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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夹树沟那边的防洪堤工程让她的村长爸爸彻底地发了点儿小财,看村长女儿这身打扮,传言恐怕不虚吧?
岳好没跟她打招呼,不是故意不打,而是李雪身上对自己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地发散出来,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却显然看都懒得看自己,径直冲着坐在炉火旁的张树辉走过来,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李雪对张树辉道。
“找我有事?”
“跟你商量一下房子装修的事儿,到处找你找不到,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张树辉轻描淡写地答,“房子装修的事儿我不是说了再等等?你别着急,等我想装修的时候再去找你,行么?”
李雪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旁边的岳好。岳好忙将目光转向一边,从小跟这个不怎么好的三好生作同班同学,那时候自己虽然颟顸胆怯,但也知道这女孩心眼子极多,眼见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关系根本不若外间传言的那样融洽,岳好自觉自己还是离是非之处远点儿的好,要是她无故迁怒自己,无事沾得一身腥,岂不天大的冤枉?
“跟我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李雪声音放低地对张树辉说。
张树辉站起来,跟在李雪向外走,这对未婚夫妻走到门口,恰好跟进来的林风对面相逢,林风看了看李雪,又看了看张树辉,微微侧身,让他俩走了出去。
岳好见走了两个,又进来一个,自己这间小小书屋,经年也难见一个外人,想不到今天人气这样旺。
“他们俩来这里做什么?”林风走到她跟前,在张树辉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张树辉是来帮忙,那个李雪是他未婚妻,来找他有事。”岳好答着,目光扫过他身上单薄的夹克,疑惑道:“穿这么少,不冷么?”
林风没回答后一个问题,盯着她道:“他还是来了?你有多少事情做不完?怎么让他来帮忙?”
他口气不佳,让岳好有点儿恼火,低声反驳:“我哪有让他来?”
“他来了,你没有赶他走,反而敞开大门欢迎,跟让他来有什么区别?”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存心勾搭他么?”岳好生气了,怒视着林风。
“我相信你不至于存心勾搭他,可他就不见得——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来这里就是存心勾搭你!你没看见她未婚妻都追来了么?”
“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跟我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要是根本对这个姓张的没意思,就干脆地关上大门,别让他进来,你无缘无故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感情,不觉得心里不安么?”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哪里看出来我破坏了他们感情了啊?”
“早说你要是跟着你奶奶一起生活,会聪明多了,你还不信——姓张的未婚妻脸色那么难看,难道不是你搞的?”
他一口一个勾引了张树辉,一口一个破坏了别人感情,气得岳好想举起手上的书,砸向他的头,“胡说八道,我这么多年跟张树辉就今天中午聊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怎么就气到他未婚妻了?她要是那么爱生气,以后……”
哪知她的话没有说完,林风已经瞪着她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跟他聊了一个小时多?就你们两个在这里?”
岳好点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真是不敢相信,孤男寡女在这里单独呆了一个多小时!那个未婚妻怎么那么笨,连自己未来老公都看不好!”
岳好被这句话气得脸通红,结巴的毛病险些都犯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他是来帮我做事,还捐了一万块钱给书屋买书,甚至把他们厂的……”
林风幽黑的眼睛眯细了盯着岳好,口气十分不善地道:“他捐了一万块?就这样你还以为他是来单纯帮你做事?”说到这里,伸出手来,将岳好满头的短发扒拉得乱糟糟地,口里气道:“你真是呆到家了,看我妈把你教的这个傻样!”
岳好啊地一声躲开,一边躲,一边听他吩咐自己一般地说:“马上给他打电话,就说你不用他的钱,所有的费用都我付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岳好的头被他的大手扒拉得难受,她腾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道:“去,外边转转去,别在这里耽误我做正经事。”
“你有什么正经事?”
“你没看见这一屋子的书都没整理呢么?”
“我帮你——”
“你还是去陪林妈妈,你耽误学业中道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别让她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大屋子里……”
“她没有一个人,我爸在她旁边呢——我来帮你做正经事吧?”
