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声“吱呀”的铁门声。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跑到的院门外。对面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李明泽僵直的背如一堵坚实的墙竖在那栋洋楼前。珍熙不敢过去,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十五年前她为父亲送葬的路上,那如刀刃般一闪而过的遗像,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啪!”一声巨响,惊吓了珍熙。紧接着,又是几声陶器摔裂的声音,片片白底蓝花的瓷器和着黝黑的泥土在李明泽的脚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珍熙突然想起曾在李叔叔住的地方看到的花盆,这些不会是……
李明泽看起来很激动,他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珍熙不安地走过去。
院子里的花坛上,被连根拔起的紫色玫瑰异常显眼,绿色的花刺上沾着点点鲜红。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他的双手,鲜红的血一脉脉地从他指尖滴下来,珍熙心头像被刀划了一下,疼的厉害。但又不知做什么,竟像傻瓜般盯着那双手。
他的情绪很激动,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锐利的眼神在阳光下闪烁如芒,他咬了咬牙,落地有声地说着:“肮脏!”
珍熙知道他是在骂李叔叔,但她却感到很不好受,仿佛真正应该承担那两个字的不是李叔叔,而是她。她别过脸,手却被李明泽抓住了,她立刻感受到他手上的“潮湿”,血还在流。
“别走,我没说你!”
珍熙有些意外:“我怎么会走?你的手流了很多血!”她拿开她的手,“我那边有药!”她拉着他转身,却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门口一闪而过,是李叔叔。他看到自己精心栽种的花就这样被自己的儿子扔掉,心里肯定很难受,珍熙的心里,油然又升起一股愧疚感。她没叫住他,虽然她很想让他们和好,但在这两父子之间,她并不觉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有那么大分量。
珍熙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涂上药,李明泽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珍熙低着头用绷带为他包扎着,装作无意地问道:“你打算永远都不原谅你父亲吗?”
“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珍熙心一沉:“已经十几年了!”
他没有回答,短暂的停顿后,说道:“那又怎样,时间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永远也改变不了,就像你不能原谅宋阿姨抛弃你的事一样!”
“她不同!”珍熙突然愤怒地站起来,“她连李叔叔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了?”李明泽很生气,也站了起来,“她抛弃你是她不对,但你为了报复她不也做了很多错事吗?”
珍熙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帮着宋玉说话:“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如她?”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如她?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她曾经帮你挡过一刀,是不是?所以你觉得她很伟大、很善良,对不对?”珍熙的嘴角带着嘲讽,“真可笑,你还真是和白雪如一样的单纯!”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被她利用了,她的目的就是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好把女儿嫁给你!”
李明泽吃惊地看着她:“你简直越说越离谱!你既然把她说得那么坏,那这样的坏人怎么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哼!”珍熙冷笑一声,“她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也只有你这样的人会相信这些!”
李明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对我下手的人是她派来的?”见珍熙默认的表情,他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你,真的,太冷酷了!”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珍熙别过脸,躲开了他的背影!
珍熙去了天成出版社。原本想那件事就这样算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双腿却不听自己使唤,鬼使神差地还是来到了出版社。文名不在,她便直接找了文社长。没想到,文社长居然给了她面子,答应和她谈一下,但她刚进办公室,门便被死死的关上了,文社长直接说道:“你那本小说,我不会出版了!”
珍熙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呵!”文社长斜着头躺在椅子上,下巴上的肉堆在右边的脖子上,活像戴了半个颈枕,“你倒挺镇定的,这一点你妈都不如你。”
“我没有妈妈!”珍熙立刻反驳道。
文社长若有所思地笑笑,然后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恨你妈,噢,不是,是——宋女士!”
“文社长,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我今天来只是想向你道歉——上次照片的事对不起!还有您公司的薛敏编辑,她什么都没做,所以我请您再考虑一下她!”珍熙很诚恳地低下了头。
“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对小姑娘斤斤计较的人。薛编辑的事,我会再看看。不过,我毕竟和宋女士认识了很多年,还是她干哥哥。出了那件事后,她也为你打了不少电话向我道歉了,你就试着原谅她吧,那个年代,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带着一个孩子是很难生存的,再说,你也报复过她了,能过去的就过去吧!”
