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彤见来人,她收回目光,莞尔笑着回“看美女。”
男子拉过行李,瞥她一眼,没说话似调侃。
跌跌撞撞那么多年,两人早就心灵相通,钟晓彤立刻明了他心思“我不及。”
男子挑眉。钟晓彤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周先生。”一边走一边睨了男子一眼“是不是你没让特特来?”
“性子太燥,让他在家练毛笔字呢。”女子笑着捏了他一把,揶揄“还不是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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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缓缓坐了起来,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皎洁的月光穿过白色的纱帘,弥漫过桌椅,地面,然后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那样洁白的月光,映在手心里,很炫目。拉过被子给暖暖盖好,今夜她失眠了,不,从确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就辗转,心跳时常不规律,这或许是人们说的近乡情怯。
明天带暖暖去参观□,看看五星红旗。石头和沈培在外面倒卖农产品,这几年也闯出了名堂。当初离开中国去莫斯科之前,她就给他们打了电话,认真交代了一些事,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她信任的人,这些年偶尔会通电话,相互道安。知道她回来了,沈培带着虎子明早要赶来B市。
这次回来,是英国一个大客户去W钢考察,这笔单子很大,另外还有一些业务,廖阿姨希望她能亲自回来一趟。文涛和冯新晨这几年长跑下来,吵吵闹闹分手几次,事实上谁也离不开谁。终于在珠胎暗结时结束了,两人兴冲冲地的准备迈入婚姻殿堂,这些年他们时常在MSN上联络,也用QQ视频,恰巧这次,杜衡怎么都要去一次。所有行程挤得满满的,最多也就半个月。
四年了,风飞沙,岁月吹走了很多东西。身在天涯又怎样,最主要的还是一颗心。这些年,她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她做了想做的事,生活的很充实。物质上她不缺乏,精神上有暖暖,情感上,并不是刻意避开,只是没遇到,这是没办法的事。对于外国男人,她深深觉得不适合,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传统的,而那些在国外的中国男士,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变了味,向子明更不可能,不是他不好,也不是因为曾经的那些事,只是她看他时,心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强在一起,对他不公平,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亲人相见分外亲切。沈培带着虎子,杜衡领着暖暖,四个人玩了两天,虎子特别懂事,也很有耐心,与暖暖玩的很好,处处表现了小哥哥的礼貌和呵护。最后两人竟是难分难舍。
知道杜衡后天接客户直飞去W钢,沈培提议将孩子带回她家。杜衡想了想,也好,便推掉了暂请的家政。
晚上,沈培领着两个孩子上了飞机,去了G市。
W钢的考察不太顺利,英国人很严谨挑剔,觉得质量不达标。最后达成一项协议,如果一个星期内他们技术能达到他们要求的指标,就签订合同。
做了多年钢材贸易,杜衡深知道里面的门道,质量、成本、利润。她很认真提出了加价这一项要求。当W钢谈判代表给她写了一个数字后。杜衡并没有急于报出,她用流利的英语,彬彬有礼的真诚就印度市场、泰国市场的原材料为何都相对便宜做了一番分析,通过质量比较和数据分析与英国人打赌,在那位代表的价码上加了30%。英国人很傲慢的不相信,杜衡领他们去了化验室,当场做实验。果真,原材料各项指标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想,性价比很高。在察言观色后杜衡心里已经有了底。
果然,那几个人快速的商量了一翻,英国管事的那人拍板,如果一个星期后真能生产出样品。那么他们就按照最后的价格签订合同。
他们既然来了,杜衡就不可能让这单子打水漂。回国之前,她就将客户公司做了深入调查,包括他们产品的市场利润。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一个星期,W钢派人招待英国人去国内几大著名景点观光旅游,难能可贵的竟不避讳的挪出一天时间安排他们去了国内同行企业参观。这举动十分自信,让客户打心里信任。做生意,信誉第一,信任同样重要。
杜衡没有跟去,她回B市还有别的事。在和廖阿姨与往来关系户应酬时,她碰到了刚进大学时接待她的师兄刘亚迪,原来毕业后他直接进了电视台。廖阿姨非常开心,直说缘分。原来,刘亚迪刚刚晋升,正负责广告这部分,廖阿姨与刘亚迪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如此一来,熟人好说话了。
刘亚迪经过岁月的磨练无论外表还是谈吐成熟圆滑多了,当与杜衡交谈时,杜衡却仍觉得他还是当初那略显可爱的大男孩,同校之情溢于言表,那种被关照的感觉很好,她大大方方的唤他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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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挑了个时间去了赵伯伯、唐伯伯家,他们都是父亲的兄长,挚友。两位伯母人也很好,这么多年总是记挂她。
还记得当年赵伯母与好友介绍她时“这是杜卫国和沈冰的女儿杜衡…………”当父母的名字从她的口里说出时,那几人看她的眼神,让杜衡感觉到了一种尊重,一种怜爱。原来有人认识并还记得爸爸妈妈。那时候心中夹杂着感伤的自豪伴随着一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原来她还有这么多关爱她呵护她的长辈。
唐伯母留她吃饭,她本也想的,外面司机托警卫员送来她放在车上的手机,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果然,廖阿姨电话中说让她赶紧去,说英国人与W钢代表人来B市了,原来样品提前做出,合同签了。晚上见面一起吃个饭,顺便就细节问题再谈谈。
唐伯母知道她有急事,也不强留。她们刚一出院门口,就见一辆车唰的停在了她们面前,一个男人降下了车窗与唐伯母打招呼。
唐伯母笑着问“刘华你这是去哪?”
