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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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归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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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她已在床边坐了下来,“怎么,哭过啦?”凑过来看我,“眼睛红彤彤的,是不是昨天晚上金伯伯又骂你了?怪不得我爸爸说,金毓很可怜呢。”
  “什么?你爸爸怎么会知道我?”
  “怎么不知道,他也是金伯伯的老朋友呀,我爸爸妈妈是在中原认识的,妈妈说金伯伯曾经帮过她的忙。”
  “哦?”我奇怪,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没说起过这事,我还以为他认得的只有绮丽的母亲。
  “你父亲怎么会说我可怜,这话是从何而起的呢?”
  “有一次不知怎么说起来的,我爸爸说起你很可怜,妈妈说这是因为金伯伯身上的担子太重,所以影响到了你。”
  想不到连旁人都看出来了,还有个西域人,我软在床上,只有了出气的份儿,我可真够倒霉的。
  “又怎么了?”她转过头来,这次居然没有笑,“不要想得太多呢,妈妈常说一个人身边的环境是天生注定的,可我们要懂得运用通融之道。”
  “哦?”我诧异地打量她,她果然有十九岁了,可爱稚气不过是外表,有很多事情她都是明白的。
  “你不问问宝福?”她又问,“她昨晚哭了。”
  “什么?”我一惊,忽又有些欢喜,“哭什么?是不是为了我?”
  “不知道。”见我紧张,她笑了起来,“我只听到她在偷偷哭,可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只要想到那柔弱秀美的女子竟在为我而哭泣,那样的温情简直令我受宠若惊,这个世上毕竟还是有人真正关心我的,我靠在床上,微笑起来。
  “傻瓜。”一只指头敲到我头上,绮丽娇笑着来拧我耳朵,我已心情大好,转身乘势制住她的手,两人嘻嘻哈哈地扭在一处。
  绮丽实在是个可爱的女孩,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非常的聪明,很快,她就找了个机会将嫣然带到了我的床边,为了方便我们说话,她不着痕迹地将侍女引了出去。
  我凝视着嫣然婀娜的身姿,如能一辈子得她软语温存地陪在身边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仔细打量,她的眼眶果然有些黑晕,我心疼起来,轻问:“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放心,我没事的。”


  她愣了一下,脸红,不知该如何回答,终是含糊了过去,顺手端过茶水给我。
  “嫣然,”我终于鼓起勇气,是该对她说了,“我想带你离开京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惊异,猛抬头看我,险些摔了手里的茶杯。
  “其实做这一切我都是故意的,”我压低声音道,“我是为了找机会可以把你带出城去。”其中当然省了不少的细节,我的计划是分三步走的,这一招是苦肉计,然后就是暗渡陈仓和偷梁换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带着小馨私奔的时候,其实是我和她走了。
  我担心地看着她,她的脸色白得像纸。
  “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这话才说出口,马上,我的担心便转了方向,似乎令她动容的原不是这个计划,她的眼神看着我,根本是绝望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终于,迟疑地,说:“你不想跟我走?”
  看着她沉默地低下头来,我的心彻底落进尘埃,房间里死般的寂静,我可以感到我的心已从身体里挣脱了出来,飘在半空,冷冷地盯着房里的我,看着他面无表情,正拼命地,镇定地说:“你的心上人是柳修元吧?”
  果然,她又流下泪来,我倒有些好笑了,原来她哭的并不是我的伤,原来事实是这个样子的。
  然后,我真的笑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止不住自己,“如果不是我今天这样逼你,你大概永远不会承认吧?”
  在她面前这样失态是第一次,她不知所措地看我,不明白我的心思。
  “好,好,好。”我大笑着,指她,“总算被我逼出来了,水姑娘,你的心思藏得够深的呀。”
  她呆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金公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笑得腿痛,终是停了下来,揉着腿,道:“你也知道我和父亲闹得僵,说不定以后我连门也不会上了,你在这里终是不可靠,若不探出你的心思,叫我怎么帮你?”
  “哦,”她恍然大悟,复羞红了脸,声音却仍是坚定,“你不用帮我,我决不回去的。”
  “回去做妾当然不可能,如果柳修元肯讨你为正室呢?你愿不愿意?”
  她怔住,不出声了。
  “这不得了,所以什么事都不能说得绝对,不过是条件没有谈妥罢了,可是如果你真的有心,为什么要放弃呢,呆在公主府并不是长久打算,你总要出去的。”
  我边说边看着她,她的脸色缓慢地变幻着,其实一个女人动心时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几天前我是昏了头,居然把婉转当作了羞涩,我暗暗咬牙,这事上是我太托大了,我活该的。
  她还是走了,我也安静下来,一切事情都是白费心机,宠爱小馨、惹恼父亲、还有我这条伤腿,抚揉着伤处,我是懂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自己的失误又能怪得了谁。
  绮丽又笑着跳了进来,一眼瞧见我脸色,大奇:“怎么了?你们说了些什么?你怎么面如锅底?”
