴,法华寺居于陇山山腰,陇山再往上有一处瞭望亭,风景极好,可俯瞰整个陇山和法华寺全景,据说还有文人骚客留下多处笔迹,此时正值重阳,天朝有登高的习俗,这陇山上的瞭望亭恰是最好的去处。
用过膳,老夫人让桂嬷嬷给夫人小姐们都派发了装着茱萸的锦囊,佩戴在臂上。
于是,韩老国公与老夫人带着大家徒步朝着瞭望亭进发。
陇山之中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即便是已经午时过后也未消散干净,上山的小道两旁枯枝潮湿,滴着晶莹的水珠,树木笼在朦胧之中,隐隐约约,远处的深林里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声,带着奇怪的安静。
韩老国公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豪迈一笑:“这一路着实有些无聊,我们不如找些乐子,今日是重九,我们便以‘九’为题,取谐音‘久’‘酒’也可,老夫先来。”韩老国公望着陇山远处的云海,高声道:“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
“父亲好文采,那儿子可不能拖了后腿。”三老爷也来了诗兴,略一沉吟:“九日正乘秋,三杯兴已周。泛桂迎尊满,吹花向酒浮。”三老爷会元出生,诗句信口拈来。
老夫人也被带动了兴趣,朝着身后国公府女眷们鼓励地看了一眼,“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可不能输,老身这里也想到一句,取‘久’谐音。云何彼无耗,徒役梦寐寻。有如在空谷,岁久想足音。”
大家哈哈一笑,韩暮华也上前一步:“祖父祖母,我也有一句。”她一身素色衣裳,纤柔的身躯在秋风中亭亭而立,眉眼柔媚,手臂上别着的茱萸锦囊轻轻晃动,仿佛昂首在冷霜中的秋菊,清新美丽。
“哦?快说来听听。”韩老国公笑着说道。
韩暮华嘴角带着自信的淡笑:“取‘酒’谐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般诗句从她口中吟出,略显得稚嫩的嗓音,豪迈豁达又带着淡淡苦涩的意境,竟然有一种出奇的统一。
韩老国公带头叫好,“暮华,这酒字意境取的好!”然后又转头对着国公府老爷少爷们道:“你们若是不努力些,今日的头筹怕是就要让给暮华了,哈哈哈哈!”
韩暮华丝毫没有因为的老国公的赞赏喜出望外,她前世虽也窝窝囊囊过了一辈子,但是毕竟是有着先进的知识带着前人的智慧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这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经历了两世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激起她情绪太大的变化,笑容是她的面具。
韩暮华这一带头,世子夫人,三夫人,就连不擅诗词的黄姨娘等都吟了一首。
不远处,朦胧的白雾中,缓缓走出来两个挺拔修长的人影。
沈玉珩笑着对身边的男子说:“逸之,你觉得这首如何?”
名唤逸之的男子挑了挑眉,灰鹤色锦绸披风在冷瑟的秋风中翻飞,“不像是女子所作。”
二人品评的正是韩暮华所吟的那首诗。
沈玉珩嘴角泛起浅浅的弧度,他皮肤白皙,五官深邃,温文尔雅,此时这一笑更给他脸上添上一股暖意,他语气中带着挑衅:“未想到逸之也是对女子有偏见之人,若不是她所作,这古今典籍,你我可谓遍览,却真从未读过此句!”
“沈润,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维护女子了。”身边男子瞥了一眼沈玉珩,薄唇翘起,本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却突然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沈玉珩,字润,身边的男子明显与他很熟。
“不与你说了,若是老师在也定会给你一句顽固不化!”沈玉珩无奈摇头。
幽静的山林,隐约的雾气中,突然传出了些不同的奇怪声响。林云鹤右手一直紧握着身侧长剑,提着心神注意着周围的异动。
突然,一只只箭羽划破冷瑟秋风,带着瑞劲和铺面的杀气破空袭来。
第017章 惊魂(2)
就连林云鹤也有些乱了分寸,前世国公府在法华寺遭袭,并不是这样的手段。那时,他并未亲身跟随,而是与世子爷留在盛京,这种种险情也是后来打听出来的。此时,他直面危机,而且是更高级的手段,就算他早有了防备,还是被杀了措手不及。
箭雨中,林云鹤已经来不及的思考,他拔出身侧的长剑就将韩从蓉与韩暮华护在身后,挥舞着长剑抵挡着飞来的箭矢,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奇怪的笛子放在嘴边,随即一声高亢的声响回荡在山林中,不一会儿,就从秘林深处飞奔出几十条蓝色的影子。
箭矢带着劲风从身边擦过,韩老国公面色阴郁,果然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这般危急他仍保持着冷静,他大声喊着,声音里透着威严和安定人心的力量:“都别慌乱,先保护好夫人小姐,老三你带人速去寺中禀告,务必要快!”
