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袋子早就撕开了口,一片片小天使从包装袋里挣脱出来,沿着他的脸滑落到地上,还带着淡淡的益母草清香。
“……”醉了。
何寓看到他眼底隐隐的怒意,好像有黑烟从头顶冒了上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又看了他两眼,赶紧拿着被子罩在头顶又缩进被窝里。
管他的,有种来打呀,反正盖着被子也不会疼。
她算是跟他杠上了,心想等一会他自讨没趣,说不定就走了,总不至于在她浑身是血的时候兽性大发吧。于是放宽了心,想要装死装到底,等了半天房间里还是没什么声音,结果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亮着灯,她一时警觉立马坐了起来四处环顾,并没有什么人在,却在床头发现了一碗黑红黑红的汤圆。
这是什么东西呀,这才几天他的厨艺就沦落到炖汤圆也能糊锅的地步了?
何寓一摸碗边,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她这一天都没吃饭,倒不觉得饿,只看了那碗一眼,毫无食欲,有气无力地躺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杜陵手里抱着一个瓷碗过来,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醒了?”
何寓没理他,闷声不吭地摆弄着被角,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你病得不轻,额头烧得厉害,不吃东西会受不了的。”他把瓷碗放在床头,用勺子拌着碗里的荷包蛋,热气儿飘得老高,散发着最原始的蛋香。
何寓想起他前一天说过的话,心一横别过脸去:“不用你管,我吃过退烧药了。”
“你还是女人么?生理期可以乱吃药?”
“生理期就可以乱吃饭?你确定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能吃?”
“那是红糖酒酿汤圆,对你痛经有缓解的功效。”
何寓像泄了气一样靠在靠背上,仍不甘心地反击:“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骗你?”
“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怎么知道?”她冷笑两声,“你昨天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你敢说吗?”
杜陵立马变了脸色,一道青一道白,他在原地静了一会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上前两步掀她的被子。
“你干什么!放开,我没穿衣服!”何寓顿时怒了,抓着被角死都不放。
他仍不松手:“你起来吃饭,不然我把你被子掀开。”
下|流啊!这种恶人真是没办法奈何得了他!只好道:“那你出去,我先把衣服换好。”
这次杜陵没拒绝,松手后一声不吭出了卧室,顺便把门带上。何寓立即跳了起来找衣服,随手把前不久买的那件内衣从收纳盒里翻出来套在身上,衣服穿好之后又把头发整理了一下,这才叫杜陵进门。
她拿起那碗汤圆仔细看了一眼,嫌弃得要命,里面切了好多细碎的生姜,味道很冲。她对这种提味的蔬菜并不反感,但是也不会去吃,这密密麻麻的躺在汤圆上,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快吃。”
她在心里默默冷哼,都这样了装什么好人?再怎么样她也不会领他的情,反而嫌他虚伪。那几口饭真是硬生生往肚子里咽的,忍不住嘲讽他:“真难吃,果然美食都要靠调味品吗?”
“……”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何寓心情很不好,没有丝毫快意:“我还没问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病死,再问你病毒怎么删除。”
“开机时进入安全模式,找到我发给你的病毒文件粉碎,你放心我很有道德的,没打算弄坏你的资料和程序。”她把荷包蛋勉强吃下,将碗搁到床头,“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好心,我死不了。”
“……”他摇摇头,把她床边的碗收走,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你休息吧,记得我走了以后把门锁上。”
之后他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啦啦地响,他朝她卧室看了一眼,再低下头,水已经没过碗面,全都淌到了他的袖子上。秋天的水,已经有了十足的凉意,他拧了下袖子上的水,不觉唇角已经勾起自嘲的笑。
他想做得果决一些,招惹她是他的错,在酒店看月亮那晚失控是他的错,每次对自己有所纵容的时候就会生出一些事端来制止他。可是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当打她电话一直关机、听到她请病假之后竟然第一个念头就是跑来看她!
何寓和衣躺在床上,刚吃完东西就躺下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胃里扭了花似的痉挛,突然一阵强烈的恶心涌到喉头,她立即捂住嘴跳下床跑进卫生间。
“哕——”刚刚吃下去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通通吐了出来,食物还带着原本的特征。何寓按下马桶上的冲水键,猛地直起腰来,登时两眼抹黑,脚底发软,眩晕感久久挥之不去。
“何寓!何寓你还好吗?”一双手从背后搀扶住她,万幸她没有一头栽到马桶里去。
他看她面色惨白,唇上不带一丝血色,一摸她的额头,温度惊人得高,当下做了决定:“跟我去医院!”