  我看着她,全家上下只有在她面前不用戴面具,况且此刻,我已无力伪装,刚才已是拼尽了全力,现在,只余叹息:“绮丽,永远不要去寻找事情的源头,事实总是最伤人的。”
  她明白了过来,坐到我身边,不响,很久,才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苦笑,“总不能找根绳子缢死自己。好在我刚才已经掩饰过去了,这事也得抓紧办了,不能拖着,你说得对,除非是死了,否则永远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打理一切,我逃不了的。”
  她看我,明眸流转似星,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想明白啦,那就高兴些,别哭丧着个脸,难看死了。”
  我无奈,承她的情,勉强牵了牵嘴角,不料这下她却索性放声大笑起来,“唉呀,更难看了。”才认真体贴了一会儿,这一刻,她是又给我回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去了。
  蜷缩在床上,我如同只中了箭的兽,教训总是有收获的,有时候人走到了尽头反而会生出些乐观来,不过,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这日后,我努力地维持原状,照常地吃药疗伤,陪母亲聊天,听父亲教导,偶尔也会和嫣然笑语家常,绮丽反而不习惯起来,没人的时候,她追问我:“真的没有什么了?心里不难受?”
  我好气,有她这么努力的提醒,想忘记还真不容易,不过她可算是个聪明得力的玩伴,我们两个人、三条腿把公主府搞了个鸡犬不宁,每日花样层出不穷,而且日日翻新,无数的恶作剧夹杂着父亲的训斥、母亲的袒护,吵吵闹闹,混混沌沌,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我的伤亦逐渐复原,可以在庭院里一拐一拐地走了。
  宫里不断派了人来探看,皇上索性指了个御医住在了公主府,子桓也是频频传贴,桂花漫香时节,他终于亲自来看我。已近初秋,他身着浅金色丝质里袍外罩满绣花鸟的青纱衣,系着青丝绦,我照例又是叫声好,这个少相,果然是个精致人。
  “金兄一切可好?”他微笑着支着颌,指上青玉扳指衬得十指白皙纤长,我也笑,他这是来探听虚实的,难为他埋头于桌头案卷时仍不忘了我,日子久了,也不知他会不会生厌。
  客套话是必定要说的,又提起了如意。“你有多久没见她了?”子桓说,“看来我们的花魁要望断秋水了,金兄可真是个狠心人呢。”
  我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太心细了,连我身边的妓女也不放过,这下却是不打自招,如意也是他的人。


  “女人里,如意也算个出类拔萃的,不过太懂男人心的女人实在有些可怕,以前不过觉得新鲜,可如果我做每一件事她都能说个原原本本,她岂不是成了我的暴君。”
  “所以,金兄又看上了小家碧玉?”他半信半疑,“你的口味变得很快呀?”
  “我不过是走一程看一程,哪像子桓这么严以律己,只专注于国家之事呢。”
  他笑笑,又问:“金兄什么时候回府?这次把老爷子气得不轻吧,不过你也太任性了,居然要娶一个婢女。”
  闻言,我不由眯了眼,他不相信我,我和水嫣然的纠葛他是知道的,如果够聪明,也许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然而我怕他还是要失望了,因为这个计划已经改了。
  Chapter7
  “金毓!”绮丽冲了进来,带着满身的阳光,我摇头,这丫头,一刻也不肯停下来。
  子桓却是眼中一亮,又像是突被光线照得花了眼,不自禁地露出惊艳的表情来,我的眼也亮了,没料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居然也能诱惑人。
  这次,我真心笑了起来:“来,子桓,这位姑娘你不认得吧,她是我的一个远房的亲戚,这几天来京里玩的,她叫绮丽。”又向绮丽,“这位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少相郁子桓,还不过来行礼。”
  绮丽不情愿地走了来,胡乱地行了个礼,马上扑到我的床边,“你的腿不是可以走路了,什么时候才能带我上街去?”
  我苦笑:“这也叫做走路?难道你觉着跟一个瘸子上街是很光彩的事么?”
  她不依,咬着唇,瞟着我的腿,不悦:“可是府里已经不好玩了,你不闷么?”
