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扣你薪水!”
没听说过这样的,休息日陪着老板相亲,没加班费不说,迟到了还扣薪水!我愤恨地挂了电话,继续狂奔。
来到咖啡厅,第一眼就见到易凡一身闪亮地坐在一张桌子旁。
“怎么样?”他问我。
易凡很帅,稍一打扮更有种衣冠楚楚的风流,可是为什么他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比我那些这辈子第一次套上不合身的西装装模作样去找工作的男同学们还要青涩还要二的味道啊!
“挺好。”我觉得不能打击他,有点言不由衷。
“你坐那,”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桌,“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观察到我们俩。”
我以为我只负责开场活跃个气氛,然后迅速走人,没想到还要做全程电灯泡!可是boss发话了,我就是个探照灯,也得一直亮着。于是我又坐到了上次五星级酒店吃炒饭的位置。
一直等到九点五十,女主角才出现。
两个中年妇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易凡,似乎一愣。其中一个走到易凡跟前说:“啊,易……凡,小易是吧?我是真情网的张大姐,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记起来了么?这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林美娇。哎呀,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点。坐,坐啊,看这孩子客气的。我有事儿先走了,你和小林好好聊啊。要我说相逢就是缘分,要勇于摒除世俗的思想,珍惜机会!好啦,我先走了,拜拜。”说罢,大妈迅速撤了,留下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女人。
易凡看着对面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张了张嘴:“阿……阿姨,啊,不,大姐你好。”
那女人朗声一笑:“客气的,什么大姐不大姐的,叫我美娇就行。”
看到这,我站起身,拎着包步履镇定地向外走,刚一出门就不顾淑女形象撒腿就跑,转个弯觉得易凡看不到我了,立即蹲到墙角笑了个惊天动地。
一个年轻的妈妈领着孩子路过,看看我,抱起孩子,迅速离开。
不一会,易凡就找到了我,踢了一脚我身边的墙壁,恨恨地说:“我在里面就听到你笑了。”
我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走了!”他从地上拖起我。
我跌跌撞撞地跟上。哎,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大哥,你这礼拜让我年轻了三十岁不止,真有种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感觉啊。
七
9月12日 星期三 天气:晴有雷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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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把网上婚介当真啊,估计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着玩的。只有易凡这傻小子才事无巨细添地那么仔细。人家一看,资料这么详细又这么优秀,得,遇到骗子了,于是将计就计,派出她们最好的资源美娇小姐,准备会一会这位骗子同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躺在床上给苏讲易凡的乌龙相亲经历,又忍不住抱着肚子连连打滚。
“别笑了,你都快成滚滚了。”苏忍俊不禁地看着我,“哎,这么看来,你说易凡有没有可能是雏儿啊,这么单纯。”
“不能吧,他留过学,好多年呢。国外多开放啊,他肯定不是处。话说这个你比我有经验。”
“我不是说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很多人在一辈子有数不清的性伴侣,但心理却一直是个情窦未开的孩子。”苏说。
“哦,这个说法有意思。不过,苏啊,”我继续捶床,“这个人生太喜乐了。亏我当时还把那个网址宝贝一样地写胳膊上。”
周一,我又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简单打扫了一番,坐在位子上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又起那个徐娘半老的美娇阿姨,捶着桌子又笑了半天。
两道寒光直射过来,我抬头看到总裁就站在几步开外,冷冷地说:“许客,记一下,关小蓓无故敲桌子破坏公司财物,告诉财务,扣半个月工资,赔偿公司损失。”
许客知道他这是气话,并没有当真,只是在他身后对着口型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耸肩摊手,笑着以示无辜。
大家所期待的,经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总裁能够一扫抑郁心情重新变得如春风般温暖的想法落空了。连一向沉稳的许客都颇有微词。至于我,更是被易凡支使地团团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无情地打压,连午饭都是端着盘子在行进中完成的。
但我不以为意,“徐娘半老,美娇阿姨”这八字就是我的护身箴言!
一想到这几个字,我的心情就由衷的high。
总裁与我的情况正好相反,他的抑郁随着我的笑,水涨船高。周一例会的时候,我就幻想:如果我一直隔着桌子对他这么阴阳怪气地笑,他会不会控制不住当众咆哮了呢?
果然,周一傍晚的时候,总裁小爆发了一下。
他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指着花架上的一盆虎皮兰问:“这花怎么都黄了?怎么养的?谁负责养的?!铲掉,铲掉!关小蓓,重新去买盆新的!”
