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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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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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睡吧,夜还没完呢。

在他们面前,风推细浪,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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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外传

花与蝶

(一)

春夜杨絮轻吹,笙歌随风飘来,人行湖边,如行梦里。池玉亭从垂钓的亭边抬头向沿湖的小道看去,看到身穿白纱宫装的秦海青正提着灯笼从路的那头缓缓走来。

秦大小姐刚从宫中见过太后出来,所以难得的淡妆素抹,虽不是绝色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倒也自然流出一股少女的雅致与纤秀。秦海青看到池玉亭,她知道他是来接她回家的,她想向池玉亭招招手,这时一阵风来,吹散了她鬓边的发辫。秦海青还不习惯象别的宫装女子在风来的时候抬起兰花指,娇怯地挡住脸,于是,风将吹散的发丝卷到毫无防备的她脸上,遮住她的眼。

秦海青将灯笼稍稍提到身边避风,用空着的手去拔开遮住视线的发丝。

有行人从秦海青身边走过,向她腰间伸过手来,秦海青没看见,但她感觉得到,那人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甜香,那浓浓的香味钻入鼻中令她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秦海青下意识地收回拨发的手,手腕转了转,将纱袖内贴臂的短刀拿到手上,她凭感觉朝搂向腰间的手削去,削空了,什么也没有。

远远的,池玉亭看到大小姐与一个游人擦身而过,那人从容离去,大小姐却楞在了那里,手里分明握着刀。

池玉亭的心猛一沉,飞身掠过去。

大小姐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除了有点儿魂不守舍。

“怎么?不舒服?”池玉亭边接灯笼边问。

“着了道儿……是迷香。”大小姐的神情有点儿恍惚。

“迷香?”池玉亭也闻到空气中有股残存的甜香,“这味道有点熟悉。”

“我记得,是前两天在被采花的尚书府小姐房里闻过的,应该是那个采花贼。”秦海青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她试图继续走路,然而只蹒跚地迈出一步便被长长的纱裙绊倒了。

“别撑了,我扶你。”池玉亭伸过空着手,将她搀起来,他听见大小姐愤愤地骂:“居然着了这种下三滥的迷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二)

家里有些冷清,秦家老爷去京外公干半月有余,至今未回,而老家人早已习惯主人们的夜归,开了门后又倒头去睡。秦海青提起从院中的井里打上的一桶水,从头淋下,冷得打个哆嗦,却也让精神清爽许多。

当衙役匆匆地来拍秦家大门时,秦大小姐刚刚换回平日的宽褂,坐在厅堂里喝热茶。

衙役是来报案情的,东城员外卢升明日嫁女,新姑娘今夜在后园被人割了头,如今卢家是乱成一团了。

秦海青听过卢升的名号,在遍地是官的京城,一个小小的员外本来不算什么,但卢员外是个名人,他家有钱,钱是卢家做官的先人赚下的,除了有钱之外卢升还颇读了些书,这使他和其他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相比多了点才气,也更加精明。卢升有很多官场的朋友,因此成为东城里有头有脸的角色,他家的新姑娘被杀,着实算个大案。

管京师重案的秦老捕头不在家,这事儿本不该朝秦家报,不过秦老在家时,和女子有关的案子偶尔也会让他女儿帮着查验,如今这案子不能轻置,又和女人有关,衙役便抱着试试的心情来敲秦家的门,赶巧秦家小姐还没歇着,便心平气和地坐厅堂里听衙役把事情讲完。在明白大致情况后,秦海青决定去卢家看一看,虽然她可以不管,可反正是被井水淋得睡意全无,干脆就帮不在家的父亲接下这案子,也算做点善事。

卢家的气氛怪怪的,没头的小姐卢秀芳被家人抬到闺房的床上躺着,验尸的老婆子还没到,秦海青听了,便打发房中人出去,亲自动手查验小姐的尸身。卢升员外陪被赶出的男人们到厅堂上坐,一边唤丫头送上茶来。茶是新茶,入口清芬,客人品了赞不绝口,这让卢员外的表情在家遭不幸的惊慌之外多少流露出一点得意。

池玉亭喝一口茶,看一眼卢员外,他忽然有点同情丢了性命的卢小姐。人,他见得多了,什么是真正的悲伤他看得出来,卢小姐看来在这个家里是不讨人喜欢的,因为人们都是一付沉重的表情,但显而易见为小姐的死而真正伤心的人并不多。

过了一会,秦海青验完尸走出来,“最后见到小姐是什么时候?”她问。“一个时辰以前,”一个丫头答道,“我给小姐送夜宵,她正和晚春在房里试新衣。”

晚春是卢小姐的贴身丫头,卢秀芳死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一定是晚春这贱人勾结外人下的手!”卢员外拍案而起。秦海青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不管花多少银两,一定要将这贱人抓回来。”卢员外的悲愤在池玉亭看来有点儿虚。

“小姐最近可与什么外人见过?”秦海青接过丫头送上的茶,边喝边问。

“除了家人,应该没有外人见过她。”卢升肯定地回答。

“那么夫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秦海青问。

问了也是白问,当见到卢夫人时,她正在佛龛前打坐,听了秦海青的问话,她只是冷笑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冰凉凉的答话:“那个贱人?谁知道她平时见过什么人!”

