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一家子欢欢喜喜地坐上了桌。钟妈妈带着一脸促狭的笑对自家儿子说:“今天肯定不是你提出要过来的吧?”说着,还往木青羽的方向示意了下。
她头埋得低了些,只当作没听到。
钟骅则乐得跟自家老妈卖个萌,“哎哟,哪有您这么怀疑自己儿子的啊?你看,大哥都不知道跑哪撒欢去了,只有我还坚贞不渝地陪着您,怎么落不着个好呢?”说着,还凑过去另一头寻求支援。“爸,您来评评理,儿子我什么时候不念着你们了?”
钟爸爸很是淡定地夹了块鱼肉,沉声总结:“都是好孩子。吃饭。”
好嘛,一家之主说话就是有权威。木青羽乖乖地数起了饭粒,一边吃菜一边听这母子俩斗嘴,倒也别有风味。
“别瞎说,你大哥去s市是为了工作,天天这几天不舒服,你大嫂也抽不开身。”
“哟,不会是流感吧?明天我去看看这小家伙。”
钟爸爸难得j□j话来,“你不是忙着那什么收购案么?抽得开身?”
“嗨,那算什么大事……”
“你啊,总吊儿郎当的,我跟你说,那个案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好啦好啦,饭桌上不谈公事,你们两父子一会自个儿去书房谈心,别在这烦人!”钟妈妈皱了皱眉,一声令下,这头便消停了下来。
木青羽十分钦佩地看着钟妈妈,内心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都说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全世界,钟妈妈果然是其中翘楚。
祭奠
当天晚上,吃完饭从钟家出来,瞧着时间还早,木青羽便屁颠屁颠地跟着钟骅去探望钟小天同学。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她不禁深深感慨,真是典型富二代的成长环境啊,这半山小别墅坐拥溪山美地,映入眼帘皆是青翠。在这寸土寸金的一线大城市里,买得起商品房人家就要啧啧称叹了,更何况是这样纯自然景观的花园式小楼呢。
看过了钟小天同学,三人便来到客厅坐下聊天,独留那个发着低烧的小家伙沉沉睡去。没说上几句话,钟骅的手机便响了,他歉意一笑,便走了出去接电话,听着倒像是公事。
木青羽坐在沙发上,有点拘谨,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其实,她跟钟骅大嫂也就上次那一面之缘,话倒也没说上多少句,若真要论交情,恐怕也只有拯救她于来福手下能提一提了。再者,她这人头脑简单,对着这种新世纪商业女强人,不知为何总有种自形惭秽的感觉,更加不知找什么话题来聊。
夏惠音却主动提起了话头,“阿骅的案子我找刘菱去跟,你应该不介意吧?”她嘴角带笑,虽然神色随意,可余光却仔细地捕捉着木青羽的表情。
得知这个消息,木青羽有些猝不及防。介意必然是有些的,只不过,她既然知道钟骅和她的关系,为何偏偏要找她呢?
“额,你是说?这个没什么啦,都是为了工作嘛。”
夏惠音哦了一声,“看来,他们之前那一段,你也是清楚的咯?”看她眨着眼一副不解模样,轻笑了声,主动解释道:“你别嫌我多事,她和我是大学校友,家里也算有点交情吧,既然求到我这里,我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说了,她当年出国修的就是商业法,本市这个领域倒是没多少人比她强的。”
“出国?”
“你不知道么?就是因为出国,他们才分的手啊。你别介意,说起来,当年我还真以为他们最后会走到一起的,毕竟……”
木青羽还想再问,却见钟骅已经走了进来,只得噤口不言。夏惠音心中了然,也当做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拉着钟骅调侃了起来。
“真是大忙人,到我家也电话响个不停。”
“哪里比得上嫂子呢,那可是巾帼英雄杀遍咱大江南北的!”
木青羽坐在一旁,也跟着笑,只是心里毕竟存了些许疑虑。关于刘菱,钟骅的说法一直很模糊,只说是她看上别人抛弃了他,却完全没提到出国这茬。难不成,还有其他隐情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并不复杂,只是心心念念着它的人会让它变得复杂。尤其是女人,发散思维能力奇强,从男人不洗袜子就能联想到他不爱自己,更何况是牵涉到前任的种种事情呢?故而在回家的路上,木青羽就比较沉默,只是也没表现出来,仍旧是有问有答的。钟骅也只当她累了,毕竟上了一天班又赶了两个地儿,便没多想。
第二天,起床之后,她也仍是蔫蔫的。看了看日历,心中一凛,想起些什么,便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老吴告假。想了想,又特地跟钟骅交代了一声。
“你要去z市?做什么?”
