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我问你吧,把昨晚的分析说给我听。”
他那么笃定的语气,温凉在他面前就像被脱光衣服一样,自己的任何心思他都能轻易地看出,心里又开始慌了起来。
“不要质疑你的分析,我是喜欢你。”
温凉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太不真实了,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温凉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挑了挑眉,嗓音醇厚:“不相信?亲自指导你做实验,那么多实践报告就独独给你写了评语,甚至都追你来到了这里,你还觉得不真实么?”
是喜欢吗?这么独特的喜欢方式,那么多人的实践报告,单单给她写了评语,还是写了一千多字的差评?温凉不会忘记她满心欢喜拿到报告时的情形,整整一满页的诸如‘不知道你在写什么、逻辑混乱、论点论据矛盾、语言文字解析差……’等的话,读完温凉委屈地都快哭了。
这份实践是小组一起完成的,期间经历了很多困难,小组的每个人都写了报告,温凉却发现其他人的报告没有给评语。从那时开始,温凉就认定Professor Lee非常针对和讨厌自己。
“那为什么把我的论文批成那样?”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的,我以为你会去找我理论。”说着李靖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我?”
你给我差评只是为了我去找你么!温凉郁闷极了,嘴上却小心翼翼地回答:“都那样了找你也没用啊。”
看着她有些委屈的模样,白皙的脸颊上生出红晕来,李靖生的心情就没来由的愉悦,突然话锋一转:“那我打算为我昨天那个吻负责,你有什么看法?”
他的话题转地太快,温凉的思绪一时跟不上,不禁语塞,他这是在表白么?
见她迟迟不说话,李靖生有些不耐烦,他很明白自己昨天的行为绝对不是冲动,所以他想尽快让这个女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个女人在发什么呆,这需要思考这么久么?伸手便打了个响指,英俊出众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温凉涣散的眼神又重新聚拢,咬着嘴唇有些不安:“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这是拒绝他了吗?李靖生的脑子出现了间歇性的空白,脸色也越来越沉,看向温凉的眼神也更加冷冽,嗖嗖地直飞刀子。温凉被他盯得头皮发紧,背上都冒了一层虚汗,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去。
一顿饭两人吃地是各怀心事,温凉吃得是味如嚼蜡,真是庆幸没有被这么冷的气场所冻僵。面前的男人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却隐忍着优雅吃完饭,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再没看她一眼。
他生气了吗?温凉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叹气,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未来的一周,所里简直变得比南极洲还冷,头儿的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除了必要地工作检查,几乎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所有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这又没碰见什么大案子,头儿怎么了?
“温凉,头儿这几天怎么了?”所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问。
温凉无奈极了,为什么头儿的心情大家都会和他扯上关系,讪讪地答:“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那几天那么好。”
……
这天下班,温凉刚出电梯,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温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耳边。
“喂,你找哪位?”
那边没有声音。
“喂,你找谁?”
依旧沉默……
温凉不禁提高分贝:“再不出声我就挂了。”
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一股低沉的笑声,带着熟悉的感觉。
“子夔?”
“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有在酒吧留的便条你收到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不爽:“我说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才知道你跑回国了?你就不能再等我几天?”
“你又不回国,我等你干嘛?再说我有打给你只是没有打通,在酒吧也留了条儿?”
“好吧,说不过你,“他的声音有些释然,又接着说:“明天上午10点左右来接机。”
温凉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喜悦,“你要回来了?”
“是的,温凉,我回来了。”
温凉美目似乎有光在流转,清纯秀丽的脸庞浮着酒醉的红,她的心实在太高兴了,眼睛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那我明天去接你,我正好放假……好嘞,恩,我也想你。”
她说地温柔极了,脸上漾地全是如春风般的笑意,像绽放的白玉兰。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李靖生听到这一句差点吐血,心情更加不爽,眉头的阴霾也越来越重,加快步子超了过去,车门摔得震天响。
子夔归来
江子夔是一个混混,名副其实的混混,自从温凉三年前在一家酒吧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坚持不懈地混到了现在。
他比温凉大两岁,那时温凉在英国已经呆了一年,第一年里,温凉过得非常糟糕,足不出户,除了像上课必要的外出,基本全部的时间她都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寝室里。那时的她敏感脆弱寡言,基本上没有朋友。即便她足不出户,她的钱也用的如流水,英国的开销非常大,邹文留给她的那笔钱按这样的速度估计她连毕业都捱不住。
走投无路的温凉只好出去找兼职,被拒绝了十几次后来到了一家华人投资的酒吧里,经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英国人,足足打量了温凉半分钟,她当时裹在一件大衣里,显得弱不禁风的,脸上也一片煞白,像极了营养不良。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白人经理还是婉言拒绝了她,因为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怎么能在酒吧里做事呢!