骑马回家的路上,秦海青打了个冷战,“这家人,实在冷血!”池玉亭点点头:“大概因为小姐不是亲生的吧。”“你查过?”“查过。卢升是卢秀芳的干舅,本来收养她是因为没有子嗣,但收养后却又得了个儿子,想把小姐退回去可她妈又不要了,所以卢秀芳在卢家算是多余的人。”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秦海青开口问到:“你刚进闺房时有没有闻到什么?”池玉亭微微一笑:“采花的甜香?”“我查了,是尸首的衣服上散出的香味,杀人者定是用迷香撂倒她再动的手。”秦海青肯定地说。“你的意思是那个采花贼干的?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杀过人。”“不,动手的是女人,断颈上的痕迹说明下手的人手劲不大,砍了好几刀。”顿了顿,秦海青说,“而且,半个时辰前采花贼在城西的湖边,我们本身就可以证明,就算是杀了人再赶过去,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脚力。”

“会不会真如卢升所说是晚春干的?”

“我问你,新姑娘该穿什么鞋?”秦海青突然狡黠地一笑。

“当然是红绣鞋。”

“新妇的全部新衣都不见了,可见被杀时是完全穿戴好的,可是,无头尸首穿的是一双半旧的藕色荷花双抱绣鞋,你不觉得奇怪么?”秦海青问。

“哦,这样啊?”池玉亭想了一会,明白了,“什么都可以换,唯有鞋是非得合脚才行的。”

“没错,那双是下人的大脚。”秦海青补充道,“根据卢家仆人的说法,自始至终只有小姐和她的贴身丫头单独相处,所以,死的大概是晚春,下手的,也许是小姐。”

(三)

陆飞花有些遗憾,遗憾的是如此美好的夜晚却没有一个出色的女人相陪。虽然满世界多的是女人,就在刚才他还去找过几个,但那都是些庸脂俗粉,刚有个开头就令他败兴而归。他是个有品味的人,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要,然而今夜不走桃花运,让他颇有些失落。

陆飞花想起今夜最先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女,如果当时得了手,今夜也不至于如此寂寞。那不是个美貌倾城的佳人,但以陆飞花的眼力,绝对可以感受到那个少女的独特韵味,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她的独特中竟然还包括贴着手臂的短刀!只凭那一刀陆飞花就看出这少女的了得,所以他明智地逃了,他陆飞花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飞花再次遗憾地拿扇子敲敲额头,如果在靠近的时候多用些迷香,应该还是有机会,他确信,如果再次遇见,他绝不会失手。

谁说世上没有奇迹?就在陆飞花遗憾地咬牙切齿时,他听见已无人迹的沿湖小道上传来的脚步声。挑着灯笼走来的单身女子装束随意,然而陆飞花却从她的步态中一眼认出她是谁。

陆飞花有些犹豫,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感觉不到周围还有其他人迹。迎上去无疑是要冒险的,可是,就这样空失了良宵只怕会令他将来更加遗憾。

少女走近小亭,她看见了他,向他微笑着点点头。陆飞花知道她不认识他,上次遇见时她被头发遮住了眼睛。陆飞花看见她的笑,觉得心里有点儿痒,于是他收住扇子,迎了上去。

“小姐,幸会幸会。”陆飞花双手抱拳,向她深施一礼,施礼的时候,陆飞花捏碎了指尖的香丸。浓香四溢,陆飞花看到少女摇了摇,向后倒去,于是伸出手,很温柔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怀里。“花月良宵,美人在怀。”陆飞花心中满是柔情,“啪!”地抖开扇子摇摇。

一阵风来,陆飞花突然觉得手里一轻,怀中的少女被人劈手抢了过去,随即腰间一麻,竟被人点了麻穴。抢人的是个年青男子,他一手搂着少女的腰,一手抬起来,在少女脸上“啪啪”地打了两掌,“喂!醒醒!”

陆飞花只有苦笑,这世上,象他一样懂得怜香惜玉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你住手吧,我用了双份香,你打不醒她。”他心疼地劝道。男子笑了:“你居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话虽这么说,倒也真不打了,只是用力地抖抖手臂。少女被撼动一下,清醒过来,这倒使陆飞花楞住了,他实在想不到用了双份香还会再次失手。

“喔?这次好象份量更多?”少女按了按太阳穴,推开扶他的男子,走过来在陆飞花脸清清脆脆地甩了一巴掌。“怎会没效?”陆飞花仍然不解。少女在他面前展开手掌,他看到她的手指间有一根绣花针,针尖深深地刺进指里。“我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么?”少女冷笑着收回手,将针从指里拔出来,然后吮吸着伤口涌出的血,“你也忒小看我了!”

