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歆本以为怎么都会碰到阮司桀,多少有点忐忑,谁知迎接她的还就真的只有阮向暖一个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阮司桀她还不了解?又自负又冷淡,就算被她欺负都是一副高傲的嘴脸,现在今非昔比,自然更是将他的目中无人发挥到极致,之前闹得不欢而散,现在他会有心情见她才怪。
“麻麻,暖暖好饿好饿喔,咱们吃了饭再走叭。”阮向暖为了她的钢琴,格外卖力地撒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然适时地泛着水光。
不过是一句话,罗歆立刻就心软成水了,她的宝贝女儿可不能饿着!
“好,”罗歆蹲下来在阮向暖粉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两口,几天不见她,罗歆简直就像掉了块肉一样,哪儿都不对劲儿,“想吃什么,麻麻给你做去~”
“已经做好啦。”阮向暖笑嘻嘻地也在罗歆脸上“啵”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便往餐厅跑。
罗歆老远就闻到一股她熟悉的诱人香味儿扑面而来,一时也变得饥肠辘辘,她舔了舔嘴唇低头问阮向暖:“你爸今儿不回来吧?”
万一撞上了多不好,显得她多喜欢在他这儿吃饭似的。
“啊?”阮向暖兴高采烈地,一时没听清她在问什么。
“我说,你爸爸几点回来,咱们快点吃。”罗歆朝厨房瞄了一眼,真的是她最喜欢的法式焗生蚝啊,闻这味儿就知道厨子肯定正宗。
“我几点回来?”阮司桀端着酒杯从楼上慢条斯理地走下来,悠然自得地对上罗歆因为诧异而瞪大的双眸,浅笑着继续道,“谁告诉你我不在家了?”
罗歆敛了神色侧眸瞄阮向暖,阮向暖心虚地埋着头自己玩手指。
罗歆忍俊不禁地看着她这副可爱得模样,索性也不计较,自然地抬起头迎上阮司桀的目光礼貌而大方地道:“打扰了。”
阮司桀笑容蓦地一冷,刚刚因为她要留下而升起的一点欣喜瞬间湮灭。
哪里不对?他说不清,罗歆不应该是一个强盗的姿态么,毫不客气地掠夺他的一切才是她,吃顿饭有什么好打扰的?
阮司桀走到她旁边的位置,拉开座椅落座,语调调侃:“听说你最近很忙?”
“嗯。”罗歆点了点头,一边姿态优雅地吃着饭一边字句妥帖地开口,带着恰当的浅笑,“爷爷说,放我去历练一下,省的我闲着没事儿总瞎折腾。”
“瞎折腾?”阮司桀幽幽地对上她噙着笑意的眸子,玩味地重复这三个字。现在是连罗歆自己也觉得纠缠他是“瞎折腾”了么?
罗歆感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却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顺其自然地接着向下说:“本来以为爷爷就是让我去哥哥们身边当个助理啊什么的,谁知道一下子就把我扔到了关键的位置,好在我有八个特别助理,所以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的。”
阮司桀漫不经心地听她随意地闲谈,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空落落地……原来罗歆真的可以是一个优雅高贵的名门千金而不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也真的可以讲话十分有技巧地让气氛不冷场而不是每次都成功把他气个半死,或许,还能真的把他,当朋友……
他一时间开始烦乱不安,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同时愣住,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僵硬。
“麻麻……你的手机响了……”阮向暖坐在对面小声提醒。
罗歆这才回过神,抱歉地朝阮司桀点了点头然后去拿手机,想起身去接却被他死死地拉着。
罗歆皱起眉,只好在座位上就接了起来。
“在哪,我去接你。”一个低沉的男声。
阮司桀听得很清楚,侧眼冷着脸瞄她。
罗歆面不改色地低声轻轻地道:“今天不太舒服,不过去了。”
阮司桀冷冷地轻“哼”了一声,拒绝得这么轻车熟路,说得像真的一样,她就是这样周旋在各种男人身边么?阮司桀不由得加大了手劲儿捏她。
罗歆吃痛地倒吸了口气,不耐烦地瞪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对方好像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十分关切地问。
阮司桀脸色更沉了。
罗歆也没心思多说话:“好啦,没事儿。我睡了,拜拜。”
挂了电话,罗歆收了收手腕,依旧被他紧紧地扣着,她的脾气也上来了:“你干嘛?”
生气了?生气了好,发脾气才像她。
“新的追求者啊?”阮司桀沉着嗓音问道,阴森的语气带着尖利的讽刺,“不错嘛,这么快就又有人鞍前马后了?”