不知道怎地,他嘴里说出“正经事”这三个字的时候,岳好听着特别不正经,她看了他一眼,看见的证实了自己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脸红红地,起身走到电脑旁边,目光盯着屏幕,不再看他。
同榻
五十五
他说帮她做事,果然扎扎实实陪她忙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两个人的成绩比岳好平时忙碌一个星期的还要可观。
岳好盯着总算空出来的一块屋地,忍不住对他笑道:“真是多谢你了,想不到你手脚这么快?”
他笑笑,将炉火压熄,将岳好的大衣拿过来帮她穿上,方道:“要是真想谢我,进屋之后,马上给张树辉打电话,说你不要他的钱,行么?”
岳好本想反驳,可是看了他脸上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
“我先回屋,你随后就进来?”他问她。
话虽然没有明说,可岳好还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门去,她关了电脑,在书房大门处怔了一会儿,听见主屋的房门响了,方才回身关灯,向林家大屋走去。
进门挂好了衣服,在玄关处换了鞋,经过客厅门口的时候,看见林家四口团团围坐在沙发处,刚进门的林风坐在母亲谢芳旁边,有说有笑,而对面的林嘉树原本脸色甚好,及至目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自己,登时一沉。岳好在他不善的表情下走到谢芳身边,随口说了几句话,打过招呼,借口自己头有些昏,转身上楼去了。
及至到了屋里躺在床上,才发现借口并不是借口,她头确实有些昏,在山里风吹雨淋长大的身体,在林家住的这些年显然养得娇贵了,只是没穿大衣在街上吹了一会儿风,竟然也会感冒。晚餐时她勉强自己下楼吃了点儿东西,陪着谢芳说了会儿话,就跑回楼上,喝了点儿热水,正打算去取一本书一边休息一边看,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接起,那边张树辉的声音响起来道:“岳好么?”
岳好答应了一声。
“今天中午不好意思,李雪找我有急事,没帮上你什么忙——”
“没关系的,我——”她忍不住轻声咳了一下,头昏脑胀中知道自己确实着凉了,想到刚才林风的叮嘱,有些为难,但仍说道:“我刚刚找到了一个帮手,以后你不用来帮我了,至于你说捐的那一万块钱,我心里非常感激,但是你还是跟你未婚妻商量了,如果她同意捐钱,我再收吧。”
张树辉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没说话,这沉默让岳好知道他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已经领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而他再说话时,举重若轻地毫无被拒绝的尴尬难堪之意,也让岳好知道在社会上历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没问题,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本来还想捐了钱,可以让我们厂子家属区的孩子免费去你那看书和玩儿呢,现在看来不行了?”
岳好忙道:“没问题的,我本来就打算小孩和学生免费,你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张树辉笑了笑,说声以后聊,挂了电话。
岳好放下电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走到外间吃了点儿感冒药,回来换了衣服早早躲在被子里休息。她中午没有休息,着凉之后体虚,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及至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恍惚中睁开眼睛,就看见躺在自己旁边的林风,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他还在这里,知道不是自己的梦境,人在迷糊中低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你咳嗽,我就过来了。”他伸出手,摸着她的额头,说:“你发烧了。”
岳好嗯了一声,抬手把他的手拿开,起身道:“柜子里有药,我去吃点儿就好了。”
林风伸手将她按下,说了句:“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岳好说了位置,看他起身走进书房,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药端着水走了过来,自己吞了药,躺下闭上眼睛,听见暖气的流水声中他将杯子送回书房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将要再次睡着之时,感到自己身边的床一沉,她警觉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一身睡袍的林风抱着被子躺在了自己旁边。
她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睡。”
“胡说,谁要跟你一起睡!”岳好瞌睡全都没了,坐起来看着他。
他也坐了起来,没有开灯的房间,光线很暗,微弱的光映在他乌黑的眼睛里,仿佛黑暗中幽亮闪耀的宝石,她听见他低声说:“小好,我们是夫妻,你忘了么?八百年前你就属于我了,你忘了你是怎么嫁进这个家门的?”
岳好瞪着他,不敢相信两个人做了八年兄妹之后,他竟然提起夫妻这个茬,摇头说:“我一直当你二哥,你也当我是妹妹,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是夫妻啊?”
