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最常见的几样东西分别是:泡面、罐头、啤酒、鸡蛋,再无其他。
桌上摆的饭菜都是金俊熙从饭店订的,他的工作不过是把菜弄到微波炉里热一热而已,结果预定了六样菜,活活被他毁灭了一半。
“吃吧!呃,先喝汤。”
俊熙盛了碗汤递到叶雨岑面前,大叔任汤水冒出的热气湿润了脸颊,眉毛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水珠,双手还是局促的放在桌子底下。
“唉,我喂你。”
金俊熙叹了口气,把椅子拖到大叔身边,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喂。
反正俊熙喂什么,叶雨岑吃什么,没有一点挑剔,感觉就像是家里多了一只不说话的宠物,乖乖的一点不给主人添乱,可是也绝不会自己动手。
“大叔,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什么你醒过来以后就不说话不动弹了呢?究竟是被吓到了还是接受不了我大哥的死?那,如果我让你去见个人,你会不会好起来?”
金俊熙一面充当饲主的角色一面自言自语,一口两口三口把饭送进叶雨岑的嘴里,要是换了一年前,他就是砸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到大叔会有这样乖乖依赖自己的一天。
他不介意一直这么养着大叔,每天宝贝他、伺候他,邹凯醒不了、叶文宣无影无踪、舒扬也被赶跑了,叶雨岑现在真真正正的属于自己一个人,尽管这是未经同意,可是依旧在私下窃喜。
“如果把不是当时动作慢一步,让金俊熙及时把那把枪处理了,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止这样一点收获。”
文宣背靠着躺椅,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上海的夜色,这个时候中国的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转凉,然而上海依旧是闷热异常。
几丝风夹杂着淡淡的海味扑面而来,潺潺萦绕,驱之不散,无端让人胸闷异常。
“这次的事我们也算是大有收获,至少给了警察一个机会折腾了俊熙将近三天,和预期差了一点,总归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次能及时找到叶雨岑,真要多谢你了。”
“又和我说客气话,叶文宣,我早说过你要是再和我这么见外咱们朋友没得做啊!”
杨梓佯装愠怒的瞪了文宣一眼,扯着嘴角为自己倒上了杯红酒,微微挑起眉看着文宣英俊挺拔的侧脸。
愈发顾盼生辉的男人捏着酒杯细细啄了一口,光洁的额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高雅睿智,深邃的眼眸默默的凝神前方,除了叶文宣自己,没人知道他的目光转向哪里,心又寄放在何处。
一年前的他还是稚气未脱半大小子,(豆子“yezixin”组成)平民的家庭却养出了一个如王子般傲视众人的孩子;半年前的他是个在伦敦的暗巷里打滚的浪子,与生俱来的倔强和高傲让他几乎在那群不拿人当人的英国佬手中丧命;现在的他是个天之骄子,他用他的外形、他的头脑、他与生俱来的一切换取利益,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压、被唬得团团转的角色。
“很怀念原来的你。”
杨梓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叶文宣,文宣微微一愣,随即嗤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暴躁的、胆怯的、淡泊的、无用的男人,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说的那个人,他是真实的、倔强的、诚心的,他成天板着脸,可你却不知道偶尔见到他唇齿间的笑容会让人觉得多温暖。”
“像现在这样温文尔雅、热情谦逊、面带笑容,不好么?”
叶文宣回眸,嘴角露出几许天妨人怨的温柔笑意,他状似真心实意的望着你,美得就像一幅鬼斧神工的画作。
杨梓握着酒杯的手不由一抖,黯然的避开文宣的视线,若有所思的撇开头,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和文宣争论下去。
文宣见他低头不语,兀自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醇香混着淡淡的苦涩在唇齿间扩散。
“你怎么就不明白,原来的你,有多么的珍贵。”
鸳鸳相抱 第十九章 暴怒的老狐狸
杨梓喃喃自语着,突然抬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文宣,似乎想要从那个淡笑着的脸上找到几许幡然醒悟的痕迹。
“代价太大,我输不起。我不想死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到过,死过了一次才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文宣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濒死的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握着酒杯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起来,仰头打算给自己再灌一口酒,却发现酒杯已空。
“你确定现在迫不及待追求的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不断的追求,更华丽的、更美好的、更诱惑的东西。在追逐的过程中他们会失去很多,到最后,曾经的梦想攥在了手中,然而回过头来,却发现最早被自己丢掉的那个东西,其实是最好的。文宣,你那么聪明,没道理不明白……”
嗡嗡嗡嗡~~~~
杨梓还想尽量劝劝文宣,可文宣的手机突然十分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看来电显示是叶哲打来的电话。
“总经理找我有事?”