罗歆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对阮向暖点了点下巴:“快吃,咱们好早点回去。”
阮向暖识趣地埋头吃东西。
“罗歆。”阮司桀提高了嗓音叫她的名字。
罗歆差不多吃饱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朝他淡淡地笑了笑:“挺好吃的,谢谢款待。”
阮司桀一把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一路拉到房间内“哐”地将门甩上。
罗歆挑着细眉似笑非笑地看他,语气淡然地道:“你又发什么疯?”
四下安静了,阮司桀去没了言语,心里憋闷无处发泄,薄唇微微抿起,眼神冷冽地看着她。
罗歆暗了眸子,低头神情自若地轻声说:“只是一个朋友。”
阮司桀胸口又是一滞,她不解释,他难受,她心平静气地解释了,他依旧不舒服。他从她镇定坦然的姿态里隐约明白,有什么东西她是真的下决心丢掉了。
“哼,我劝你不要跟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阮司桀依旧攥着她纤柔的手腕,语气越来越恶劣:“你自己爱怎么乱来我不管,别忘了你还带着个孩子。”
罗歆垂了眸子半天没有回应,阮司桀有些懊恼地拧起眉,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便见她抬起头来毫无愤懑神色地柔声道:“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对暖暖好的。”
阮司桀只觉呼吸猛地一窒,死死地盯着她说不出话。
“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带暖暖回去了。”罗歆挣了一下想要脱离他的桎梏,却被他一把拉得更近,反手将她箍在胸口。
“罗歆,你告诉我,你是在故意让我生气是不是?”阮司桀扣住她细柔的腰肢,将她玲珑的身体贴近自己,她起伏的线条透过薄薄的T恤紧贴着他,他能感觉到她规则的心脏跳动,稍稍心安了一些,他语气变得缓和,“真的有人能替代我么?罗歆。”
罗歆任他生硬地裹在怀里,没有说一句话。他温柔而深情的询问就像一把刀子,而她就像一只气球,他轻轻一划,就把她一点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全部散尽了。
阮司桀嗅着她发间的芳香,几乎都要沉醉了,他半哑着嗓音柔声道:“罗歆……”
“……算我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我承认,真的没有人能替代的了你,我连命是你随便捡回去的,所以我的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最珍贵的恋情全部砸在你身上了,这些永远都收不回来了。”罗歆无力地俯在他的胸口,仿佛全身那些被她强打起来的精神一瞬间都抽干净了,“但我已经不想再回头了,你这样除了让我更加难受以外,真的没有别的作用。”
阮司桀安静地听着她的话,心也渐渐冷了下来:“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真的是爱我的么……罗歆,为什么你除了让我不舒坦,就是让我别扭?”
罗歆低声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手紧紧地揪在他的衬衫领口上:“是,我爱你,你一点都没想错,我就是爱你爱的要疯了。”
阮司桀心中掀起一阵狂喜,忍不住将她抱的更紧,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对他的感情,亲口承认……
“从你把我从一堆雪里面抱出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爱你了,我那时候本来已经绝望地等死了,但是你就那样出现在我身边,像来上帝派来拯救我的王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找到我,然后把我带回了像城堡一样的家。”
阮司桀蓦地很想笑,为她孩子气的话,他从来不知道像罗歆这种狡诈而现实的女人会产生这种像童话一般天真纯洁的思维。
“我相信缘分的,别人再努力地找我还是找不到,而你随随便便就碰到了我,所以我固执地认为,你肯定就是我那个真命天子,你完全符合我对于一个男人所有的要求,漂亮,聪明,家世好,礼仪修养优秀,做事干脆果决,有魄力……太多了,当时我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完美的人,我甚至连你的猫都爱得发狂。”
隐约感觉到她并不是在跟他表白,阮司桀渐渐地笑不出了,只是像木头一样愣愣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说。
“后来,我再次遇到你,你一无所有,非常落魄,但我还是很爱你,我甚至为这件事情而兴奋,因为我终于可以接近你了,我那时觉得上帝就是这么安排的,上帝是在给我机会,让我可以给予你什么,让我可以对于你来说是与众不同的。我以为我们一定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才要彼此相欠。”
罗歆说到这里顿了顿,自嘲般地扬声轻笑:“但是我错了,我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我在你眼里,连一块芝麻粒的位置都占不了。我好伤心,我不知道哪里错了,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你恶狠狠地看着我,我才非常惊讶地发现,你的眼里可以有我了,我几乎变态一般地上瘾,所以变本加厉,可看到你难过,我也会难过,所以又只能加倍地对你好……”