三老爷沉凝着脸色应“是”,回头瞧了一眼三夫人的方向,毅然飞奔着离开。
国公府男丁身上都会些功夫,遇到劲敌,汉子气概十足,听了韩老国公的话纷纷将国公府女眷围在中间免受伤害。
国公府女眷大都都吓傻了,三夫人,四小姐,二夫人,黄姨娘,大少奶奶都惊恐的互相依偎,甚至都哭泣出声,场面一时乱作一团,老夫人心中也是恐慌的,但她还是努力维持冷静,她虎着脸对着身后的女眷吼道:“哭什么,身为国公府女眷就这么些出息?”果然老夫人这饱含着愠怒的一吼让众人都止住了哭声,只是涨红着脸,努力憋着,瞳孔里满是惊恐,只是这模样更让人恨铁不成钢。其实也怪不得她们,一直都是高床软枕的奢华生活,即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谋害,那也是杀人不见血的,现在她们直面危险,生命顷刻遭到威胁,怎能不害怕,没有尿湿裤子已经算是涵养见识好的了。
被护在中间的女眷们只有韩暮华、韩从蓉和老夫人还保持着些许理智,韩暮华冷凝着眉头,瞧向四周,林中还不断有箭矢飞来,朦朦白雾中视线根本不清。她偷偷地捏紧藏在袖口中的一把小匕首,嘴唇紧抿着,这个时候,即便脱离了方才的慌乱,她还是不能大意,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一味的靠着别人,想要活下去,自己就要尽最大的努力!
突然,一道箭矢穿过人群,带着冷风,直直朝着国公府女眷袭来,目标竟是韩暮欣,三夫人与韩暮华互相拥抱哆嗦着,闭着眼睛,忍着哭声,根本就不敢将视线落在外面。眼看着箭矢就要射|入韩暮欣的后背,黄姨娘瞳孔骤缩,竟奋不顾身的用身体给四小姐挡了箭矢。长箭没入黄姨娘的肩头,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直直的倒向三夫人母女的方向。
韩暮欣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睁着一双布满恐惧的丹凤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倒在她脚下的黄姨娘,全身僵硬麻木。
韩暮华亲眼看到这一幕,嘴边划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若是箭矢的目标是她,黄姨娘还会这般奋不顾身的以身挡箭?
林云鹤的人已经将韩国公府的人团团护住,箭雨也已经消失,周围突然静的可怕,仿若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蓝衣人们手持长剑警惕地张望,忽然,山林中隐约传来低低的落叶被踩碎的声响,林云鹤大惊,忙命蓝衣人准备迎敌。
果然,白雾中渐渐显出黑色的人影,他们蒙着面,眼中露着煞气,手中的兵器闪着寒光,仿佛是从地狱来的魔鬼,残忍的取人性命。
林云鹤和韩老国公眼中都流露出凝重与不安,粗略估算这突袭而来的黑衣人至少有五六十人之多,是林云鹤人数的两倍,而且瞧着他们的步伐和气势,都不像是一般人。
林云鹤捏紧了手中的剑,沉声吩咐:“不计代价保护国公府。”
蓝衣人齐声应“是”,恢弘气势不输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着,像一条条鬼魅就冲入了人群,招招狠厉,全全不顾是否会伤及人命,竟是要置人于死地。韩老国公、二老爷、大少爷、二少爷纷纷与黑衣人缠斗,根本就顾不了国公府女眷们。蓝衣人以一敌二也开始渐渐吃不消,许多人受伤丧命,这片山林散着兵器沉重相接的声音,惨叫和腥甜作呕的血气。
老夫人身边没了人保护,一个黑衣人趁机就拿着刀砍来,被林云鹤保护着的韩暮华惊恐的看着这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握着手中的匕首就朝着黑衣人的后背扎去。黑衣人未料想到一个女人会突袭他,着着实实的挨了一刀,痛的他龇牙咧嘴。回过头就凶狠的将目标换成了韩暮华。
韩暮华手中的匕首还滴着血,即便是她再冷静,面对一个凶恶的杀手,她也失了分寸。可是这时候她不能乱了脚步,她逼着自己也要恢复理智,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等到尝到苦涩腥甜的味道,才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林云鹤被几个黑衣人缠住,目光向她这边扫来,刹那间,心脏仿佛停止,他奋力与黑衣人打斗,可是本就消耗了大部分体力,根本就无法脱身,他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的长剑朝着韩暮华的胸口刺去,却毫无办法,心脏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捏紧,跳动不了!