  我刚要开口,一边的子桓突然说话了:“如果不嫌弃,绮丽姑娘可以到我的府里去玩。”
  他的笑容优雅而温柔:“正好过几天我府里办赏桂香宴,到时我会派人用软辇来抬金兄,姑娘何不一同前往呢。”
  好,我忍不住在心里喝彩,这一计得来全不费功夫,含笑向子桓抱拳:“既然是赏花,不如把修元也请来,人多,玩起来才有趣。”
  何必费着力去把机关算尽,计策原该是应势而生的,只怕这一次,我这走一步看一步,还真能胜过他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是夜,我同绮丽摊牌:“过几日去少相府,我要把宝福也带去,到了那里,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她正笑吟吟地端茶给我:“那得要看是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
  真是个鬼精灵,我瞪她,接过茶啜着,慢慢道:“到了那天,帮我拖住少相子桓,不要让他有空注意到我和宝福。”
  “哦。”她咯咯笑了起来,“这是美人计呀,我明白的。”
  我一口茶噎在喉中,咽不下吐不出,她倒想得通,半天,才顺过这口气来:“胡说,不过是暂时稳住他,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知道,”她邪邪地睨我,“可是,你想和宝福单独做什么呢?难道……”
  这次,不等她接下去,我便冲上去一手捂住她的嘴,慢一步不知道她这张嘴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我自有安排,你只要按我说的办就可以了。”
  说起这“赏桂香宴”,名字本起得粗糙,必是子桓临时编出来的名堂,可未曾料到的,那日恰是晴空万里,空气清爽宜人,倒实在是个赏桂的好日子。
  少相府的请帖上注明:恭请赐足噙韵园。
  下午,我歪在床上,看绮丽打扮,她穿得格外娇艳,一身红色纱衣精裁细缝,衬着如雪的肤,若星的眸,一弯樱唇似笑非笑,我大力鼓掌,笑她:“好一位出挑的‘美人’。”
  就是嫣然,也特地替她订制了衣裳,仍是她一贯偏爱的浅黄色,不过刺绣精致,裁减合度,配得她雅致秀丽,卓然有出尘之姿。
  装扮完毕,我坐在软辇上,携着两位美人,出门赴宴。
  一路上,绮丽问我:“为什么不同宝福说话?你的脸板得可怕呢。”
  我白她一眼,这丫头,才说她懂事又要糊涂,这些天我同她嬉笑打闹不过是为了掩盖心事,她还真当我是铁石心肠了。
  入了少相府,子桓先迎了出来,直把我们引到园里,柳修元已经到了,照例的一身白衣,披散长发,坐在桂香深处,自低斟慢饮,听着身边的垂髫小婢清唱。
  乍见他,嫣然脸色剧变,不自禁地缩了步,幸亏子桓对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并没有注意到什么,我是早留着心了,见状忙抢先上去笑道:“唱得好,好一阕‘减字木兰花’”。
  修元笑着起身,让座,绮丽得了我的嘱咐,早已一朵花似的笑在子桓身旁,此时,我的身后只是嫣然,她苍白精致的面孔,纤细脆弱的表情,哪个男人能够忽视得了,也立刻引起了修元的注意。
  “这位是我的远房亲戚,宝福姑娘。”我不失时机,上前引见。
  柳修元忙为佳人请坐,他是真没见过嫣然,可嫣然却明显地认得他,这桩事情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我推说腿不方便,找了个外座,把嫣然留在修元的身边:“柳兄,今天就请你多照顾一下宝福姑娘了。”
  他笑着点头,立刻陪她说话,动作间体贴入微,渐渐地嫣然的脸上腾起一抹红晕,神情间亦娇慵起来,我冷眼旁观,想来在修元未发兵的三天里,他们之间必定是有些事的,所以她至今不能忘了他。
  我端起酒杯,掩盖住脸上的失意,真好一对璧人,罢,罢,罢,这件事情她做得完全正确,我若是女人,自然也选修元,这样一个年轻俊挺,英气勃勃的少年将军,哪个少女不肯钟情。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只有叹气,我,不过是一个人质,自身尚且难保,哪还顾得了别人。


  又抬眼寻绮丽,她已缠着子桓去看桂花,想不到平日里一个娇痴稚气的女孩子,关键的时候居然颇有风情,我满意地看她轻颦浅笑,转盼生姿,伫立在风神俊雅的子桓身边,可不又是一对玉人。突然间我微微发呆,说不定今天我是专为别人做嫁衣来的呢,事到如此,唯有苦笑。
  我又端起了酒杯。
  这顿酒宴饮得冷清,众人俱是双双对对,独剩我单人只杯,不觉郁闷,忙唤来了那唱曲的小婢,教她《苍梧谣》——“天!休使圆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正自神与魂授之间,子桓笑着走了过来:“金兄怎么偏爱这曲,虽是应景,却惹愁情,很该改了去。”
  我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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