许客在一旁对易凡进行初级植物学教育:“易总,这是虎皮兰……”
“我当然知道这是虎皮兰了,还用你告诉这是虎皮兰!”
“可是虎皮兰就是花纹斑斓的,要不怎么叫这么名字呢。”
“叫虎皮兰它就该是黄的么?你看老虎,它是黄的么?它是花的!”
大家无语地觉得总裁无理取闹了。
我赶紧上去打圆场:“大家别争了,我这就去买。我年轻,又不是徐娘半老的阿姨,跑跑腿没关系,没关系的。”
其他几个人可能觉得我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易凡听了,眉毛不受控制地抽动几下,就突然吼道:“买两盆!许客,市场里最大棵的植物是什么?哦,对!仙人掌!关小蓓,你给我搬两盆仙人掌回来!坐公交去,不准打车,谁都不许帮她!”说罢,摔门回他的办公室。
五个人目送他愤怒的背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
我身后响起了Alice冷清的声音:“小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能做总裁助理是凭着侥幸瞎混日子。现在才发现,以你这样的年纪,真是少有人能有这样好的脾气和风度,能这样沉得住气。”
“您过奖了。”我笑得坦荡磊落。
Alice姐啊,你若知道真相,会鄙视我的。
周二一整天,易凡连续地接到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让我注意到这个的原因,是易凡接电话时的奇怪姿态。
他接电话的全过程是这样的:电话铃响,漫不经心地撇一眼屏幕,然后把电话凑到鼻子前若有所思一会,按接听键,用他低沉柔和的声音说:“您好,我是易凡,请问您是哪位?”对方说了些什么——怪事儿就发生这一瞬,易凡立即弹坐起来,上身笔直,神情严肃认真,紧张地“嗯、啊、是、好”。
他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五岁那年,同班小男生被我堵在厕所里扒光了裤子最后哭着找阿姨告状,阿姨叫来我妈拿我问罪时,我就是这么一副神经紧张、身体紧绷的样子。我把这种姿态总结为“做了坏事儿后又打死都不承认的极度心虚”。
易凡电话里存着的电话都是能见到活着的他的人,通俗说就是同事、朋友、亲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紧张呢?我好奇的血脉前所未有地贲张了。
易凡的样子颇为神秘,我已经为窃取到这个秘密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一天还没结束,谜底就揭晓了。
Alice在傍晚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她那句标准的“您好,AC总裁办公室……”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大嗓门青春期女孩特有的声音:“喂,找我凡哥接电话,对,就是你老板。我怎么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就关机了?你告诉他别想岔了,周末我妈——啊,就是张大姐,你一说凡哥就知道了——本来是要领我去相亲的,结果我突然有事儿,才让找别人代替的……”
Alice镇定如常地说了句:“请您稍等,我帮您转接总裁。”然后径直来到易凡门前——不是直接内线转接,因为转接前通常要说“易总,XX来电”,此时的Alice必然不知道这XX该填上什么内容。她低声说:“易总,您的电话。”
电话转给了易凡。
放了听筒Alice立即去门口的饮水机倒水,Elle和荣墨阳聚拢在许久不碰的复印机前印资料,就连许客,也煞有介事地查看易凡门口的一幅画是否挂歪了。高层们不是不八卦,而是看这八卦能不能冲破他们层层伪装的心灵,破土而出。显然,易凡相亲这个消息,就有这种生命力。
总裁办公室传来争执声,我不放心地推开门向里张望,隐约听到一句:“林美娇那个大妈你都肯见,你不能见我啊,你是不是脑残啊!”