“罗歆……”对于这件事情,阮司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当时真的以为她就是一个任性的大小姐,别人不顺从她,她就开始耍脾气摆架子,所以他也没有给过她什么好的脸色。此刻她这样说出来,让他觉得她简直就像在把自己一点点肢解给他看,她明明是在说自己,他却说不出来地难受,难以自抑地心疼。
“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漂亮王子了,你变得郁郁寡欢,你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家被焚烧殆尽的新闻,你在报纸上看到那些残垣断壁,你甚至没有眨一眨眼,但我知道你难过,你害怕,你跟我一样是个孩子,每当我看你独自一个人什么都不说,我就非常恐惧,我怕你哪天真的活不下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想破了脑筋,才决定,既然你一直喜欢不上我,不如就恨我好了,你恨够了,说不定就可以好好地走以后的路。”
罗歆又笑了出来,眼泪却一滴一滴地在阮司桀的领口晕开:“我觉得我挺聪明的,因为自从咱俩闹得越来越狠,你就真的越来越有精神了,你会跟我说话了,虽然基本都是在挖苦我。后来你说离开,出国上学,我舍不得你走,但我觉得说不定你换个环境会开心一点,所以哭了三天还是让你走了。”
阮司桀身子彻底僵住,从头冷到脚。
“但是,但是……但是你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罗歆的嗓子有些微哑,眼泪却已经流不出了,“我每天都自己哭,我嘴上虽然总是说自己比她好,但心里总觉得自己不如人家,哪儿都不如,没她温柔没她漂亮还只会打架闹事,所以我虽然难受,但我一开始其实并不想逼她走的,因为她太好了,配得上你……我就是心里气不过,想让她不痛快,谁知道她每次都那么容易被我整哭,然后去跟你闹脾气,我看你忍她,就更难受,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要受她的气……”
“你别说了。”阮司桀板着她的肩将她拉开,对上她仿佛落满了尘埃的美眸,胸口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
罗歆摇了摇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下去:“我去找你,我好怕你不理我,可你又跟我做…爱了,我好开心好开心,我觉得你还是需要我的,最起码可能还挺喜欢我的身体,这让我觉得,我可能还不是那么差劲。
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着,又害羞不好意思告诉你,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跑去了你们学校。
也是特别巧,我找到你们的时候看到你在吻她,小心翼翼像是怕她会碎了一般不敢用力气,那个场景好美,我幻想过很多次的,而那个场面跟我小时候想象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模一样,她美得我都觉得自己龌龊,我只配被你压在身下毫不怜惜地做…爱,根本不值得你深情地吻,所以你才从来没有吻过我……”
“我让你别说了!”阮司桀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要再说这些混帐话?
“我知道肯定跟肚子里的孩子无缘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它,怎么跟它讲,它的爸爸从未期待过它来到这个世界。我一个人走了很久,想了很久,怎么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甚至想,要我弄死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可是不行,我放心不下,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病,但是我真的好担心她有一天会伤你的心,她是真的爱你,但她太脆弱了,像蒲公英一样,非常美,但风一吹就没了,你的家世那么复杂,说不定哪天就又有麻烦找上门,她如果被一场风雨就吹没了,你该多伤心啊……
你可能又要说我变态了,我为了试试她是不是足够坚定,专门跑到她面前自杀,我知道你肯定会恨死我,但我就是好担心。”
“罗歆,当我求你了,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真的。忘了那些,别去想了,都过去了不好吗?”阮司桀死死地闭上眼睛,他宁愿罗歆真的就是一个无耻阴狠的女人,他宁愿自己就是真的被她折磨得精疲力竭无力反抗,他宁愿是他背叛了爱情妥协了她的强求才跟她在一起了。
“你听我说完好吗?”罗歆扯了扯唇角,显得有些苍白,“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一次吗?”
“好,好,你说。”阮司桀愈发看不得她这种眼神,这种剖开了坚韧外壳的柔弱眼神让他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他终于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心疼”,是真的疼,她有多柔弱他就有多疼。
“我运气向来好得不像话,我没死,但伤的不轻,我怕那么狼狈被你看见,就把你安排去了日本。
后来我知道那个女人被我吓疯了,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做的一切都白做了,她果然跟我想象得一样脆弱不堪,而你还是伤心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清纯一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