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十二个人的座位,此时因增了两人坐的很拥挤。
程安宇替杜衡挡酒那一出后,耍贫劝酒一事就此作罢。郑茂特别的热络,大家也都知道家乡的那几处有名的小区,而老总就在他们这桌上,顿时高看一眼。虽然他看起来冰冷冷的摸样,但能坐下来自有坐下来的道理,都是在社会混迹多年的人,纷纷借着由头与他拉近乎,彭立强也加入了阵列。心中感叹,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操心的想,花落谁家呢?
一时间满满的一瓶酒三两下就被喝光了,程安宇几乎是来者不拒,喝酒跟喝白开水似的,桌上安静的只有向子明和杜衡。
杜衡在向子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了他的询问、惊异、痛苦,也看到了自己略显闪烁的神色。
可能是因为喝酒的过,程安宇的脸有些青白,偶一抬头,目光分外犀利。
文涛和冯新晨来这桌敬酒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因为这桌的气场太强大,更因为有了意外之人,向子明,文涛自打当初他为了事业远赴国外和杜衡分手后就一直不爱搭理他,而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安宇!他怎么也会来?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间隔十多年,他记忆犹新。
也难怪文涛会惊讶,总要是杜衡连暖暖的事也没告诉他,更何况与程安宇那惨痛的一段情。本来借这次机会带暖暖来的,可又被程安宇打乱了。
想起操场上那第一次相遇,三人心中都有些恍惚,岁月在眼前呼啸而过,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一桌子人都站了起来。冯新晨拉了拉愣仲的文涛,他又特别的扫了一眼那两人,端起酒杯才缓缓开口“谢谢诸位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一桌罕见的没有灌新郎酒,嘴上纷纷说着祝福话。而这样的场合就算有疑惑,文涛也不方便询问,杜衡冲他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示意他没事。
程安宇并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是坐在那喝酒吃菜,让人觉得突兀,而他却很自然。当然也不会有人拿杜衡开他的玩笑,很多事不言而喻,而程安宇绝不是个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虽然现在挂总的人很多,但程安宇是真的总,上位者和普通阶层还是有区别的。
待快结束后,程安宇起身去了厉总那,说说笑笑,程安宇借着话说新郎算是他妻弟,同是文涛公司几个领导,立刻很热烈的响应,旧识新交又共饮了几杯。
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杜衡讲的。过后文涛给她打电话讲这些时,她又恼又气,这人若是不要脸起来,真是无话可讲。
“你就当他是个疯子。”
………………………………………………………………………………………
宴会结束,杜衡去与文涛和冯新晨告别,他们强行留她多呆几日,杜衡因为自己的事没处理好不能多停留,相互依依惜别,人多话不方便讲太多。
门口处向子明驻足相望,杜衡知道他有很多话要问,想想不妨现在和他讲清楚,对彼此都好。两人静默的走着。良久向子明突然开口。
“当初在T市,你说的男友就是他?”
杜衡的沉默就是承认。向子明费力的闭了闭“当年在高中的时候,他找过我,曾警告我让我好好对安倩倩,他对安倩倩有着异样的维护。”
见杜衡不搭话,神色不变,只是看着她的手。向子明情绪渐渐激动“阿衡,程安宇是不是因为我才认识的你?他当初是不是故意招惹的你?!”向子明立住,深黑色的瞳仁里有深深的痛苦“他后来负了你,所以你才逃的那么远,背井离乡几年都不回国,这一切都因我因安倩倩而起,对不对?!”
杜衡抬头看向子明,他脸色苍白的少了一丝血色,摇摇头轻声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过,若我没动情,谁也伤害不了我。子明,别随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这就是杜衡,何时何地都给他留有尊严,温柔大度,从不曾责怪他。凡尘无尽,她却是他的沧海一粟,向子明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阿衡,让我照顾你吧,你不爱我没关系,让我爱你就行,我也爱暖暖,她就是我的女儿。”向子明再忍不住了,他要告诉她,他必须要告诉她。
杜衡面露复杂“不可能了,子明。”她推开向子明“你或许知道一旦说出了这话,我以后都不愿再见你。”
“阿衡,你早就知道他是混黑的,是吧?”向子明深深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担心与我在一起,他会伤害我?!”
