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逃亡,安宁已经身心疲惫,但她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一定要快点找到人家,否则在这干旱的广袤的农村地区,等待她的就只剩下死亡了。
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父亲拼尽全力才将她救出来,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所以,她一定不可以有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该怎样活下去呢?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啊!”黑暗中,安宁突然踢在一块很大的土抷上,身子一个不稳便向前倾去。
不!大脑下意识地反应过来,不,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她还有宝宝,至少还有他是属于她的。
慌乱中,她赶紧用手护住了肚子。宝宝已经五个多月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已经在她的身体中成长了五个多月,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她就只剩下他了,只有他才能于她相依为命,才能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突然感到很庆幸,幸好,幸好当初她一时不忍,将他留了下来,没想到此时他竟成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安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赶路。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可是安宁却被越来越大的倦意和饥饿包围了起来,再加上前几天气血攻心伤了身子,此时她竟感到了如此的力不从心。
由于昨夜受了些凉,额头竟有些发烫,头也晕乎乎的开始犯困。安宁走几步,不得不停下来歇一阵,小腹处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咬着牙又站了起来,一定要找到人家,一定要找到!
直到太阳落山,安妮滴水未进,拖着疲惫的身子前行在这人烟稀少的北方农村的土地上。再过一会儿,太阳就快落山了,如果还是找不到人家,她又只能露宿荒野了。
此刻,她已经毫不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体力透支得厉害,头和小腹也疼得厉害,照这样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熬过今晚。
太阳一落山,荒野里的温度便会骤降,昨夜索性她体力还好,还在不断行走着。可今夜呢?难道她真的就要葬身在这无边无际的原野里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喃喃念叨了句:“宝宝,对不起。”
下一秒,她就已经顺势倒在了苍茫的原野上。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她仿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说:“傻瓜,你快回来吧!”
可是这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梦罢了!
安宁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她甚至已经绝望到不想再睁开眼睛。但无奈小腹传来的阵阵疼痛感却一直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逼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可是,映入她眼帘的却不再是那片蓝天,不再是那片黄土和无尽的荒漠植物,而是一间小小的房间和一张简陋的土炕。
这里,是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55
55、平静的生活(一) 。。。
安宁正疑惑地环顾着四周,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一个身材适中的身影蹒跚着走了进来。
她手中端着一个黑色的鱼碗,碗边还有些崎岖不平的缺口。她轻轻将碗放在屋子正中那张褪了色的木桌上,然后才缓缓向安宁走了过来。
安宁见她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便赶紧挣扎着从炕上坐了起来。
“哎,姑娘你醒啦?”见安宁起身,她愣了半秒,然后赶紧跑过来扶起了她。
安宁这才看清她的样子,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头发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十分明显,但这些皱纹却在她脸上平添出了一缕慈祥。
安宁向她点了点头,问道:“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家老头子。不过也算你运气好,那里一般没人会去的,正好那天我家的小羊跑丢一只,老头子出去寻羊正好经过那里。”说到这她有疑惑地问道,“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了?”
安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算了。”老太太从床边站了起来,“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家都被战争害苦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吧。”
安宁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见她不说话,老太太又问道。
“不知道。”安宁继续摇头,“不过我不会在这里打扰很久的,等我体力恢复了就会离开。”
“看你说的傻话。”老太太倒不在意,笑着打趣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反正这一带也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住,我们正愁闷得慌呢,你来了正好给我们做个伴。”
“可是……”
“反正你现在不是也没打算吗?在你想好之前尽管安心地留在这里好了。现在你身子这么虚,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吧,再劳累下去,恐怕孩子就真的会有危险了。”老太太好心提醒道。
“那……就打扰您们了。”见老太太已经这样说了,安宁也就不再推辞,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是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了。无论如何,现在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老太太笑着走到桌旁端起那个黑碗递给安宁,“这里面是我老伴儿出去采的药,有利于安胎的,你快趁热喝了吧!”
“哦!”安宁接过碗,捏着鼻子将碗中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她怎好辜负呢?
擦干净了嘴,安宁才看着老太太缓缓道:“我叫乔安宁,您叫我安宁就行了。”
“安宁。”老太太咀嚼着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然后又道,“你可以叫我李婶儿,我老伴姓何,你叫他何叔就成。”
“哦,好的。”安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婶儿和何叔都是典型的农民出生,但由于何叔年轻时曾进过学堂,后来由于战争负了伤,才退役回了家。但他们原先居住的那个小村庄已经因为不堪战争的负重,几乎所有村民都迁走了,后来他们也迁到了这里,在这里开辟了一块小天地,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小日子,也还算自得其乐。
安宁在这里住了下来,平时没事她便会帮李婶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李婶儿总怕她磕着碰着,对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安宁想,如果能在这片宁谧的净土上生下她的宝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何叔已经为孩子去好了名,就叫乔谦,谦和的谦。小名乔乔。这个名字通俗大方却又不失内涵,男女皆宜,安宁也挺喜欢的。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虽然生活没有了往日的奢华,却多了一份平淡与温馨。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平淡的生活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美好,无欲亦无求。
安宁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到她生下乔乔,可是这美好的憧憬却在何叔进了一趟城后被彻底湮灭。
何叔从城里带回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永军和宁军开战了。
安宁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熠宸会娶袁锦,为何许谌要想尽千方百计留下自己的孩子。
袁锦的父亲是永军中很有威望也很有实力的老将,熠宸要在此时对宁军宣战,势必要取得这位老将的支持。而这位袁将军的女儿安宁也见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门女子。
在熠宸被送到景程山庄之前他们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那时督军夫人十分喜欢这位聪慧的小女孩,若不是夫人过世得早,袁锦恐怕早就是熠宸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吧!
