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心中是多么担忧,多么烦乱,只要见到他,哪怕只是站在远处看他一眼,她的心也会立时安定下来。就好像今天,林静言失踪,五皇子即将离去,战事一触即发,晨曦他……要离开了,她的心原本是纠结在了一处,可是如今一见到他,她就放松了下来,那些问题转眼之间,就变得都不是问题了。亲政之后次次如此,屡试不爽。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知道,也不愿再想下去。
轻轻走近,他放下酒盏,对她微笑。
他陪她一起用晚膳,今天菜色有变。是了,今天林无语又进了宫来,她不见,是他见的。这几日,膳食真的可口很多,而且,或许那位林道长是真的医术通神,她竟然觉得自己似乎好了很多,也不再冷得厉害了。
不知林道长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她今天太忙,也没有问派来监视他侍卫。
也罢,不管那林道长是真的神医也罢,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不伤到晨曦……
只要晨曦平平安安的,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
说到底,那位林道长也不见得是居心叵测之人,也许,他真有本事治好她的伤呢。
上弦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些不带药味的膳食。其实,可以不用折磨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夜深了,上弦沐浴已毕便要就寝。从浴池回到寝殿。
他坐在床边,听见她走进来,没有站起来行礼,反而坐在那里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弦儿,你过来。”
这句话分明是无礼,可他声音那么温柔,她忘了该生气。
他对她笑,只是笑而已,不知为什么,她的脸变得发烫,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过来。”
他轻轻唤她,她却犹豫起来,想要去到他身边,又没来由的害怕,说不上来怕什么。
“弦儿,来。”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让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他正深深凝视着她。她感到神智一点点退却,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他那双眼,那双让她的心怦怦跳动的眼,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他,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他微一用力,她就到了他怀里。
和他对视,还是那双眼,眼中好像闪动着火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得她垂下双眼,不敢再看。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轻轻说,
“弦儿,为夫今天教你何为为妻之道。”
嗯……要教她东西,她飘在空中的神志终于慢慢落了地,怦怦乱跳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想了一想,脑子还有点迷糊,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殿下,明天再教好不好,现在该休息了。”
虽然喜欢被他这样抱着,虽然他那样的凝视让她说不出来的……快乐,虽然好想一直缩在他怀里,可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为妻之道是什么?可以不必着急学吧。
“弦儿,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让她迷惑起来,不叫殿下……那,该叫什么呢?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吻她。看来,他已经同意了她的说法,准备让她休息了。每天临睡前,他都会亲亲她,抱抱她。所以她也放下心来,任他亲吻……
只是今天的亲吻有点与平日不同,炽热的感觉好像要把她溺毙在他怀里……
他抱得越来越紧,紧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得好快呀,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她的心也跳得快了起来。可是,跟平时旧伤发作不一样,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快乐。
他,他在舔她的耳垂,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因为什么呢?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抱得太紧,紧得她难受,她想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神智正在涣散,伸出双手,想要推开他,可是手触到他的胸膛,却好像怕被烫伤一样缩了回来。然后,分不清了,分不清究竟是想把他推开,还是希望他抱得更紧。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明白的,可是心思越来越乱,越来越恐慌,什么也想不明白。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惶恐,一半想顺从。她感觉自己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好怕,她好像……好像变得不是她自己了。
他的一只手轻轻松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惋惜。惋惜?惋惜什么?她看到他的手微微一拂,烛火熄灭。
他感觉到了她在发抖,她……在害怕。
“弦儿,不怕,你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伤……这跟她的伤有关系吗?难道,他是在为她疗伤?神思恍惚中,好像想到了什么,仔细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到了。
她知道他在解她的衣服,她能感觉到他的……抚摸,还有……
他的吻来到她的唇,在她唇齿之间辗转吸吮,夺走了她仅余的神智……
衣衫滑落,他的吻更深更烈的印刻在她身上、心里,好奇怪,她好像飞了起来,上到云端。
待她终于落回人间,以前不知道的那一切突然豁然开朗。原来,这就叫周公之礼了。 火盆里的火已灭,室内的温度又回复阴冷,她不自觉地往他的怀里钻去,汲取他怀里的温暖。
脑子里纷纷乱乱,她是不是做了错事?太累了,来不及多作后悔,已经沉入梦乡。
怀中的上弦早已睡熟……
萧默然摸到她脖子上挂的那块芙蓉石。那……只是块不值钱的小石头,他当年随黎皇御驾亲征将成国人赶出竟国时,无意中捡到的。
即使身在战场,他也还记得她即将到来的七岁生辰。捡到了这块石头,就在上面刻了树桃花,准备送给她。
只是后来将成国人赶走,他继位为国君。政事繁忙,她的生辰也就错过了。
那天,被王叔看见了这石头。忘不了,一向温文的王叔那震怒的表情。
王叔他当时说什么来着?是了,他说,
“齐大非偶。”
其实,她当时只是个小娃娃,他哪里想过要与她谈婚论嫁?如今想来,竟是那一句……一语成谶。
他凝视怀中的上弦,轻轻将她搂紧,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从此……再也由不得她反悔了。
小休止
早上一醒来,还没睁开眼,上弦就想起了昨夜的事。
原来,那……就是周公之礼了。
她不愿意睁开眼,一睁眼就会……
她知道的,他总是比她醒的早,如今赤身被他抱在怀里,只要一睁眼,定会看到他凝视的双眸。
啊……可不可以一辈子不要睁眼。可不可以……从他怀里消失,永远不再让他看见。
为什么他偏不让她如愿,
“弦儿,你已经醒了吗?”