珍熙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文社长,我很感谢您原谅我,但是,”她坚定地继续说道,“她,我绝不会原谅,至于我为什么这样,您可以问她,十五年前,到底对我爸爸做过什么!我还有事,再见!”珍熙拿起包转身离开了。
文社长一惊,难道她真的知道十五年前那场车祸的事?他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白选的号码:“她刚离开……”
在离租的房子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人——宋玉,她转身也看到了她。宋玉摘下了墨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珍熙记得这样的表情,十几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这样的表情,不过现在的多了一分“伪善”。她有些悲戚地走到她面前,酝酿了一路的眼泪在靠近珍熙时落了下来。
珍熙就站在那等着。
“莫也,”她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憔悴,“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珍熙却厌恶地推开她的手:“你对不起的是我爸……要不是因为你,他就不会死。”
宋玉假装吃了一惊:“……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害你爸呢?”
珍熙冷笑一声:“我亲眼看见爸爸为了追你,被车撞倒,那辆车开走后,你居然扔下他开着车跑了……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伤的并不是很重,他还有救……”
“你亲眼看到?你怎么会在那?”
她又陷入了那段黑暗的回忆中,但依然表现得很冷静,一步步逼着宋玉向后退,“那天我一直跟在爸爸后面,就藏在路边的树林里,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在路上追着你的车,大声喊你……但你连停都没停一下……然后再也没回来过……我到处跑,到处喊,那地方没有一个人,除了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什么也没有……等我找到车,把他送进医院的时候……因为血流尽了,他的皮肤都变成了苍白色了……”两行没有热度的泪静静地滑落,“你知道那种苍白色是什么样吗?”
“……别说了,你真的对妈妈误会太深了!我没有……”
珍熙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打断她的话,表情诡异地看着她:“那种苍白,就像死去的人一样,没有一丝活气,你现在的脸就是这样!”
宋玉虽然十几分钟前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吓着了,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满怀愧疚地看着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都是我不好,那时候他逼我离开我丈夫,要不然就把你的事说出来,我真的急了,所以当时有过就这样丢下他的打算。但后来我回去了,真的回去了……但我开得太急,撞到了树,然后就晕了过去……”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谎言?当我是三岁小孩?”珍熙鄙夷地看着她,“就算真是这样,我也不会饶恕你,因为从你勾搭一个有妇之夫的那一天,你的罪行就开始了!为了自己一个人,破坏了两个家庭,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些我都会一一为他们讨回来,你就好好等着吧!”珍熙冷漠地绕过她,径自走回租的地方。
宋玉深吸了一口气,漠然地看着前方,手中昂贵的黑色墨镜在阳光下颤动着……
第56章 不速之客
李明泽又和林珍熙在一起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顾太太耳朵里,正佑是暂时看住了,但明泽那边却出了问题。想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孩子被这样利用,还对那个丫头一心一意,她的心里就像灌了冰块一般,一直凉到了脚心。她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联系了林珍熙。一见面,她就很郑重地向珍熙道歉:“以前是我不对,我希望你不要计较!”
珍熙很是讶异:“我没放在心上!”
得到了表面的谅解,她继续说道:“我今天过来,一是向你道歉,另一件事就是——请你彻底离开明泽和正佑。”
珍熙早料到她为的是这个:“我已经和他们保持距离了!”
“那为什么你又和明泽在一起了?”
珍熙知道如果告诉她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和他分开,她肯定不信,便随口说道:“她只是你的侄子,您管的太宽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认为,明泽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姐姐死后,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就是他的母亲!”她说得铿锵有力,像一个母亲在捍卫自己作为母亲的地位。
珍熙眼眶一热,她不得不承认她被面前这个华丽的贵妇感动了,她别过脸,不再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顾太太继续她的柔和攻势:“我知道你已经努力了,白选生日那晚,你对他们说的话我都记得。但我那两个小混蛋还是忘不了你,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好让他们彻底死心!”
“我没那个义务!”珍熙说道。
她见珍熙如此态度,像是早做好了准备般直接跪在了她面前,珍熙吓得赶紧拉她起来,但她硬是不起身,珍熙便也跪在了她面前:“您这是在逼我!”