而且安宁也看得出,这位袁小姐也绝对不是只把熠宸当做哥哥那么简单,同为女生,她能感觉得到袁锦对熠宸的情谊。
这是这位袁小姐是位大家闺秀,有出国留过几年洋,是个受过西式教育的新女性,骨子里那份傲气确是谁都无法比拟的,既然熠宸一直没有开口,那她也就将那份爱深深地埋进了骨子里。
可此番她却不明白,如此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竟真的也会有一天为了自己爱的人而放下身段吗?
不过就算放下又如何,安宁现在已经看出来了,熠宸的心里除了天下,大概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了。这次对宁军宣战也恰恰说明,他娶袁锦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实力。
至于许谌,他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知道许静萱独占督军府女主人地位的计划又落空了,所以无奈之下他才想到了安宁腹中的孩子,想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但他这招未免也太拙劣了一些。
“看来攻下永宁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何叔坐在门槛上,一边裹着烟,一般幽幽地叹道。
安宁没有接话,倒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目前的宁荆交战中,宁军仍然占据着微弱的优势,如今永军来插一脚,很明显局势就会立即对荆军更有利了。
可是安宁想不明白,熠宸为何偏偏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插那一脚。永军刚结束南边的战争不久,按熠宸的计划,现在本应是整顿内部,休养生息的时候,为何他会在此时来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本来他只需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利就好了,可现在他却要将自己搅进来,这场战争无论胜负,都只是对荆军有利,就算最后攻下永宁,永军最多也就可以占据永宁和与宪州比邻的那个省份,而剩下的两个省份,荆军可以不费丝毫力气便将其收入囊中。
而那时永军也必定会有伤亡,再加上荆军势力的增长,熠宸肯定不敢轻易对荆军宣战,这样下去,反而为自己培养出一个强盛的对手。
如果留下宁军,让荆宁两军继续斗下去,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养精蓄锐好的永军再趁虚而入,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事吗?
熠宸究竟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56
56、平静的生活(二) 。。。
“安宁,想什么呢?”何叔见安宁愣在一旁凝神思索着什么,顺口问道。
“何叔,您说这白督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对宁军宣战呢?”安宁实在想不明白了,不过她想,何叔是个读过书的人,年轻时也参过军,这段时间他们偶尔聊聊外面的形势,何叔的分析也算精辟透彻,所以她就索性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谁知道这些当官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何叔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下层的百姓就希望能少点战争,有饭吃有衣穿就满足了,可上面那些人却总是打着为人民的旗号,挑起一次次的战争,你说要没这些战争,能有这么多饥民难民吗?”说着说着何叔就抱怨了起来。
不过这也确实是话粗理不粗,如果没有战争,哪来这么多流离失所的人民呢?
安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就准备进屋去帮李婶儿打打下手。
“安宁啊!”何叔却在这时叫住了她。
“啊?”她转头。
“叔看你也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子,也不像是逃难才来这里的,这倒让叔有些好奇了,你一个女孩子,又孤身一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这些问题其实何叔早就想问了,但由于安宁一直没提,他们不好意思开口。
安宁有些犹豫,来这一个多月了,何叔和李婶儿的为人她也看的清清楚楚,不是她不想告诉他们,可有些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算了,既然你有难言……”
“不是的,叔。”安宁赶紧打断他,她不想让这二老觉得她是在防着他们。她转身走过来,陪着何叔坐在屋外的门槛上,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是遂定的人,我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因为父亲做的一些生意,所以受到牵连,才逃到了荆军境内。后来又遇到军队的追捕,才逃到了这里。”安宁尽量将事情简单化,并不是她想瞒着,只是有些话她确实不好开口。希望何叔能理解。
何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许久,他又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能逃到这里呢,现在永荆两军正是利益关系密切之时,荆军的大小姐又是永军督军的夫人,你来这里还不是一样的危险。”
“其实当时是想从荆军境内绕道出国的,只是没想到早被他们盯上了。”安宁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何叔并没有接安宁的话,却自顾自道,“这许大小姐也指不定结局就能好到哪里去,白熠宸是什么样的角色啊!一年多以前逼死了自己结发妻子,听说现在督军府的大夫人还在宁军手里,生死不明。但你看,这不又去了第三房?”
说到这何叔叹了口气,“指不定这次永宁的战争就是因为这白熠宸做给天下看的一场戏,可这场戏到底是太假了,非但没显出他的重情重义,反而让人替白夫人捏了把汗。你说要是这夫人真在宁军手里,白熠宸这样一逼,这宁军还不狗急跳墙,对白夫人下手啊!”
何叔拿着他的烟枪在地上敲了几下,望着门外的菜地又感叹道:“说到底啊,这白熠宸就是怕受宁军威胁。不过他这一招也太狠了点,能逼宁军放人还可以,但万一逼急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然后他有摇了摇头,“不过,既然他都能对白夫人的娘家下狠手,估计对白夫人也不过如此了吧!哎,倒是可怜了这两位白夫人,年纪轻轻的……”
何叔将目光收回来,然后起身准备金屋。
安宁也跟着站起了身。
“你可得……”何叔正准备嘱咐她两句,一回头便看到了她煞白的脸色。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何叔看了看安宁,又将头伸向屋内喊道,“他婶儿啊,快来看看,这孩子……”
“没……”安宁刚想伸手制止,却不料身子一晃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李婶儿一边守着她,一边在为乔乔做小鞋,上面绣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煞是可爱。
“婶儿,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安宁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哎,你别乱动啊!”李婶儿赶紧过来扶住她,“你这身子骨啊,确实该好好补补了,明天我让你叔把那只大公鸡杀了,给你炖汤补补。”
“婶儿,不用了。”安宁赶紧制止,那只大公鸡可是他们养来过年吃的,平时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现在要真给她吃了,她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