当然,这都是江子夔后来对她描述的。
即使被拒绝,温凉还是小声地回:“Thank You!”她的嗓音软软的,拂过站在不远处的江子夔的心头,好痒。
温凉灰心地离开酒吧,外面正下着雨,那种阴冷似乎要冷到骨头缝里,她想到爸爸妈妈,想到一年前还依偎在他们的怀里撒娇,顿时泪如雨下。
于是她想到了死,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就可以不用活得这么累了,死了就可以去见爸爸妈妈了……她绝望地想着,任冰冷的雨打在自己的脸上,滑进自己的心窝,脚步一点点像机动车道移去。
任何人都是害怕死亡的,她也不例外,可是她太想念父母了,目前的车呼啸着而过,她一咬牙一闭眼,脚就迈了出去。
可是那一瞬一只手却从后面用力地拉住了她,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男孩,比她高一个头,标准的东方面孔,满脸的责备,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留下来,一缕一缕地全都黏在额头上。
“你要干嘛?”
温凉倔强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却有些气若游丝:“不要管我。”
“要死也别死在这里。”看着她倔强的脸,他有些恼火,嘴巴也狠了起来。刚才在酒吧江子夔就已经看到了她,发现她有气无力地走出去,隐隐觉得不对劲就跟了出来,走了不到十步,就发现她想要自杀。
正想要把她拉到车站的避雨棚下,她便软软地向自己倒来,江子夔一看,感情她已经晕了。
真是麻烦死了,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江子夔看着自己怀里柔美又虚弱的脸,心又软了下来,于是请了半天假,把她带回自己的住所。
温凉是在黄昏时醒来的,睁眼的时候还有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挣扎着试图做起来,却发现浑身没力气,一旁小憩的某人很快被这动静惊醒,赶紧站起来问她。
“怎么样,你好些了么?”
温凉头疼地厉害,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屋子,不算小,只是太乱,衣服、袜子、卫生纸,吃过的面条、啤酒,放得到处都是。
“休息好了就回去吧!”
温凉点了点头,费力地把自己撑起来,看了看窗外,阴沉阴沉的,雨好像停了。江子夔的心里一阵怜惜,又把温凉摁回被子里,“你再躺会,我给你下碗面条,你吃了再走。”
温凉一动不动的缩在被子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流泪。
几分钟他就回来了,端着一盒泡面:“将就吃吧,只有这个。”
温凉接过,开始慢吞吞地吃起来,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江子夔便看见一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掉进了碗里,他的心开始烦躁,他最讨厌女孩子哭。
“你很需要工作?”
温凉点了点头。
“以后别想着自杀了,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现在在哪里住?”
“我在剑桥大学读书,现在住在学校的宿舍。”
江子夔的嘴抽了抽,看向温凉的眼神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国内现在能负担孩子来英国读书的,非富即贵,她怎么会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
其实他自己也是被自己的父亲丢到英国的,只是他并没有听父亲的话读商法,而是拿了四年的学费在英国做了一名混混,他的父亲气不过,一气之下和他断绝了关系。
后来,温凉慢慢知道了他的一些事,甚至知道他竟然也是应城的,异国他乡,两人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
计程车上,温凉仰着脸任窗外的阳关暖暖地洒在脸上,在英国那几年的记忆一页一页在她的脑海里翻过,最不堪回首的那几年,好在遇见了他,周身一片黑暗的时候,唯一的一束光,那个带她走出绝望的泥泞的江子夔。
想着都觉的很美好。
到达机场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温凉站在通道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可是好久都没有看见期待的身影。温凉有些着急地原地跺起脚来,刚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头就被人用力地弹了一记。
温凉吃痛,有些恼火地转过头,却惊喜地发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喂,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撇下我一声不响地走了,这一记算是轻的。”
“好啦好啦,对不起!”温凉自然地挽过他的胳膊,有些讨好地说,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脸看去,“你的头发——?”
