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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云家教极严，做事都是一副军人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风格，早年他的脾气甚至有些霸道j□j。后来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老伴儿又去世的缘故，对于夏晔这个小外孙，陆凌云是看着就喜欢，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的。说起来，这祖孙俩的感情在这一大家子里真是难得的亲厚。
他这个外孙什么都好，除了去英国鬼混两年之外，他唯独和陆馨有矛盾。明明是母子的两个人，却总是说不上三句话就能争执起来。每当这时，陆凌云就觉得陆馨和夏晔的那股子倔劲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回夏晔要订婚居然也不打算和陆馨商量，直接就找到了自己。
“夏晔啊，怎么没带着小许一起过来？”陆凌云穿着对襟的中山装，端坐在餐桌对面，尽管满头银发，却是精神矍铄。
“说实话，我怕吓着她。”夏晔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饭。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陆凌云指了指夏晔。
“您知道我担心什么——”
“你妈她也是讲道理的嘛！”陆凌云不自觉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是啊，她就是对下属讲了太多道理，才变成现在这样。”夏晔顿了顿，故意扯开话题，“我想订婚仪式就先简单一点，两家人一起吃顿饭，您觉得怎么样？”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没意见。”陆凌云十指交握在身前，沉着眉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夏晔自顾自吃着饭，直到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才坏笑着缓缓开口：“要不——结婚的时候？”
“爸，你今晚急着找我回来做什么？明天有访问团要来考察交流，筹备的事情很多，市里很重视——”陆馨穿着一身干练大方的黑白套装，踩着疾步走了进来。她径自坐到陆凌云身边，这才发现夏晔也在，“今天怎么回来吃饭？”
陆馨当年心气高，一心从政，虽说家里有些背景，但她一个女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着实是有手腕。前不久她刚升任副市长，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忙出点什么来才能镇住小人。换句话说，陆馨是个当领导当惯了的人，在家里也难免摆着掌权的姿态，控制欲过强。
“小晔要订婚，我们正商量这事儿呢。”陆凌云随口道。
“你订婚我怎么不知道？”陆馨甩下碗筷，问道，“爸，这事儿你们都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谁叫你成天那么忙。”陆凌云笑呵呵地说，“我都快只能在新闻里看到你咯——”
“爸——”陆馨好气地瞪了瞪眼，又问，“澄明呢，他知道吗？”
夏澄明是夏晔他爸，某军区医院院长，是一个温柔且不善言辞的男人。他爸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能包容他妈盛气凌人的脾气。
“妈，我已经和爸说过了，我和许娴打算下个礼拜订婚。”夏晔冷不丁地开口，面无表情。
“许娴？”陆馨双手握在一起，挡在唇前，俨然是一副上级例行审查的做派，“就是在R酒店工作的那个？”
“您调查她？”夏晔隐隐不悦。
“你身边有些什么朋友，我心里总要有数吧。”陆馨也不示弱，眼看这对母子又要针锋相对起来，“你觉得你有多了解她？”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很了解她。”夏晔说得斩钉截铁。
“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不会比我更了解他们。”陆馨冷冷一笑。
“您什么意思！”
陆馨眸光一厉，口吻笃定：“总而言之，我不同意你们订婚。”
“我一个小市民订婚，应该不用陆副市长批准才对吧？”
“我是你妈——”陆馨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响。
“除了怀着我的那几个月，您真有把我当儿子？您的儿子应该叫工作才对吧？”
“你想学什么专业，做什么人，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夏晔不冷不热地讽刺已然激怒了陆馨，“但夏晔我告诉你，唯独我是你妈这件事你一辈子都改变不了。所以只要我还是你妈，这婚就订不成——”
夏晔嚯得一下站起身，目光冰冷，却仍扯出一丝笑：“外公，我吃饱了，明天再来看你。”
看着夏晔出门的背影，陆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你的脾气就不能改改？有话好好说，不要每次都要闹成这样。”
“爸，我是为他好——”陆馨一双柳眉紧蹙，眼角细小的皱纹也随之浮现，“许娴要真是个简单的女孩子，我不会拦着这门婚事。”