“不去,我想睡觉……”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眼泪都呛出来了,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不想去也由不得你,走。”他紧抿着唇,一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她在他怀里挣扎,用手掐他手臂上的肉,可他看着瘦倒罢了,身上肌肉硬得不得了,怎么捏也捏不动。
怀里有个柔软的东西在不停蹭他,动作幅度还很大,没有丝毫想要配合的觉悟,杜陵突然一停,冷冷地蹬她一眼:“不许动!你知不知道你的胸靠在我身上!”
这下把何寓吓住了,脸上烧红,再也不敢乱动一分,身子绷得紧紧的,嘴里狠狠道:“下|流!”
杜陵又开始走路,从这个角度,他可以轻易低头看见她胸口的景色,那样美好的曲线藏在外衣之下,半遮半掩,有着引人一探究竟的诱|惑。在理智的约束下,他微微抬起下巴,迫使自己的目光远离她的身体。
…………
一夜折腾,挂上吊瓶之后腹部还是疼得厉害,痛起来冷汗淋漓,缩在两床被子下面都觉得冷。她蜷起来像只大对虾,恨不得手脚都缩到一块去。明明还不到冬天呢,她却畏起寒来了。
以前痛经的病倒也不常发作,兴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情绪不稳定造成的,可是其他症状很难解释,除了发烧之外没有任何感冒的症状,这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刚灌了热水的暖水袋,你贴一下,小心烫。”杜陵递过来一只暖水袋。
她用那只没扎针头的手接过来,把暖水袋塞进被子里,一股暖流从体表传到了自己体内,好像带动着血液复苏了一般,畅快地在身体里奔流。
眼的余光一扫,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几张化验单:“我得了什么病?”
他怔了一会,挑着眉笑道:“内分泌失调嘛,看你这脾气,更年期提前了二十年是吧?”
“闭嘴!你才更年期呢,你全家更年期!”他又毒舌了!何寓真没力气跟他吵,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不再理会他。
杜陵怏怏地勾了勾唇,把最后一张化验单放在最上面,仔细地浏览了一遍,对折起来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他刚刚给她挂的是急诊,虽然医院晚上做不了普通的B超检查,可急诊的病人还是要接的。这张纸便是B超的检查结果。
第24章 又爱又恨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同出院;秋日的清晨天空高远微蓝;挤压着苍白的云,寒风很烈,刮过来让人腠理紧缩。一出医院大门,风立即冲面而来,蜷在耳侧的长发顿时被拉扯到后面,像张牙舞爪的乌贼尾巴。
何寓还穿着居家的睡衣;脚上踩着拖鞋,风一吹过来下意识地缩肩偏头;避开风刮在脸上的寒凉。她羡慕地看了杜陵一眼,对方一身黑色商务风衣裹在身上;裁剪合体,版型严谨;风一吹过来衣角飞扬,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尤显从容不迫。
“把衣服穿上。”杜陵把两手从裤兜里抽|出,轻轻一扯把风衣解下,随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的身形并不魁梧,看着很是颀长清瘦,可衣服却把她全身大半截套在里面,整个上身包得严严实实的。他的体温残留在衣服之上,缓慢将热量渗入她的体内。
何寓勉强说了声“谢谢”,气色还不太好,视线在他单薄的衬衫上逗留两秒,咬咬牙轻轻别过头去。
眼底有白色强光晃过,她预感不妙,再度朝前方看去,没走几步,一帮人举着话筒和摄像机拥了上来。
糟了!
她在电视台实习又不是没跟着记者和摄像师采访过,眼前这群人的来历她立马就猜出来了,而且依照这人数和气势,明显是做娱媒的!
“请问何小姐,你对三了贾艺有什么感受?”
“你们刚从医院出来,听说何小姐已经有了你的孩子,那么杜先生你们是来做产检还是流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杜先生请问,贾艺和何小姐相比,哪里让你觉得不够好?”
“何小姐你在美人娱当上主播,是靠杜先生的关系吗?”