“与朋友约好了吃饭,婶子这是来客人了?”刘华戴着眼镜,一扭头那镜光在阳光下一闪。
杜衡看了那男人一眼,立刻记起了原来见过面。
“是啊,我一侄女。”话语一转“最近少喝点酒,酒驾查的可厉害。”一侧身对杜衡念叨“你二哥前儿个被你伯伯给臭骂了一顿,那混不吝的成天不让人省心。”说完叹了口气。
杜衡知道唐彦是真的让他爸妈头疼的主儿,三十好几的人了,就是定不下来。也不知道如何劝解,握了握唐伯母的手“哥都这么大了,他心里清楚着呢,您也别太操心。”
“是啊,唐彦贼精。”那男人接话。
杜衡抬头微笑着打招呼“刘先生,您好。”
刘华一挑眉,微微颔首。
杜衡侧首对有些疑惑的唐伯母解释“去年赵伯伯去英国,在晚宴上认识的刘先生。”
“哦” 唐伯母点头。刘华道别。
临上车前,唐伯母拍了拍杜衡的手“孩子,你一个人呆在英国太孤独了,如果可以,还是回国吧,有我们在还能照应着点。”
杜衡想了想 “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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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这些天每顿都是高级饭店,廖阿姨这次请客的地点不是大饭店宾馆,而是很特别的私家菜馆。
在后海边上一条小胡同里,若不是专门给她配了司机,让她自己开车找还真要费些时。以前听谭格格说了一嘴这家菜馆很有名气,一天不多不少,就摆五桌,还得提前预定,按人头收费。据说菜的味道经典又精彩,奇绝,比尔盖茨曾经特别光顾过,还有很多名人,无形中给这家菜馆增添了神秘、神奇的色彩。
如此低调的经营竟是声名远扬,定不同凡响。杜衡从外面打量了一下,小四合院的墙面灰黑色,带着历史传承的斑驳,几个红色小字是它的招牌。
穿过门廊,走了进去。还真别具一格,只白墙木窗,看不见任何现代化装饰。她提了几分兴致环顾了一眼,抬头又见他。
他也正往这边看来。
“唉,还真是巧,你也来这吃饭。”刘华笑了笑。
“是啊,在这里宴请客户。”杜衡大方点头“刘先生,那我先进去了。”
“我和唐彦、赵军都是哥们,你也别刘先生刘先生的见外,叫我声大哥也不为过。”刘华其实很少和女人套近乎,只是觉得眼前女子不骄不躁,温和懂礼,看起来很舒服。
杜衡微笑自若,并未表示任何惊讶,她看人一向有自己的标准。从善如流“多谢大哥抬举。”也顺嘴客气而礼貌的说“以后您也和哥哥们直接唤我杜衡就好。”
那容色淡雅从容,一派的波澜不惊,气度让人觉得不可小视。刘华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杜衡进了屋后便看见了廖阿姨,歉意的说“阿姨真不好意思,刚刚拜访一位长辈,没拿手机,好在赶在他们前面。”
廖阿姨爽快的一挥手“不要紧,英国人还有十分钟才到。”看着眼前的杜衡,一件黑亮缎绸无袖及膝裙,立领,中式丝盘扣,两肩部镂空刺绣雕花,纤细的脖颈上搭配一串晶莹圆润的白珍珠,璀璨明亮,闪闪发光。脚上是一双黑色细高跟悬带凉鞋,乌黑的发髻稍加盘编,如云般堆在耳边。本就美,这一略加修饰,黑白分明,更是精致的无法形容。
看的她一阵欢喜。笑眯眯的说“阿衡,这次W钢那边太满意了,以后的事就好办了。”她看了眼准备餐具的服务员,点头示意一会儿客人来就可以上菜。“是个好兆头啊,让你回来就是对的。”
杜衡也很开心“是因为我们配合的好。”
廖阿姨点头“这么些年,就跟你这么默契。”她话锋一转“暖暖怎么样,水土适应吗?”