“文宣,到公司来一趟,马上!”
阿哲口气显得有些严肃,没有前因后果,只是冷冷的一句‘到公司来一趟’,文宣答应了一声,抬头和杨梓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公司出了大事。
“副总好!”
若干个巡夜的保安恭敬的向他打招呼,文宣平和一笑,微微点头回礼。
上了电梯,经过长长的走道,每走出一步,空泛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中传出踏踏的回响。像极了那个死寂而淫靡的夜晚,周遭一团漆黑,然后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人越是往后靠,鬼魅的声响越发的逼近……
文宣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凌厉的目光将清冷的灯光铺满的走廊一扫而过,好像某个发黑的角落里藏了噬人的鬼怪随时会跳出来,近乎本能的警惕。
“总裁、总经理。”
叶文宣推门而入,史见叶氏两父子正好整以暇的坐在相应的位置上,总裁办公室里一片沉寂,两个人似乎没有一点交谈。
“来了,过来坐。”
叶怀安见到文宣,一如既往的德高望重长辈样,从神态上几乎看不出喜怒,更猜测不到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哲一手拖着腮,若有所思的看向举步前行的文宣,嘴角微微扬起,倒像是有种等着看好戏似的的表情。
文宣边走边冷冷回视了他一眼,兀自忽视掉他嘴边戏谑的笑意,中规中矩的坐到他身边。
老狐狸没有马上进入正题,而是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那里,透着老谋深算的目光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难道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文宣当然不会先说,他宁愿当一只蛰伏于草丛中的狮子,也不去当一只自以为是的在辽原上恣意狂奔的羚羊。而叶哲本就行事古怪,这次的样子摆明了是准备置身事外。
“咳、咳——”叶老狐狸把拳头圈成筒状,假惺惺置于嘴前咳嗽了两声,这才慢悠悠的说:“叶氏和何氏财团联盟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恐怕我们要在上海站稳脚跟又要多费一些周折了。”
“这件事早在半个月前我们两家公司就已经谈妥了,就算何家成女儿近段时间出了点事,与我们叶氏无关,为什么会牵扯到联盟问题?”
文宣冷静的发问,确定自己在这次的事情上没有露出马脚,照理公司不应该受到波及。
“何筱雅杀人又绑架,现在被弄进精神病院,何家成就那么一个女儿,向来比命根子还要宝贝,你认为他现在有心情管理公司?啧啧,何家成花了二十几年宝贝出的女儿,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心够狠、手够毒,不过对爱情也够执着的。”
阿哲脸上荡漾开一抹笑,别人的一生的惨事成了他一时的谈资,就好像那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嘴上发出的几个不同的音调,完全看不出一丝怜悯。
僵着脸听着,这件事最出乎文宣意料的就是何筱雅杀的那四个人,有一对是恋人,其中的那个男人是何筱雅在美国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女人是以前和舒扬交往过的女人,另外一名死者身份不明,何筱雅神经错乱,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现在他都还颇有些心悸,要是金俊熙没有及时把叶雨岑和舒扬救出来,就何筱雅杀人不眨眼的特性,恐怕迟早也会变成刀下亡魂,像之前的那几具尸体被埋到郊外,在被开垦地基有推土车翻出来。
“何家成丢了家业一心一意陪伴女儿,你知道他把自己(豆子“yezixin”组成)几十年打拼下来的江山留给谁了吗?”
叶怀安转头看向文宣,摆明了要文宣来答。
叶文宣目光沉了沉,轻轻吐了两个字:“舒扬?”
啪啪~~,叶哲笑着将巴掌拍得震天响,激赏的看向叶文宣:“宣宣真的是好聪明,看人看事的眼光都是一流的,我在英国真是捡到了个宝。”
“舒扬原本和邹氏疏离,不过邹凯一死所有恩怨告一段落,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也该站在金俊熙那一边。而他和我们表面上亲厚,其实完全是看了未来岳父的面子,如果何家现在真的由他来当家,我们两家的联盟关系告吹是自然的。”
“分析的很对,那么文宣,你在造成这种局势的事件里到底扮演了怎么一个角色?”
“幕后主导?推波助澜?”