……
因果轮回,她刚干娱媒还没多久,怎么也没料到有这样的一天,她被一群娱媒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问题一个接一个砸了过来,把她脑子都砸蒙了,根本不知道从何答起。眼看话筒朝她不停递来,想要走开也是步履维艰,不禁心烦意乱,却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何时他将她揽在怀里,让她能够躲避人群的推搡,那一瞬,她感到男人的胸膛是宽厚而温暖的港湾。
“她只是普通的生病,还需要静养,麻烦让一下,不久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答案。”杜陵言语朗朗有力,面色肃然冷峻,有着不容磋商的坚定。
记者们还在犹豫,能够捕捉到两人在一起的时机不多,于情于理该退后,可又不想丢掉独家报道的好机会,便在原地举棋不定。
此时杜陵加快了步伐,把她庇护于自己的身前,搂着她快步移出人群,很快进入车内,用最快的速度发动车辆,扬长而去。
车内静寂,她偏着头望向窗外,转而叹口气:“我想辞职。”
“就因为这点破事?”
“是。”刚刚那些记者在怀疑她能上岗的原因,这对她来说不能忍受,她承认自己有些傲气,禁不起别人异样的眼光。
杜陵冷冷地看着她,从心里生出来一股无名火,一旦她的工作都脱离了他的眼皮子,跟他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有朝一日,连远远观望的资格都没有了。她这样做,分明是为了把他推开!“第二辑的内容每周两播,你现在退出要赔偿违约金。”
“算了算积蓄,也够了,我有一笔钱一直存在顶顶美女直播网里面,可以一下子提出来。”那笔钱是打算跟曾谙结婚以后用的,她家里看不上曾谙,如果娘家人掏的钱多会让他没面子,但是是她自己的就无所谓了。
杜陵并没在意,面带不屑,随口问:“能有几万?”
“二十万。”
他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二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可对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姑娘来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当然排除那些从十几岁就开始接戏的表演系学生。“你说的不是二十万顶顶点吧。”
顶顶点是顶顶美女直播网的一种充值方式,一百个顶顶点相当于一块钱,那二十万顶顶点也不过是两千块钱。
“当然不是。”她看他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微微有些自豪,“我这人比较低调,网络主播里面能达到年入百万的人有很多,不过有时候要熬夜,我身体抗不住,不能拿来当全职做。”
他静静听着,修长的手指摩擦着皮制方向盘,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她因为他的原因辞职。
……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她先上去,他再开去上班。
今天是例假第二天,没有第一天那么难受,退了烧,吃东西也不会呕吐恶心,可还是打不起精神,神疲乏力、面色苍白,只好又请了一天假。
在医院那晚睡的并不好,他在房间的另一张床上休息,她不得不防备着点。正准备换下衣服上床休息,她歪着头看身上的男装,失了神。
她不明白这人究竟哪条神经搭错了,总是做出一些让她讨厌的事情,叫她下定决心离他远点,可是每次他又贴上来找她,不经意让她对他产生好感。他明明不在乎钱和衣服,却故作小气地跟她要路费,让她洗衣服。他说追她太累,让他没有成就感,却乐此不疲地往她家里跑,费尽心思为她做饭。他如此反复纠结,让人又爱又恨。
又爱又恨。何寓突然惊出来一身冷汗。
人需要一分为二来看,但无法一分为二去喜欢。他身上有太多令她难以接受的东西,他有那样花心的黑历史,无法预测他将来会是怎样的人。
她叹了口气,决定把他的衣服洗干净尽早还给他,趁着用情不深,从此再不来往。
这样高档的男装必然不可机洗,但若是手洗,她身上还带着流着正欢的大姨妈,这样的话,只好送楼下干洗店了。
她翻找着衣服的内层,试图找到一些清洗注意事项,突然一张纸从衣兜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在那一瞬间看清了题目。
她的B超检查结果?她的目光顿时凝住,眼也不眨一下地看到最后,握住白纸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从脚底生出一阵寒意,迅速遍布全身。
子宫较小。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用最快的速度上网查了子宫偏小的病症,下拉条走走停停,她的心也跟着彻底落了下去。
到了性发育期的年龄,月经迟迟不来,痛经,量少。所有的症状都对了上去。
她回想起九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父母开始带她到医院去治疗,那时候年纪小,看待这种事比较害羞,所以也没有去深究。只记得从那时候起餐桌上多了很多大豆制品,也打过一些针,身体发育突然快了起来。
可是外在体貌都有了变化,内在的结构却是肉眼难见,子宫小的影响只有一点——不易怀孕。
她对着屏幕默默发呆,不知何时电脑休眠黑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