江子夔这次回来专门把头发给染黄了,中间还用发膜把他们一根根竖了起来,他摸了摸头顶上的鸡冠,又单手箍住温凉的肩膀,得意洋洋:“怎么样?酷吧?”
偌大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侧目看着他们俩,女孩恬静温柔,那男的穿的啥?!下面穿着宽松的破洞牛仔裤,一身的嘻哈风格,顶着一头张扬的黄发,怎么看上去都是一个不良少年。
温凉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注视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力掰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好走路。”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温凉看他只拖着一箱行李,奇怪地问道:“你就这么点东西啊?”
“你都走了,我还留在那里干嘛!东西多拿着重,家里的一些东西都送人了。”
的确像他的性格,温凉白了他一眼,内心却甜甜的,嘴上也故意说道:“是没人给你当翻译才回来的吧!”
江子夔冷笑着瞥了一眼温凉,那眼里写着‘小爷就这么一项弱点,你能别老提它么’的无奈眼神。温凉一直不明白,他英语那么差,怎么能在英国混那么久,遇见她之前他都是怎么过的啊?遇见她之后,温凉倒是经常去他那,给他洗衣服,收拾房子,偶尔两人还去超市买些东西回家做着吃,当然,外出的对话全是温凉应付的。
“今天下午去哪?”
“你不先回家么?”
江子夔的脸暗了那么一秒马上又恢复活力起来:“都绝了还回去干嘛?”
温凉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刚回来,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吧。”
江子夔把行李扔上车,两手一摊:“我没钱。”
“钱呢?你在英国不是一直打工的么?”
“买机票用了啊!你现在住在哪,我去你那里混几天。”
他说的理所当然,简芝却被他气得发懵:“我和一个女生一起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你怎么去?”
明显的不适合,他却挑了挑眉:“那有什么关系?”
“我不和你睡!”温凉说得有些激动,连一心开车的师傅都偷偷从后视镜打量他们。
温凉有些不好意思,恨恨地看着一旁神清气爽的江子夔。
“我又没让你和我睡,你和她睡,我睡你的房间不就得了。实在不行我睡沙发,别告诉我你家没有沙发啊?”
二十分钟后,两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到了温凉租的的房子。
“坐了一夜的飞机,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便进了浴室,自便地仿佛像在家里一样,温凉咂咂嘴,开始整理他的衣服,完后又去莫小瑰的房间看了看,没有人,想必她又去学校了!
江子夔很快就洗好了,大摇大摆地出来去客厅的冰箱找吃的,温凉把羽绒服丢过去:“穿着,出去吃,我请客。”
“我刚才那件呢?”江子夔拎着手里的纯黑色羽绒服,问在玄关那里弯腰换鞋子的温凉。
“就穿我拿的这件,你刚才那件太风骚了。”
江子夔的唇角一下子勾了起来,呵呵地笑着逗她:“你想和我穿情侣装啊,直说就可以了啊,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温凉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又是一记白眼甩来,他笑着接受,换了鞋子和她一起出门了。温凉带他来的是一个火锅城,在英国四年都没有吃上正宗的火锅,温凉猜到他肯定馋,果然他一副‘知我者莫过于温凉也’的赞许表情。
两人点了个鸳鸯锅,又点了差不多三个人的配菜。
“这么多吃得完吗?”
“当然。”
温凉笑着对一脸呆滞服务员点了点头,“就这些吧。”
室内暖气很足,加上火锅的热度,温凉的脸很快泛起特有的红晕来。江子夔颀长的身体也惬意地舒展在沙发上,温凉脱下羽绒服折好放在一边,双手拖着腮帮子含笑认真地看起江子夔来,一贯平静的眼底,此时盛满了浓浓的笑意。
很多时候,温凉都觉得江子夔是一个比亲人还亲的人,不光只是他陪伴她走过那段最艰难最孤独的岁月,也是因为很大程度上他们是那么地相似,他们内心的孤独只有对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