杜衡望进他的眼“不是,他或许想,但不会那么做,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这温软的话一出口,向子明脸又白了几分。
“子明,再见。”杜衡决然转身,盈盈而去,留下一片苍凉的孤寂。
十字路口,从她眼中读出的,是他挥之不去的痛楚,她真的不爱他了,在她温柔淡静的面孔背后,是他无法释怀的憧憬。仍记得她从茫茫人海中盈盈逸出,浅笑轻颦,温语娇柔,如今却留他徘徊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她不会在回忆里等他,不愿再陪着他一路走下去,不想与他的回忆同路。
向子明孤零零的立在那,失魂落魄,车上的程安宇本冷眼旁观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警醒般的凝滞。他一路尾随着杜衡,也没有上前去追去赶,他只要知道她没有逃就好。适时的给她空间,大家都冷静些。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向子明的恍惚失神。他缓缓拿出,这次接了,未等对方开口,他一字一字的说“安倩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从不曾见过你。与你相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你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给我打电话。”
那语意狠极憎极,安倩倩只觉伤心愤怒阻塞于胸无法释怀!手机的嘟嘟嘟忙音伴随着她满眼疯狂,在人潮涌动中,浓浓的恨意包围着她。
过去的一些颓败往事,就如那日益泥泞的沼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它,睁着狰狞的双眼,虎视眈眈望向你,它想吞噬你,随时、随地。千万别回首,回首那瞬间,便将跌入回忆的泥潭,万劫不复。苍凉痛恨是守候在沼泽林的恶兽,当身体一点点埋入沼泽时,它会舔舐着锋利的獠牙一步、一步的逼近,逼干最后的勇气,最后的念想,心魔难抑!
………………………………………………………………………………………。
老五看着程安宇紧蹙的眉头,嘴唇嗫嚅着,小声说“那小子也实在是太……太傻B太…………。”他话音未落,程安宇脸上的肌肉便绷了起来,抬头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老五下半截的话登时咽在口中,他低下头去不敢触碰他的目光,只听得车子在公路上飞速行驶时的沙沙声。
刚刚向子明还来找宇哥逼吃,也不知道他想点什么,杜衡那可是宇哥的心头肉,也是他能消想的?
宇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是我女人,我未来孩子的妈,我当然会对她好。”那犊子就蔫了,眼睛惊疑不定,然后不再说什么。走着走着停下来给了个诡异的一眼!带着几分嘲讽,装逼的很。
就在此时,车子背后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呯”地一声巨响,正想着事的老五被这股冲力从座位上狠狠甩了出去,脑袋撞到前挡风玻璃上,眼前金星直冒,他瞬间意识到,是有人故意开车撞上来的。
他回过头去看着几米之后紧紧相随的黑色奔驰声,惊叫“操,是向子明的车!”
程安宇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整张脸变得铁青,老五咒骂了一句,火大的扭转方向盘就要别死那二货,程安宇沉声喝止了。
向子明的车开到和他并齐的位置,只见车窗大开,向子明冲他大喊:“我车油门刹车被动了手脚”
话没说完,只觉他的车呼啸而去。
程安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老五一听赶紧扳过方向盘转过一个弯来,夜里的灯光昏黄不明,公路上象是洒了一层暗金色的光,向子明那叫喊声音入耳刺心“好好对杜衡!”跟交代后事一样。
“宇哥!”老五叫“他车真的失灵了!”程安宇眼中情绪变换不停。老五在一边心里幸灾乐祸,撞死你丫的。
“只有杜衡才是你最重要的人!”有女人在江边嘶声大吼着“我算什么?!向子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历历在耳,向子明陡然明白了是谁,他紧咬牙关,紧握住方向盘,仍然力所不及。他突然笑了,掏出手机拨打着那设置成1的按键,没一会儿电话就通了,在对方喂了一声吼,他沉稳又温柔的快速说“你还是心软了,下次别再接我电话了。祝你幸福,阿衡,一定要幸福!”他扔了电话,车抖动的厉害,……………心中默默的说“杜衡,相逢不能相守,是我此生最大憾事,我爱你,阿衡。”
电话中传来杜衡疑惑的声音“子明,子明—”。最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声的唤着她。
程安宇淡淡坐在那看着前面的车,只见向子明忽然一打方向,车子从侧面直撞上了护栏,在一声巨响中,车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疾冲了近百米。车头登时凹了下去。整个侧车身都已扭曲变形。向子明双手捂住头将整个身子俯在膝盖上来躲避四溅的玻璃碎屑,只觉得车子颠簸得象船在海浪中行驶一般抛高抛低,一阵剧痛,眼前到处是血,流进了眼里,鼻子里,嘴里,双唇颤抖的小声念“……要幸福” 他陷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停车!“程安宇命令着。他猛地惊醒般向驾驶座望去,只见向子明一动不动伏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垂了下来,浑身是血。
程安宇忽然一个机灵,用力推了把反应缓慢的老五“停车,不能让他死,把他救出来!”