陆凌云听出了陆馨话里的意思，也不高兴再多问，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该直接告诉小晔，你希望他好，但别老采取那套上级领导指导工作的方法，他是你儿子，不是下属。”
3。
夏晔才出了大门，就看到外甥欧阳陆站在自己的车旁坏笑。
“小舅舅——”欧阳陆挥了挥手。
“怎么从香港回来了？不要上课吗？表姐她知道你在上海吗？”夏晔径直开了车门，坐进车里。
“你怎么现在比我妈还啰嗦——”欧阳陆顺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最近没课，溜回来玩儿一阵，你可别告我状啊，我好不容易说服太舅公收留我。”
“你还拉着外公当同谋，胆子真够大的。”夏晔发动了引擎，转头说道，“你还不下车？”
“下什么车啊，我难得回上海，小舅舅你怎能不尽地主之谊？”欧阳陆一把系好安全带，“赶紧的，市中心。”
“想搭顺风车还找那么多借口，今晚你又是什么活动啊？”夏晔一边开车，一边好笑地问。
欧阳陆嘿嘿一笑：“朋友生日，办了个Party而已。”
这时欧阳陆的手机响起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才接通电话：“喂，肖潇啊，找我什么事？”
“欧阳你在哪儿？”一个女孩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我在上海——”
“叶秦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你问叶秦学长啊——”欧阳陆尴尬地朝夏晔笑了笑，“叶秦学长他——也在上海！”
“他现在跟你在一起吗？让他听电话！”
“没没——到上海之后我们就各自活动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嘴里能有几句真的！”
“我真没骗你，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现在正和我小舅舅在一起呢，要不我让他跟你说——”
欧阳陆把电话放到夏晔耳边，摆出一脸央求的表情。夏晔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开口道：“喂，你好，我是欧阳陆的小舅舅。”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愣了一下，“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男朋友正和欧阳陆在一起。”
“没关系，他这个人的确有点儿不靠谱。”
第3章 、4
挂掉电话之后；欧阳陆鄙夷地看着夏晔：“有你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自己外甥坏话的嘛！”
“我只是如实表达了我的意见。”夏晔好笑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真不知道那什么学长的去处？”
“怎么可能不知道——”欧阳陆翻了翻白眼；侧着身子看向夏晔；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那叶秦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是真的比我还放得开耶！我去年不是和同学到云南玩嘛，叶秦也去了，他在漓川写生的时候居然发生艳遇；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欧阳陆啧啧嘴继续说道，“那个美女是漓川一家旅店的老板娘；长得真是分分钟就能把人迷倒；也难怪叶秦把持不住——”
“所以呢？”夏晔淡淡问了句。
“所以？这不是明摆着吗！叶秦对老板娘太着迷，现在就在云南咯——”欧阳陆猛地掏出手机，一阵狂翻，“我还和老板娘合了张影，照片发到朋友圈的时候，我那群损友简直羡慕翻了！你看——”欧阳陆把手机伸过去给夏晔。
夏晔不理会欧阳陆，“我没兴趣，开车呢。”
“小舅，你是不是男人啊，有美女都不看？”欧阳陆挑着眉，颇不买账。
夏晔无奈地笑了笑，偏过头瞥了一眼屏幕，顺口道：“你以为我是你——”可他话未说完，便怔愣地把注意力放回方向盘上。
欧阳陆见夏晔失神，得意地开口：“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小舅，连你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物都看傻，何况我学长咯——下回你要是去云南，就到网上订这家裙臣旅店，虽然你不是老板娘喜欢的正太款，但偶尔挑战一下高难度，不正是小舅你一贯的风格嘛。”
夏晔干笑两声，掩饰起自己的反常：“是挺不错的，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那不是被我学长捷足先登了嘛。”欧阳陆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以示可惜。
夏晔顿了顿，仍是想问一句：“她名字叫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用问的，因为他第一眼就认出来，那照片上的女人是——
“好像叫，叫伏姝，因为这名字挺少见的，容易记住。”
“是挺少见的。”夏晔按捺住翻涌的心绪，淡淡开口。
原来她从来没有离开云南，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她的线索。偏偏，他已经决定要和许娴在一起。