韩暮华紧紧注视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快速刺来的剑尖,好像下一刻就要没入自己的胸膛,韩暮华调动起全身十二万分的警惕,竟然避开了黑衣人的剑锋,但是身怀武艺的黑衣人岂是这般好对付,他一个回身,剑尖又直指韩暮华后背。
韩暮华哪里有这样的反应能力,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拨开了剑尖,黑衣人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接着就没了声息。
韩暮华急促地喘息着,额头已经一层冷汗浸出,她抬眼瞧着面前蒙着面的两人,紧张恐惧还未平定,就被灰鹤色锦绸披风的男子拖入了一旁树林的灌木后。
第018章 可怕的男人
沈玉珩与同伴早就在暗处发现韩国公府被袭击,二人没有冲动的立刻过来救援,而是派人先去法华寺报信,作为皇家寺院的法华寺经常有重要人物出没,安排有固定的皇室亲兵驻守。而后,两人就一直躲在暗处细细观察战况,直到韩暮华遇险,这才亲自出面相救,为了不向黑衣人泄露身份,均都蒙了面。
林云鹤发现韩暮华被人从剑锋下救走,极度的恐慌这才消散,但是随即瞧着救人的男子将她拖入林中,他更加担忧起来,这两人遮了容貌,根本认不出是谁,更不知道是敌是友。如果是趁机埋伏在这里,恰要等到他们两边人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那韩暮华就落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他绝对不允许这一切再次发生。
与黑衣人缠斗的安丰看到林云鹤这边情况,三两下结束战斗,来到林云鹤身边,为他挡去黑衣人的攻势,“少爷,您去寻表小姐,这里我来挡着。”
安丰自小跟随林云鹤,对他的性情很是了解。他父亲原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后来被人陷害锒铛入狱,林云鹤父亲惜才,为他翻案,他的父亲为了报恩,就留在了林府中做教头,安丰与林云鹤的武艺便是他教的。安丰继承了家传武学,父亲也要求严苛,所以他在武学一途上造诣甚是不错。
林云鹤提着剑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韩暮华消失的方向找去。
韩暮华自然也不清楚刚刚救了他的男子是敌是友,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她被他捂住了口鼻,憋的她几乎无法呼吸,在男子强大的钳制下,她“呜呜”了两声反抗。
锦绸披风男子这才发现韩暮华的异样,微微松了松手,低声在她耳边警告道:“你莫说话,不然后果自负!”
韩暮华用力的点点头,男子见她答应才放下手,韩暮华急促地呼吸着,好像久旱逢甘霖。韩暮华小心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想快速的判断他的目的,黑色的布巾盖住了他半张脸,眼眸深邃,浓眉入鬓,鼻梁高挺,身上有淡淡清新的好闻味道,只是那双变化着光彩的眸子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韩暮华一时间心念电转,从刚才他出手来看,他的功夫绝对不输于那些职业的黑衣人杀手,她反抗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可若是他也是哪方势力的爪牙,她落在了他的手中,定然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韩暮华杏圆的眸子里散着坚定的光芒,她不能坐以待毙,唯有一拼,没有做出努力,怎么知道她不能成功。藏在袖口中握着短匕首的手指攥紧,手心是一层密密的冷汗,指尖更是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尽量的放缓呼吸,装出一副平静下来的样子,小心的观察着身边男子的神情和举动,趁着他分神的时候,突然出手,锋利的刀尖瞬间就要抵上男子的颈项。男子发现她的动作为时已晚,泼墨的眸中好似露出一抹惊愕。
韩暮华没想到她偷袭成功,化被动为主动,其实她根本不敢真的刺下去,锋利的刀尖刚刚碰到男子的颈动脉,刺入皮肤,渗出的细小血珠就让她的手发颤。
韩暮华挟持着男子,绕到他的身后,好不容易咬着舌头靠着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压低声音低沉的对身前之人说:“我并非想要你性命,只要你不说话,安静等到救兵来,我就放了你,不然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她勉强逼着自己说出这番狠话,心中已是七上八下,这男子如果真心反抗起来,她根本就下不去杀手,只希望这话能镇住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珍惜自己性命。男子方才救了他,她本应该心存感激,可是她还不知男子的目的,只好出此下策,假如他真的没有坏心,等到事后她定会向他道歉。韩暮华这般安慰自己。
在韩暮华看不到的地方,被她肘制的男子眉眼里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这淡笑古怪玩味,竟让人感到有些寒毛直竖,恐怖诡异。只是瞬间,这奇怪的表情就从男子的脸上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男子的身体好像因为害怕带着颤抖,然后韩暮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小姐,这匕首可否握的稳些,我怕这歹人还未离开,我就错死在你手中了。”
韩暮华一低头,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右手不受控制的乱抖,锋利的匕首不时地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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