老五还直愣愣的。
“快!”程安宇大喊了一声,用力打开刚刚有些损毁的车门,一步迈出车外,大步跑了过去。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让他的心骤然一凛,老五紧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由一惊,拖着程安宇的肩膀道:“宇哥,马上要爆炸了,快走!”
程安宇象是没听到一样,将手臂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伸手去开车门,已经扭曲的铁门已经被卡死。
“向子明!”那人根本没有丝毫反应。他用拳头狠狠敲了一下车门,看了看四周,拔起一段废弃的铁制栏杆,插在车锁处用力撬门,汽油味道已经弥漫在空气中,连汽车上传来的热度都清晰可感,老五急的一跺脚,也从废栏中拽出一根铁杆,使劲全身力气帮忙,终于车门开了,向子明绵绵的身子便倒了下来。
程安宇一把扶住住他,托起无意识的向子明快速往公路下的出水洞跑去,刚刚将身躯缩进洞里,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金属四溅的巨大声响和热浪便袭卷而来,震耳欲聋。
“向子明!”程安宇双手紧握住向子明的肩头,只见鲜血渐渐从他的口鼻里涌了出来,“向子明!你他妈的振作一点儿!”
“宇哥,”老五被程安宇的神情惊住了,劝慰“我们救了他,死活是他的事………。”
气的程安宇大骂一声“你懂个屁!”
………………………………………………………………………………………………
车子在深夜的马路上疾驶着,程安宇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杜衡。她一直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变换一下姿势,仍然双手紧紧握住包带,木然地坐着。
她那苍白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凄凉的美丽,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车上的那天晚上,事后杜衡坐在车里,那种脆弱的令人心悸的美。
而如今,她的这种表情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握住方向盘的手骤然用了力气。
“怎么…”他忽然开口,又冰冷又讥讽的问“你以为是我做的?”
杜衡微微靠近座椅,双手慢慢地松开,因为握得时间长了,她的指节都在隐隐作痛。她看着窗外。
她仍然记得昨天,向子明整个人血肉模糊躺在急诊室里,而程安宇就凉凉的坐在那叼根没点燃的烟,她心里的惊恐,她为他们这样的一起而惊恐。
她刚没多久前还信誓旦旦的对向子明说程安宇不会伤害他。是的,不会伤害他,除非她做出了超过程安宇底线的事,不用说,她就是知道。所以,这一切不会是他做的,否则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电话叫她来。
她心里那么清楚,程安宇心狠手辣,开弓不收,可他也是敢作敢当的人。
车厢里很静,静的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们的气息缓缓地在空气中融合,她凝视着窗外,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过了很久,在程安宇胸间胀满郁怒时,她问“你查出是谁做的没?”
程安宇暗自吐了口气,告诉了她“安倩倩。她找人动了向子明车子的刹车和油门,车开一个小时后会彻底失灵。”想了想又加了句“向子明去找我说你的事,我没怎么搭理他,各自离开后我们在路上又遇见了。”
杜衡静静的听完后,她轻轻地,却是极清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程安宇将车子转了一个弯,车轮在公路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的肩背宽厚寒冷,沉默的空气冰凉地流过车厢的每一寸空间。
她轻轻地一声叹息,象是将她的忧虑叹了出来,有些安心的意味,这声叹息象是一阵凉风,可那谢谢两个字象烙在他的心上一样。程安宇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的脸,她的脸色仍是很苍白,双唇紧闭看着窗外。他当初救了她的命时,她都没有向他称谢。现在为另一个男人却来谢谢!
他救向子明,是因为想到她会痛苦,想起当初她疼痛的表情,让他的心如现在一样,象被一块烙铁烫伤,难以忍受。可是这个答案,杜衡永远不会听到,她能明白吗?
程安宇突然间觉得疲惫,他捏着鼻梁低沉的说“杜衡,因为你,我不像程安宇。”
杜衡心潮浮动,真的。因为那腔调。
可她能说什么?
轻轻的一摇头,她打开车门“回去好好休息。”
程安宇并没有阻止,他就那么看着她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自己火烧火燎的坐在这不能动!
向子明大动脉划伤,因为抢救及时,命保住了,只是全身好些处骨折,每个半年养不愈。而安倩倩,那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