“有点事,要回去看看。”
“你请假了?什么要紧事啊,要不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那我送你去车站。”
直到送走了木青羽,钟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刚说的似乎是——“回去”?
三个小时后,z市最大的公墓里。木青羽手捧着一束洁白的小雏菊,缓步走在洁净的石板路上。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得到轻轻的脚步声,一个一个地印在她的心上。面前的墓碑上,一剪黑白的小照映着曾经的风华正茂。看着笑容灿烂的妈妈,她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
“妈妈,生日快乐。”
“妈妈,最近都没回来看你,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妈妈,我换新工作啦,同事对我都很好。恩,也交了新的男朋友,对我还算不错,不过他有个前女友好像挺麻烦。唔,这么说起来好像我那个疯子艺术家也挺麻烦的。半斤八两吧~”
“……”
木青羽双手抱膝,坐在墓碑前,神情专注而温柔,就像两个好友面对面坐着聊天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及到日头西移,她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把手放在碑上,轻轻地扫去上头那层薄薄的灰尘。
“妈妈,我要回去啦。舅舅家我就不过去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她最后整理了一番雏菊,将它们散落成一个小小的圆圈,这才转身欲离去。不想,却在小路前方,见着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张书海不自然地搓了搓衣角,神情似是惊喜,又或是其他。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小羽,你,你还好吗?”
她面上冷冷,也不答话,微微侧头,见着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鼻头一酸,不禁滴下泪来。这样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母亲为其背负了多年骂名的那个人。她好恨,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都一个个那么早离去?为什么抛妻弃女的人可以这样心安理得?是了,她们并非他的妻女,不过是攀上城里富家小姐前的风流帐罢了。当年妈妈车祸去世的时候,她跪在灵堂等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等到那个身影。既然如此,她们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又与他何干?
“好,好得很。你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会过得更好!”
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木青羽直接掉头就走,不理睬他在背后的呼唤。只是脸上冰凉凉的,泪水肆无忌惮地在流。她仰头望天,妈妈,他还记得你的生日,他还会来看你,如果你知道这些,高兴吗?
回程的车上,她忽然想起,那男人家里似乎也早搬离了z市。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特意回来的他心里究竟存着哪些隐秘呢?是真的放不下那份过往,还是歉疚使然呢?
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家里空荡荡的,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百米高空,没来由地觉着手脚冰凉。
钟骅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去了,只是梦里仍紧紧地皱着眉头,口中喃喃。凑近去听,却只听得几个含糊不清的单音。
第二天醒来,他心里存疑,正想发问,却又见她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和平时没甚不同。昨晚的梦呓像微风抚过水面,眨眼便了无痕迹。
快下班的时候,老吴拿着一张表格晃了过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同学们,最近秋高气爽,正是登高好时节。公司为了表彰大家平时的努力工作,顺便放松身心,特举行两日一夜登山游。”打完广告,他神秘兮兮地偷笑了下,补充道:“每人可以带一名家属唷~来来,欲购从速,要参加的来我这里填报名表。今天下班前截止啊,周六出发!”
这样的活动正是打成一片的好机会,作为新人,自然是不能不参加的。不过,既然可以带家属……
木青羽心里一动,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手指快速翻飞,敲下了一行短信。
“喂,我们公司组织去秋游爬山,这周末,两天一夜。你,要不要一起来?”
隔了好一会,才收到一条言简意赅的回复,“可以。”
她嘟着嘴,不满地吐槽道,什么嘛,说得这么公式化,搞得好像自己是跟他确认明天行程安排的小秘书一样。哼~
正自行脑补那家伙的欠扁样,手机又嘟嘟震了两下。她连忙拿起一看,竟是纯表情短信——烈焰红唇一朵!摸了摸手机屏幕,她不禁笑开了花。
“老大,我要报名!”
隔江而望,对岸的某幢高楼大厦,十七层。
钟骅靠着座椅,微微往后仰,回想着刚刚小肥鸟发来的邀请,心里竟觉得快活无比。这,好像是第一次,她邀请自己进入她的小圈子呢。
面对他的走神,有人明显不大满意。刘菱用笔敲了敲桌面,提醒道:“骅,你有在听我说吗?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我们现在掌握的债务相关资料可能不够齐全,需要找他们做个有法律效力的担保说明。我看下,这周末约见了那边的高层吧?”