疼痛是让人保持清醒的最好办法。陆飞花明白过来,他忽然发现自己掉入了陷井,这个少女显然是设套来引他上钩的。“你们是什么人?”“抓你的。”年青的男子抱着胳膊在一边微笑着看那少女的举动,不紧不慢的回答。陆飞花不屑地一笑:“我又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抓我做甚?”“还说没做过什么,那你刚才做的又算什么?”少女愤愤地问。“你说这种事么?”陆飞花道,“我喜欢女人,但不会强来。方才虽然想带你走,不过是找个方便两人独处的地方罢了,如果你最终不乐意,我仍会放你走。莫非两情相悦也算罪过?”

“四处采花也是两情相悦?”少女反问。

“你又怎知所谓被采花的小姐夫人便与我没情份?我花是花一点,但对每个女人都用了真情,对于这点我无愧于心。”陆飞花坦然一笑。

“呸!”听了这话,少女哭笑不得,她转身对年青男子道,“我去洗个脸清醒清醒,你先帮我问着吧。”

少女走出小亭,向湖边走去。

年青男子走过来,在陆飞花身边坐下,他看看陆飞花,突然笑起来,轻声问道:“我问你,你看上她什么了?”

(四)

其实到湖边来找陆飞花只是秦海青回家路上的一时冲动,她并没有指望那个采花贼在这么长时间后还会呆在那里,也不指望遇见的时候能认出他来,但世间事就是那么巧,偏给她遇着了,而且偏也给她抓到了。

陆飞花一口否认自己犯过采花的罪,按他的说法,风流不是采花,既然所谓被采的女子都和他惺惺相惜,他没有理由不去疼惜她们。这倒给秦海青出了个难题,据她所知,被陆飞花采花的女人都是名门闺秀或大家夫人,莫非要她一个个去问是否是心甘情愿被采的么?

“就算这样,我问你,你认识卢秀芳么?”秦海青最终决定把采花的事放在一边,先问重要的事。“卢秀芳?当然认识,她是个绝佳的妙人儿。”陆飞花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慢慢摇着扇子,一付心旷神怡的样子,在确信他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后,池玉亭已将他的麻穴解开了。“听说她明日要成亲,唉,总算有个好的归宿。”陆飞花感慨万千。“你既与她两情相悦,为何任她嫁人?”秦海青用嘲弄的口气问。陆飞花叹了口气:“我喜欢过的女人自然希望她们都有个好归宿,我无法只守着同样的女人,当然也就无法给她们幸福,所以她们若能嫁个好人我便为她们高兴。”“只怕你高兴不起来,”秦海青泼他一盆冷水,“卢家今夜发生血案,新姑娘被人割了头。”

笑容在陆飞花的脸上僵住了,他啪地收了扇子,“你说什么?”他问。“我说穿新姑娘衣服的那个女人被人割了头,到现在还不知头在哪里。”秦海青重复说了一遍。扇子在陆飞花手中发出格格的声音,那是陆飞花将扇骨攥碎的声音,借着月光,秦海青和池玉亭可以看到陆飞花的手背上有青筋暴出来。

秦海青忽然有点相信陆飞花,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所看到为卢小姐之死而动容的人就仅此一个。

“既然你和卢小姐熟识,应该知道她和谁有仇。”秦海青说,“依你看,可能是谁干的?”“除了她那对禽兽父母还能是谁?”陆飞花怒道。“为什么这么说?”秦海青一楞,“说说看,你都知道卢家些什么事?”

在认识卢秀芳之前,陆飞花对卢家所知的仅仅只是这家有个绝色的小姐。在京城,有绝色女儿的大户人家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因此拥有挑选联姻对象的好牌,所以谁家有好女从来不是封闭的消息,而总是被广为流传,这给陆飞花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因此认识了许多名门淑女。

陆飞花上卢家的那夜同今夜一样月色撩人,他很容易就找到小姐的闺房并顺利地潜进去,但陆飞花万万没有想到小姐并不在床上歇息,他发现她的时候,卢秀芳已在梁上悬了一阵,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陆飞花把卢秀芳从梁上救下来的时候真是吓个半死,他不喜欢死人的事,就算不是他干的,光看见就让他不舒服。卢秀芳果然如传闻那样容貌绝佳,但面容憔悴,活脱一付病西施的模样,这使一向怜香惜玉的陆飞花心疼不已,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卢秀芳救活过来,那夜他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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