已经被他发现了,她只好睁开眼。
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偷偷用目光找寻自己的衣物。
感到他的头靠近她的耳,感到他吐出来的气息,昨夜发生的事突然又从脑海里跳出来,唉……怎么,怎么她又想到那些不该想的事情呢。
“……”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糟了,没听见。
“弦儿,我昨天有没有弄疼你?”
他明明是轻声问,偏偏她还在想那些……不该想的事,被吓了一跳。
这次听清楚了。可是,不想回答。没听见,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看见自己的衣服了,伸手想去拿,还没伸出被子,就被他阻住,
“让我来,躺好,不要让自己着凉。”
她突然想起自己浑身赤裸,不敢再动了。
他放开了她。乍然失去他的温暖,她哆嗦了一下。
突然,以前不懂的那些事,全都涌了过来。
为什么他常常抱她,吻她,常常给她穿衣服,给她束发,他难道……是真的把她当作是妻子了?
这个念头突兀的冲破她的心防,就这样冒了出来。
没有可能的,她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
月上弦啊月上弦,今生今世,你也不用痴心妄想了。
如果他怎么做,你就要怎么信,那真是枉费了他当初教你那么多了。
你是把他囚禁在赤宫里的死敌,他怎么可能会把你当成妻子。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都不过是想骗你罢了。
她虽然这么想,奇怪的是,心竟然不会像以前那样疼了。那位林道长说什么房中之术可以疗伤,居然真有其事。
他……是真心想要养好她的伤?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这样呢,看起来……
他取衣服那短短一瞬,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他的温柔,他的爱怜,统统都是欺骗。如果不这么想……如果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呢?
又被他拥入怀,没有得到衣服,只听见他在耳边柔声问,
“弦儿,我昨天……真的没有弄疼你吗?”
啊……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摇头。
然后她听见他轻轻叹息,
“今天,不去练功了。”
不去练功,也好。
赶紧穿戴,现在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时间还早,没到上早朝的时间,该到哪去呢?去哪里都好,只要是他看不到的地方……
梦呓
退了朝,又是和几位将军,以及兵部户部几位大人议事。议的是粮草兵马,如何布防。上弦心里不停转着的却是将要流离失所的百姓,将要化为焦土的战场,还有……还有那些将要去保家卫国的年轻人。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可以活着回来,又有多少能够完完整整地回来。
还有晨曦,晨曦他也要去……
待众位大人告退之后,和晨曦一起批奏折,上弦的心始终也静不下来。
过不了多久,晨曦就要离开了……
她不能专心,这种事虽然骗得过别人,但怎么可能骗得过晨曦。
批完了奏折,他没有马上离去,反而过来握住她的手。
“姐姐,你……不想让我去吗?”
他就这样温柔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进心里。
不想,一点也不想。
她想大声说出来,不要去,我不要你去。可是她只能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是月尚的女皇,而他,乃是储君。
她有她的本分,而他,有他的职司。想把他留在身边,希望他安全。可是,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终有一天是要振翅高飞的。纵然心中万般不舍,出了口,全变作一句,
“你……总是要去的。”
得了这句话,晨曦久久没有声音,只是看着她。
就这样对视半晌,晨曦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姐姐,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去,那我……我可以……”
“胡说,你要去的,一定要去。”
这句话就这样冲口而出,连上弦自己都吓了一跳。可一旦说出了口,她就镇定下来,
“晨曦,没关系的,你去吧。”
放软声音,抬头对他微笑。其实,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她也会的。
可惜,想要骗的人是晨曦,注定了会失败。
晨曦只是很温柔,很温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没有揭穿,她也不再多说。
还被他抱在怀里,心渐渐静下来,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焦躁。以前很喜欢拥抱他的,可是,如今却很突兀的感到,这样好像不太妥当。
他已经长大了,不应该……,也许,她应该提醒他,以后……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压服下去。他……就要离开了。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在身边。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困扰,晨曦轻轻的放开了她。
“姐姐,听说林先生的史已经修好了,这两天就会呈上来给你过目。”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史已经修好了,那,林先生很快就会回来上早朝,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他了。
晨曦微笑,
“说不定,林先生明天会来上早朝了。”
晨曦回东宫之后,上弦也摆驾回坤安宫。萧默然竟然不在,她这才想起,又到十四了。今天,她应该去皇夫居住的乾宁宫。
该马上动身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去。不想去见他,不想不想不想。只是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小声说,骗人,你明明很想的。
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不能再磨蹭。
他是如往日一般清清静静,坐在书案前看书。她却无法像平常一样毫无顾忌地走近。看到他的身影,她想转身逃走。幸好,幸好她还没打定主意,身体已经凭着习惯带她走了过去。现在的他既不会罚她,也不会斥责她,有什么理由要逃呢?
今天,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他好像,好像不能专心。他的目光明明是放在眼前的书卷上,她却隐隐觉得他其实正在关注着她。
她一步步地走近,一步步地迷惑。是她看错了吗?他今天为什么不能专心呢?他会注意她,难道,他对她……。她心中微微一动,随即否定。在他身边,最危险莫过于自作多情。
看着他合上书,看着他对她微笑,
她没发觉,自己的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
“弦儿,怎么了?”
被这句话猛然的惊醒,她才注意到,刚才……又发愣了。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话?糟了,她完全没听到。
他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书递给她,
“林怀安大学士主持修的史,今天送进宫来了。”
上弦很自然地接过,原来,他刚才是在说林先生修的史。
上弦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不是第一卷,乃是从中间抽的一本。
当然是要看,不过,已经到了该用膳的时间了。
“殿下,先传膳吧。”
他听了这句,看了上弦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到殿外吩咐晚膳。
他想说什么,她大约也能猜到,要她不要再唤他为殿下吗?不叫殿下,又能叫什么呢?那一句默然哥哥,如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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