她宣誓般看着珍熙:“除了早已离世的父母,我从未向任何人下过跪。今天我跪在你面前,希望你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你的母亲只是个意外,世界上大多数母亲都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赴汤蹈火的。只要你答应我,和他们彻底分开,让我跪再久我也愿意!或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应该很需要……”
珍熙的心如被万箭穿透:“在你们眼里……我真的……那么差吗,宁愿卑躬屈膝地跪在我面前求我,也绝不接受我?请你认真地回答我,我就不该得到幸福吗?”
顾太太看着珍熙微红的眼角一触即发的眼泪,想想她的遭遇,也为之动容,但她只能说:“对不起!我曾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俩喜欢的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孩,但从没想到——你会是那种情况!”她很难相信地看着珍熙,“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娶一个父亲有案底,母亲是小三,还是被父亲的原配妻子养大的女孩为妻!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父母的错,但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父母的荣辱就像是一块胎记,在每个孩子一出生就会落在他们身上,而且永远无法消除!你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些应该早就懂了!”
这些话足以将珍熙打入了深渊,眼角的泪随着心咯噔一下落到了下来。她慢慢站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依然跪着的顾太太,然后带着恍然若失的表情离开了豪华的酒店包间。
白雪如不好问妈妈珍熙姐的事,便托嘉丽打听。当听说她这位姐姐小时候所经历的事情,心里越发怨恨起妈妈,也越发理解了珍熙对她做的事。回家的路上,她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去看一下这个姐姐。到门口时,她见院子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昆曲“咿咿呀呀”的声音,心中觉得奇怪,珍熙姐喜欢戏曲吗?她稍稍放大声音向里面喊道:“请问,有人吗?”但里面却隐约传来一阵笑声,她又大声喊了一遍,还是没见有人出来,她只好大着胆子进去了。这院子的墙上趴着不少常春藤,地面也是比较老的石板,院子的一角长着一颗三层楼高的叫不出名的老树。
“你找谁?”身后的戏曲突然停了,一个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传来。
她转过头,一位满头羊毛卷的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正盯着她,她有些惊讶,地址应该没错啊,上次就是在这家门口看到珍熙姐和明泽哥的,怎么出来一位老阿姨。
“我问你呢,你是谁?”罗月娥见她木讷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有些急了。
白雪如便微微点了一下头,很礼貌地答道:“您好,我是林珍熙的妹妹白雪如,请问您是哪位?”
罗月娥一愣:“什么妹妹?我养了那丫头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妹妹?”
白雪如这才想起嘉丽跟她说过,林珍熙是被她父亲的原配妻子抚养大的,但两人关系很不好,早在几年前就分开了,难道面前这位就是姐姐的养母,她又怎么会在这呢?
“哎!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问你话怎么总是反应这么长时间?快点说,什么妹妹?”
白雪如被她那毫无顾忌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就是……同母异父的……”
“你在这干什么?”林珍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看起来非常气愤,仿佛要把白雪如撕成碎片。
白雪如吓得后退了两步,嘴里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我……我只是想……”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以后都不许出现在这里。出去!”珍熙毫不留情地把她向门外推去。
“等一下!”罗月娥像是明白了什么,直直地走到白雪如面前,“你妈妈——是不是叫宋玉?”
“不是!”“是!”两个声音相继发出。
一种异常沉重的东西无声地落在了这个本就沉重的地面,一时间,空气仿佛都被压在了脚底般,令人窒息,准备吹进来的风儿也好像感受到了这令人恐惧的气氛,努力翻了个身,转到了别的方向。
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在空中以闪电的速度甩了一道生硬的弧线,接着便是一声让人耳鸣的响声,“啪!”——珍熙应声落地,白雪如也被那只粗硬的手臂牵连着摔倒了地上。
罗月娥指着珍熙,颤抖地吼道:“林珍熙,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你了,你就是个口是心非、忘恩负义的贱丫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是背着我去找你的亲妈了……好,我让你去找,让你忘恩负义……”她抄起门角的木棍就要上去打珍熙。
“阿姨,你误会了,姐姐并不是要抛弃你,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