心知自己做的事情叶怀安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文宣也懒得多做狡辩,他不信老狐狸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将自己剥皮拆骨。
“杀邹凯的事情做得好,虽然绑架,枪不是你开的,可是那把火放的好,帮我们消灭了一个劲敌。把何筱雅的消息透露到金俊熙那里就是大错特错,你让叶氏少了个盟友,树了个敌人。而这一功一过,第一个你是为了私人恩怨,第二个是为了私人感情,你在做着两件事的时候,究竟把公司的利益放在了哪里?”
叶怀安一席话,脸色由原本的波澜不惊逐渐变得风起云涌,说到最后一句话可以称得上是暴怒,纵横的青筋的一张难看的手掌把桌面敲打的砰砰作响,狠厉的眼中瀑出精光。
阿哲受不了家里的老头似的皱了皱眉,一点不给面子的伸手堵上了两边的耳朵。
其实最让老狐狸气愤的哪里是什么盟友敌人的事,而是叶雨岑!
文宣破坏了天给的机会,一次两次的想要营救那个男人,最终扯回了他的一条命,可怜见的一次借刀杀人的好时机,就这样被个年轻的小鬼给捣腾没了。
鸳鸳相抱 第二十章 父子关系
“老爸,桌子碎了啊!”叶哲斜睨着眼懒懒的叫了一声,“人家文宣怎么说还是小孩子,不要吓坏他了。”
“谁说我是小孩子?我做过的事情自己可以负责!”
最讨厌被人说成是小孩子,文宣微微皱着眉头瞪了满嘴胡言乱语的听哲一眼,却惹来男人闷声一笑。
总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小鬼的小鬼往往才是真正的小鬼,这小鬼一天到晚装深沉熟稔,也只有触到他禁忌的时候才能让他露出些马脚。
瞪人的样子像只小老虎,可爱得很!
“这次是我私自动用帮派力量,事情的发展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总裁对我执行任何处罚我都没有怨言。不过救人的事情我不会认错,一个儿子想尽办法营救被绑的父亲,相信为人父和为人子的人都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就算现在重新来过,我的选择也不会变。”
“被绑架的父亲?”叶怀安狐疑的瞥了文宣一眼,一时面无表情起来。
他在想什么?
文宣这时也已经站起,直视叶怀安,略有些不安的看过去,老狐狸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不晓得在打些什么主意。
“被绑架的就只有舒扬和那个叫叶雨岑的明星,难道你是叶雨岑的儿子?”
“是,我是叶雨岑的养子。”
叶文宣开口承认的时候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好,他和叶雨岑的这层关系到一旦戳破,也就等于是露了个痛脚在外,别有用心的人随时利用这点搞些阴谋诡计。自己在这大小两只狐狸中间摸爬滚打是小,出了什么事叶雨岑会被人利用是大,恐怕将来不好收场。
气氛显得异常诡异,叶怀安的脸色黑又白白又黑了若干个轮回,阴鸷的目光似乎冲着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不可名状的阿哲插了若干刀,最终拳头紧紧一握,仿佛听到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笑开了。
略微发福的大肉脸因为夸张的笑容挤成了个肉包,变脸似的的摆摆手,慈爱的让文宣坐下。
“看在你这次事出有因,责任我不打算追究。但我要你今后更加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我们叶氏在上海出师不利的漏洞,由你来补。”
“是,总裁。”
叶文宣嘴上应承,心中早已警铃大作,只因为叶怀安刚才刻意掩饰着,却仍嫌变得太快的脸色。
在叶氏呆了有小半年,文宣对叶怀安这个人也算是有个一知半解,像他这种老谋深算的笑面虎,不论是威是怒是喜是悲都不可作数,因为这样慈爱的笑脸,在这个人一刀捅死你之时也是极有可能见到的,恐怕只会更温和、更灿烂。
“好了,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再谈,时间也晚了,你早些回去吧!”
老狐狸仿佛累极了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乏的遣走了文宣,叶哲紧随其后打了个哈欠,抬脚要走,叶怀安眼睛危险的一眯,精准的操起桌子的笔筒砸向儿子,被阿哲余光瞟到,机敏的一闪,险险的躲过了飞来的‘暗器’。
“免崽子你还敢走!?”叶怀安咬牙切齿。
“老头子,啰嗦一晚上,破坏了我安排好的夜生活哎……”
“你给我滚过来!把叶文宣的事情给我说清楚。他是叶谦的养子,你不可能没有去调查过,明知他这么危险的身份却依然把他弄进叶氏,你脑子烧坏了吗?亏我这么信任你,以为你挑选中的人绝对没有问题,还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你将来的左膀右臂,结果你自己手里棒着个炸弹竟然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