一提起女儿,杜衡笑意更浓“她呀,快玩疯了。”眼内有抹愧疚“以前太孤独了。”
知道杜衡有一段迷一样的感情。她从不提暖暖的父亲,这么多年在感情方面也不见她动心思。五年前,她主动联系的自己,说可以去莫斯科帮忙。之后动作很快,半个月后她从满洲里出的关,坐火车一路到莫斯科,瘦的不行,脸因缺了一层血色有些苍白,当检查出怀孕,医生说很难保住时,杜衡很坚定的说,一定可以留住,她看似柔弱却异常坚强,生产那日,她体力衰竭,只能采取剖腹产,却出现大出血差点去了,迷迷糊糊中一声声的唤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当时真是吓得自己满头冷汗,六神无主,她在孩子的哭声中咬牙挺了过来。
廖阿姨叹了口气“阿衡…”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不回国吧。”
杜衡怔了会儿,垂着眼笑“您怎么也让我回国啊,我回国了英国那边怎么办?别人您放心?”
“钱是赚不完的。”她用很赞赏的眼光看着杜衡“就算在国内,你也可以闯出一片江山,我对你特别放心。”
这位阿姨对她有着知遇之恩。这么多年相处,感情早不是金钱利益可以衡量的。
两人叙叙轻聊,就听到外面有了脚步声,接着三名金发高鼻的英国人与两位W钢代表走了进来。
杜衡兼主人和翻译,招待他们。并简单的介绍这家私人菜馆,越神秘越古老,越能吸引英国人的浓厚兴趣。在这方面,杜衡不遗余力的遣词造句,英国人十分好奇又十分高兴。
在传菜的空隙,W钢人快速简明的将合同签订经过说给了杜衡听。在他们来之前,杜衡就了解了始末,耐心的听完后,她对英国人的信守诺言表示敬意。紧接着就产品质量细节又重点重复阐明,英国人说的仔细,杜衡翻译的郑重,W钢人听的认真,把带有歧义的地方消除之后,工作的事算落下帷幕,两边人都很放松、热情,杜衡就着菜肴,询问着服务员,不时的翻译。廖阿姨经常与外国人打交道,场面应酬上的事不在话下,一时间宾主尽欢。
杜衡不善于饮酒,只浅浅喝了几口,双颊有些热,见吃的也差不多了,与廖阿姨不着痕迹的打了个招呼,她借着去卫生间的空隙想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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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走出门口刚拐个弯,就见侧前方的包房门开了,刘华站在门口,喝的脸有些红,他看见她问“还没吃完呢?”
走上几步,杜衡笑着说“快完事了。”看了他脸色,煞有介事的说“您和我唐二哥不愧是哥儿们。”
听的刘华哈的笑了,半合着眼睛说“论起作来,我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
杜衡抿唇轻笑“所以他…”她突然感到一股异样,心莫名猛的跳了两下,头皮发麻的视线缓慢的一偏,一阵冷风从心上呼啸而过,杜衡直愣愣的立在那,浑身血液凝固,仿佛被冰冻了魂,呼吸不能。
“所以他怎么着啊?”刘华正听着呢,对方却噶言而止,不由得提醒。
杜衡的指甲扎进了掌心,一阵刺痛。她硬生生的偏离了目光,唇角弯起弧度,一字一字的说“这么大了还经常挨揍。”
刘华噗嗤一笑“唐叔叔可是行伍出身,家法严着呢。”他向上托了托眼镜“你唐二哥最近两年总往国外躲。”
屋里雷胜眼尖,看见了个难得一见的美女,魂顿时飘荡了,喊了嗓子“这是遇谁了?”
刘华一听那音调,转过头给了他一眼色,很正经的回“我妹妹。”
“唔…”这么一说,雷胜顿时明白了,不是随便泡的女人。
杜衡轻眨了下眼,已理清所有思绪“大哥,我先回了。”
刘华摆了下手,出来掩上了门。
桌子边上程安宇淡淡的坐在那,浑然不觉茶杯已经捏碎,“砰”一声,清脆的裂声引得旁边周天昊侧目,程安宇若无其事的掸了掸,举筷子夹菜,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留下万千陶瓷碎片在华灯下,泛出冷冷的光,如同他微垂着眸色。周天昊剑眉微挑,眼睛若有似无的瞄了眼那掩去的门扉,玩味的又瞥了眼程安宇。
转头对那收拾的中年妇女说“大姐,你这儿的茶杯太不禁用了,有待改进啊。”
中年妇女也纳闷,点头说是。
程安宇拿起一块餐巾纸,擦了擦手指,没事儿人一样,慷慨的接“改日,我送你们几套。”
这顿饭注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