美娇大妈……易凡新的死亡地带。
他炸毛了,掀翻了桌上一摞文件。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门边的我。于是我抱着“我不炮灰谁炮灰”的心理默默走了进去。
我从易凡哆嗦的手中接过电话:“你丫才脑残呢,你全家都脑残!听声音就知道你是个又没胸又没脑的人,你有没有林美娇好看都是问题呢。想见我们总裁的美女都排到美国了,你给他提鞋都不够格。见面?哼,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那边又传来一阵叫骂,我没有理会迅速挂机。
易凡颓唐地坐在一边。
我恨铁不成钢:“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要回骂的。这番话对那孩子来说,虽然残酷了些,但为了自己不被气死,还是不要顾及什么斯文了。”
他解释:“我是想骂来着,可是到嘴边的全是英文,我怕她听不懂……”
……你太善解人意了。
我走出屋子,其他四个人仍一脸惊骇地站在门外。我平静地说:“请大家不要把刚才我在电话里说的话,列入对我的印象。那是极小概率事件。还有,总裁相亲事件请不要对外宣扬,这是为了公司的形象,也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
无需多言,只是大家嘴角都多了抹诡异的笑。
总裁第一轮相亲风波,平息于周三上午。
易凡又接了陌生电话,吸取上次经验把电话递给了我。
果然,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声音,只是这次语调甜美文静,不过一番话的中心思想还是和“脑残女”一样,希望易凡赏脸见她一面。
“不见。”易凡断然拒绝。
是啊,吃一堑不长一智才是脑残呢。我委婉地转达了易凡的意思。
“这样啊。”那女孩幽幽叹息,“我明白的,像易先生这样优秀的人,肯定是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孩的……只是,我仍幻想着他能给我这个机会。啊,是我不该多想,对不起,打扰了。”
女孩柔弱哀婉的声音打动了我。这姑娘让我联想起那些面试被拒的同学。每次我都想冲那个落寞的背影喊“同学,回来吧,我要你了”,也不顾听到的人是否想回来揍我一顿。
瞬间,我又同情心泛滥了。我努力把女孩声音里的哀怨转化到我的眼睛里,凄凄楚楚地看着易凡说:“总裁,给这姑娘个机会吧。”
易凡屈服了。
我问:是我的眼神打动了你么?他说:不,我怕你再看一会,我就会冲上前把你的眼睛剜出来扔脚底下碾碎了。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见者剜眼,听者割耳”的话,觉得他荣耀的外表下其实隐藏了一颗暴力而嗜血的心。我为他们在AC大厦旁的西餐厅安排了一顿简单的午饭,然后伪装成门边的一株仙人掌,仔细观察了那女孩一番。和想象一样,女孩文静秀气看样子是个好姑娘。易凡因相亲问题,折磨了众员工近两个礼拜,所以我内心很愧疚,很想他这次能够收复失地然后恢复成以前那个如春风般温暖的总裁——嗯,即使伪装的也行。
易凡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我正在餐厅门口拔手上的仙人掌刺。
“这姑娘怎么样?”我问。
“还好吧。”易凡说,但声音有明显的敷衍。
我教育他:“你不要有偏见。不要总想着家世、地位、学历这些世俗的问题。你现在人生得意,是多少人追求的可以不受金钱束缚单纯追求自己梦想的时候啊。这时候一份美好的爱情才是最完美的。我觉得那姑娘人不错,会是贤妻良母的。”
正当我为自己堪比街道主任的做思想工作的功夫而洋洋得意时,易凡打断了我:“我没世俗她。”
“那……”
“她妈是林美娇。”易凡闷声说
呵,“徐娘半老,美娇阿姨”估计将成为易凡一生的梦魇。
傍晚,我去送文件的时候,看到易凡默默地把“真情联盟”拖黑名单了。
八
9月25日 星期四 天气:温度持续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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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有一天在办公室等总裁批文无聊的时候,我不小心拨通了他的手机,电话铃响时我还吓了一跳,于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我发现上面的名字不是“关小蓓”而是“花仙子”。
“花仙子?”我好奇地拿过电话,顺手往后翻了翻,还有“蓝精灵”。
“蓝精灵是谁?”我又问,再翻翻,居然还有人叫“不让我吃牛肉面”……我的好奇瞬间飙到峰值冲破理智,冲动地不计后果地拨了出去。
片刻许客举着手机进来,问:“总裁找我有事?”
“不笑给你一千块钱奖金,笑扣你三千!”易凡看我一眼迅速地说。
我气沉丹田面沉似水。
许客纳闷地看着我扭曲的脸,直到易凡对他说:“没事,你去忙吧。”
许客走后,我很自觉地用沙发上的靠垫蒙住自己的脸,笑地快要窒息了。
“易总,我尽最大努力了,扣我一千吧。”我平静下来、披头散发从靠垫里挣扎出来时说。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自言自语道:“花仙子啊,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里面的主角就叫小蓓。”
我知道我的奖金泡汤了。
回到自己的电脑旁,我顺手搜索了下《花仙子》,居然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在国内放映的少女系动画!按年纪算,那时的易凡十多岁了吧……一个半大小子,看小女孩的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