“哦?”他猛地回过神来,“这周末不行,我要去爬山。”
“呵,还真没听说过你喜欢爬山,之前不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站着‘么?”刘菱微笑着调侃道,一时突然想起过去两人在一起的青葱岁月。
钟骅哈哈一笑,“人么,总是会变的。奔三的老男人,再不注意运动,就要老掉渣了。”嘴上这么说着,手下却动个不停,最终找了个简单易懂的表情发了过去。他想,小肥鸟就算再笨,这个应该也看得懂吧。
屏幕上幽蓝的光闪了闪,便归于明灭。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心里却泛开了波澜。果然又是因为她么?到底她有什么好?明明自己是最适合和他比肩而立的人,为什么他却只能看到那个没本事靠着男人活的小女人?
当年是她错,错在没有好好珍惜他,为了学业一狠心就跑了出去。可是他也真绝情,一句放下就否定了自己。她那时那么努力,不还是希望将来能更好地陪在他身旁么?
她痴迷地看着他温柔的神情,心里明白那不是给自己的,却还是止不住地去留恋,就像飞蛾扑火般。这样的执念,直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刻才会结束吧?
登山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映照在暗色的木地板上。吹拂的微风中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虽无秋高气爽之燥,却也能感觉到,夏天的尾巴已经快要离去了。
“土豪先生快点啦,我们要迟到了!”木青羽背着牛仔布双肩包,催促道。
今天是周六,原定早上九点半就要到公司门前集合,她想着七点半起床收拾行李加吃早餐应是足够的。谁知,钟骅那家伙却磨磨蹭蹭的,在房里抱着个巨型登山包不知在做什么,还对着小电脑神神叨叨的。
眼看都快到点了,三催四请也不见人出来,她一急,直接三步化作两步奔进房间,却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道:“海拔三千米以下,需要带上登山包、徒步鞋、纯棉袜、冲锋衣、水壶、手杖、毛巾……”
木青羽忍无可忍地咆哮:“我们只是去露个营看个日出罢了,要不要还带上冲锋衣啊!再说了,那小破山也就千八百米,随便走走都能上去,你别折腾了行不!”
钟骅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指了指电脑屏幕,“网上说还要带防潮垫、炊具、燃气罐……”心道,有备无患以防万一嘛,万一山上被蛇虫鼠蚁咬到了怎么办,唔,这么说还得带上医药包,还有防蚊虫喷雾,等等。于是又开始翻箱倒柜,继续往巨型登山包里塞东西。
无奈之下,木青羽又看了看时间,九点十一分了,开车过去勉强二十分钟能到,也不知路上塞不塞车。当下做了决定,一把抢过钟骅的登山包就往外跑。
“哎哎,你别急啊~咱们好像还缺个墨镜,要不路上买?”
“……”
好不容易挪到集合地点,正如她意料之中,全体成员都在等他们俩。木青羽心里挺不好意思的,跟大家致了歉,又揪着他往人群里躲,只希望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这厮无论走到哪里估计都自带怒刷存在感的天赋技能,譬如说耳朵不怎么好使的她也听到,旁边有女同事在悄悄地议论。
“啊,你看那个男的如何如何……”
“那可是人家的家属,难不成你想撬墙角?”
“咳咳,饱饱眼福嘛~”
木青羽回头一瞪始作俑者,满意了吧,本来时间就紧还顾着买墨镜耍帅!后者继续无辜表示,自己绝对是为了科学登山做准备,不然,墨镜这种装十三的东西他才不屑于戴呢!
趁着等上车的混乱,阮希贼兮兮地凑了过来。“小木头,这就是你家男朋友?上次远观就很带感,近看更是极品!哦吼吼~”发表完赞美之情,她面上神情忽的转为严肃,“这么靠谱的对象,要注意抓紧咯!人民群众保护自身财产的权利不受侵犯!”说罢,她又飘忽地转过头去跟刘南拌嘴了,起因是小刘同志面无表情地在她背后腹诽她的审美观。
木青羽默默地又瞥了眼据说很靠谱的对象,只见他正装模作样地扶了扶墨镜,单肩搭着登山包,一副电光四射的样子正朝着四周女团友有意无意地微笑。心道,到底哪里靠谱了?
于是在一个多小时的大巴旅程中,她本来打算装睡不理他,结果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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