“你确定自己一直当我是哥哥?”他的眼睛盯着她的,二人目光纠缠片刻,岳好脸红了,想起今天在前院书屋的书架当中,自己跟他拥吻抚摸的那又热切又饥渴的情状,她脸上发热,因为本就发烧,大脑登时一阵晕眩。
“怎么?”他不依不饶地看着她,追问。
“以前确实一直当你是哥哥的,真的我没骗你,就是这次——这次……”岳好咳嗽了一声,捂着嘴,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这次什么?”
“就是这次回来,觉得你变了——”她伸手拉起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指着书房的门道:“快点走吧,趁着没人发现,不然就糟了。”
“没什么糟的,你别怕。”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披着被子的岳好拉倒,抬手将她紧紧裹住,丝毫动弹不得,俊朗至极的脸跟她的相对,鼻尖的距离几不盈寸,再说话时,他的声音有点儿暗哑:“小好——”
她嗯了一声。
“你总算长大了……”声音里似乎带着叹息,低低地道。
秘密
五十六
你总算长大了——
岳好的心怦然而动,内心深处最细微隐蔽的角落都因为这句话而柔软起来,想起如寄送给自己的那本《长腿叔叔》中的那个杰维少爷,他等啊,等啊,经历了好些年的等待与渴盼,终于等来了长大后的小茱蒂的爱情。
《长腿叔叔》,她最初的爱情启蒙读物,翻看了无数遍的文学经典,心中最美爱情的典范……
因为心中的这点儿触动,她终于没有硬是挣扎开来,任凭他抱着自己良久,在他目光的海洋中放纵地迷失了一段时间,终于将头扭向一边,狠下心催促道:“走吧,别让你爸爸知道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额头抵在她微热的额头上,轻声说:“那我们就不让他知道好了。”
“这种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爸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瞒住?”
“那就他反对他的,我们做我们该做的,小好……”
岳好的手被他裹着,动弹不得,否则她真想朝他脑袋打上一拳,把他打醒,什么叫他反对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啊?不等他把下面的话说完,她已经怒道:“胡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们在你爸妈的眼皮底下偷情么?”
他看着她,一点儿不受她的怒火影响地笑了,抬手在她怒瞪的眼睛上抚了一下,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她脸颊上,痒酥酥地让她心乱如麻,“你以为我想这样么?这天底下再没有另外一个人比我更愿意拿你当妹妹了,我妈一直想要个女儿,我本该简单地当你是家里收养的女孩,这样既安全又方便,可我发现这样做越来越难,每次看见你,我都没法想象家里将要要是真多了个妹夫,我该怎么办?”
他的话让岳好的眼睛定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先是跟她对视,慢慢地下移,停驻在她的脖颈上,然后在她吃惊的目光中,低下头去,轻轻地啮咬她露在外面的肌肤,起始的轻触在瞬息之间变为微痛的吮吸,岳好大惊之中,险些张嘴惊呼,声音还没发出去,双唇已经被他含在嘴里,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把感冒传染给我吧,这样我们俩可以天天在楼上躲着不用下楼。”
岳好硬是把头扭开,呼吸因为他的这番胡为而困难急促,喘息着道:“别胡说了,你要是感冒了,你爸爸立即就知道我们偷偷摸摸做了些什么——”
“那我们就不用偷偷摸摸,就像你奶奶说的,正大光明地圆房好了?”
“放屁,谁跟你圆房!”岳好气得口不择言,因为病中没有力气,挣脱不开他裹挟着自己的双臂而大感沮丧,心中正在难过,不想身上仿佛铠甲一般密不透风的羽绒被突然松了,她被钳制着的手总算稍微能活动了,她心中一松,正要挣脱他的怀抱,他整个人已经钻了进来,强壮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抱住她,说话时嘴角边的笑容仿佛一只大灰狼在骗爪子底下的小白兔,信誓旦旦地说:“睡吧,我保证绝对不会碰你一下。”
岳好被他抱得头都没法抬起来,鼻子窝在他的睡衣中,愤怒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哼哼,“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你快点儿走,不然我要喊你妈妈了!”
“我妈早就休息了,她心脏不好,你这么大的人了,别为了这点儿小事打扰她。”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正气凛然。
岳好气得用手狠狠地砸了他胸膛一下,怒道:“你要是不走开,我现在就到走廊对面吵醒林姑姑,我跟她换房睡,看你还怎么偷偷溜进那间屋子——”
“小好——”
“嗯?”
“小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岳好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