“对了小舅，听说你要订婚啦？”欧阳陆刚想起来陆凌云今早对他说起的这件事，颇有兴趣地问，“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吧——”夏晔一愣，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应该是。”
4。
五月的夜晚微凉，灯火璀璨的南京路，流光炫目的东方明珠，还有在夜色里奔流不息的黄浦江，夏晔一个人地走在外滩上，漫无目的。
江风习习，吹不尽他烦愁的思绪。
这么些年来，那一夜的情形一直是夏晔摆脱不掉的梦魇。
那年夏晔从丽江回到上海，便再也没能忘记伏姝，可他也找不到她。他试着和许娴交往，却发觉自己无法忘记伏姝，甚至无法单纯地去爱一个人。于是他在第二年去了英国留学，毕业之后直接留在了伦敦工作。在英国的那几年，他学业事业虽然经营得不错，但私生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西方人观念开放，夏晔长相英俊又玩得开，所以他换女友的速度可能比换衣服还要快，说白了，就是滥情。
直到去年他被调回国内，后来遇到许娴，他荒唐的生活方式才发生改变。
他开始变得克制隐忍，时常冷静得让人难以置信。他的理智永远凌驾于感情之上，仿佛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打乱他的节奏。
他在网上简单地搜索了漓川的裙臣旅店，看到那张游客随手上传的点评照——她穿着天青色的长裙，随意地把长发揽到一边，站在旅店门口挥着手。旁边的花架上盛开着三色堇和凤仙花，和她的笑靥一样灿烂迷人。
她过得很好。至少在他看来，她过得比他好。
他想，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可他却又不甘心，凭什么这些年受折磨的只有他一个。
理智的囚笼已出现裂缝，快要囚禁不住凶残的巨兽。他矛盾不堪的情感需要被镇压，念念难忘的情绪亟待被猎杀。
夏晔迫不及待地往回赶，他想要见到许娴，他需要把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找回来，让即将脱轨的一切安定下来。
“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临时有点事。”夏晔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娴把衣服一件件叠好。
“和外公谈的怎么样？”许娴微笑着坐到夏晔身边，握着夏晔的手说，“我今晚打电话给我爸妈了，说是下个礼拜一就过来。我想过了，订婚就简单些，我们两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家人聚到一起吃吃饭，你看怎么样？”
“许娴——”夏晔轻轻唤了声。
“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夏晔的语气很淡，平静得没有波澜。
“你说什么？”许娴惊愕地盯着夏晔，有些懵了。
“我明天就搬走。”
“为什么？我们——”许娴顿了顿，声音夹着一丝哽咽，“我们都要订婚了……”
“那你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和穆扬在一起。”夏晔看着许娴，眸光暗了暗，“我回来的时候在车库看到你们了。”夏晔说的话是含蓄的，但许娴应该听得懂。他的意思是，他看到他们在车库拥吻。
“夏晔——”许娴无措地开口，姣好的妆容显出一丝扭曲。
“你爱他，还是爱他的身家？”夏晔问道。
“不不，夏晔，我爱的只有你，一直只有你——”许娴紧紧握住夏晔的手，“夏晔我们只是——我和穆扬只是一起吃了晚饭，他送我回来而已！”
“银行很不巧地寄了对账单过来，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办的附属卡，而且信用额度变成有二十万。”
夏晔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从没对许娴说起自己的家庭，说起他在政坛游刃有余的母亲，说起他医学泰斗的父亲，说起他铁血英雄一般的外祖。他不要所谓的光环，所以他不从政、不从军、不从医，他从商，靠的是自己。他以为许娴是懂的，可他没想到自己最不屑的家世背景，竟是许娴最在乎的。
“对不起——”许娴小声抱歉，任凭悲哀蜿蜒在脸庞上，“可是他追我很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那你就不应该接受我。”夏晔叹了口气，将许娴的手推开，“穆扬是我的死党，你这么做，会让我为难。”
许娴强忍着泪水看向夏晔，意外地冷笑起来，激动地说：“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愤怒？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分手？夏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觉得你对我而言原来这么陌生——”
许娴毫无征兆地吻上夏晔的唇，双手胡乱扯着夏晔的衬衣，她不计一切疯狂地想要挑起夏晔的情｜欲。可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夏晔的冷淡像从骨头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